改變命運的一萬次練習定律
1.
這個不知道如何命名而以加速變化著稱的時代,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李小龍。我當年讀大學的時候,持續幾十年的李小龍熱潮已經退去,但餘溫尚在。
宿舍里的老朱有段時間特別著迷李小龍的片子和肌肉。他一邊在宿舍里看李小龍的動作片,一邊興奮的手舞足蹈,讚嘆不已。我那時正忙著看各種閑書,對李小龍提不起興緻。至今我記憶中的畫面不是李小龍,而是老朱。
讓我再次想起李小龍的是大三那年的炎炎夏日。應高中同學大威的熱情邀請,我騎著自行車,出北大小東門,沿著圓明園南牆邊的馬路,歡快的去清華玩耍。大威一如既往的、平和低調的、親切熱情的招待了我,還專門請來一哥們兒一起聊天。邊聊邊吃西瓜,吃撐著了,我們去游泳。我們一邊吹牛,一邊懶洋洋的來到距離清華二校門不太遠的一個校內露天游泳池。
游泳是一項必須要脫衣服的運動......
我脫掉衣服之後。大威那哥們兒直打量我。看得我有點兒發毛,有點兒不自在,直到他開口說話。他說,你穿著衣服的時候看起來挺瘦的,想不到是李小龍身材,肚子上的肌肉都是一格一格的。我這才放心。一邊說哪裡哪裡,一邊瞄著他的啤酒肚,差點兒脫口而出,「你那啤酒肚也不錯」。想想還是算了吧。本人不善言談,善於游泳。
大威那哥們兒繼續問我,「你那肌肉是怎麼練?」
我說,「我喜歡體育。」
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我並沒有全完回答那哥們兒的問題。因為,客觀的來看,並不是每個喜歡體育的人都能有一格一格的腹肌。
多年以後,那時我已經步入工作好幾年,李小龍第三次引起我的注意,因為一句話。那句話,讓我對各種學習過程中的大部分困惑都有了確定的答案。無論是如何欲罷不能的學習,還是如何在肚子上的長出一格一格的腹肌。
李小龍說:
我不怕練了一萬種腿法的人,我怕的是同一種腿法練了一萬次的人。
肚子上的腹肌,來自小學時候的爬樹、游泳,來自中學時代在單雙杠上面遠遠超過一萬次的上下翻飛。是的,單雙杠上最簡單的動作,例如引體向上,我做過「遠遠」超過一萬次。我曾簡單的估算過。
初中到高中有六年的時間。每年按照300天計算。六年總共1800天。上下午(包含晚自習),至少8次課間時間。每次課間在單雙杠上做20次動作,最簡單的包括曲臂支撐,引體向上。20次已經是最低限度的估計,因為用不了5分鐘就能完成。那麼每天有160次。6年下來,160次乘以1800天,總計有288000次,讀作二十八萬八千次。
只要是身體沒有異常,二十八萬八千次的引體向上足以能夠讓任何一個人的胸肌明顯、腹肌成塊、肱二頭肌高高隆起。
顯然,要見效果,不必等到重複了二十八萬次才見效,甚至都不用重複到一萬次。
例如,小學時我還是比平均身高矮半頭,時不時挨揍的。初中以後,這樣的事情j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了。
我注意到,有些情況下,對方會瞄一瞄我的身板兒和肌肉,然後還會瞄一瞄我的眼神兒。然後就改成切磋了。小時候常常有這樣的遊戲較量,你出拳,我也出拳,拳碰拳,看誰先縮手。還有,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看誰先倒下。
後來,切磋也不需要了。看我玩兒單杠,他做不來。握握手,他感到我手上有厚厚的繭子,麻沙沙的。這層還沒退去,已經磨得翹起了皮,新的一層又在長。這背後顯而易見的忍耐力,抗疼痛能力,讓他心理沒底。
我無意中,進入了李小龍軌道......
李小龍的話,符合刻意練習法則。就是那個號稱「一萬小時天才理論」的心理學法則,那個從新手到大師的訓練法則。
心理學家、佛羅里達大學心理學教授艾利克森(Anders Ericsson)在「專業特長科學」領域潛心幾十年,研究了一系列行業或領域中的專家級人物:國際象棋大師、頂尖小提琴家、運動明星、記憶高手、拼字冠軍、傑出醫生等。
他發現,不論在什麼行業或領域,提高技能與能力的最有效方法全都遵循一系列普遍原則,他將這種通用方法命名為「刻意練習」。艾利克森說:
對於在任何行業或領域中希望提升自己的每個人,刻意練習是黃金標準,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最強大的學習方法。
只不過,李小龍的話更直白,直接指向操作,而且這邊連著心理學,那邊連著中國古代「三板斧」的哲學和故事,核心是他的身體力行。
李小龍的這句話引起了我的共鳴,勾起了我更多的回憶。
2.
李小龍的這句話其實是個秘密。發現這個秘密的人,一般都會有出乎預料的收穫。
初中的時候,有一次語文老師課上點名,點到名的同學要說一段話,背一首詩也行。點到我的時候,我選擇背一首詩。當然我得選擇背一首課本以外的詩,這樣比較不容易引起大家的反感,也比較容易吸引目光,尤其是我想吸引的人的目光。這些思維過程是在剎那間完成的。我背了下面這首詩: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島外打魚船。 一片汪洋都不見, 知向誰邊? 往時越千年, 魏武揮鞭, 東臨碣石有遺篇。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實際上,這首詩,我可以背的像順口溜一樣熟練。比如說,如果語文老師下次搞一個語速比賽之類的活動,我依然選擇這首詩。
過了一段時間。班級里要搞書法比賽。好的作品將會貼到班級後牆的板報欄上。然後,我的書法作品貼了上去。我想你已經猜到寫的是什麼了。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島外打魚船。.......
為了把這首詩貼到牆上,我寫廢了好多張紙,比一般的紙都硬一些的那種紙。常常是因為力透紙背。力透紙背的意思是,一不小心,鋼筆尖在紙上戳了洞。完全是太認真,用力過猛的結果。
其實,這首詩,我小學的時候就照著沈鴻根的鋼筆書法字帖寫過上千遍。
3.
到了初二,學校開硬筆書法課。老師是我們的教導主任,馬玉臻老師。這位老師雖然叫我們的時間不長,但他的名字印刻在我的腦海里。
馬老師的書法很厲害,書法理論也很厲害,講課生動務實接地氣。書法課一半的時間,他講,另一半的時間大家練習。他不是光說不練的人,他的書法在當地小有名氣,當然,他不允許我們光聽不練。
同學們埋頭練習寫字的時候,馬老師在教室里走來走去,邊看邊指點。然後走到了我身邊。我雖然之前寫的很認真的,但那一刻,我還是凝神屏氣,準備聽聽他會說什麼。也許他什麼都不說,點點頭什麼,我可看不見。那種場景下,我是應該看不見的。我應該埋頭,除了應該看到的東西之外,其他的一概看不見。
然後,我聽到馬老師說了一句話,「心有靈犀一點通」,然後從我身邊走過。
我知道這是一句很重要的話,而且是褒義的,可是我沒聽懂。這就是讀書少的問題。誇你的時候不知道是誇你。罵你的時候也可能搞不清楚罵的是什麼。所幸,我默默的把這句話記住了,準備弄明白這句話裡面的字是怎麼寫的,是什麼意思,比如「靈犀」到底什麼樣。
下了課,我也沒問同學。顯然,問這個不大合適。也沒找到字典。也許我們那初中學習氛圍實在很一般,大家上學都不怎麼帶字典。我的詞典也是放在家裡的。於是挨到晚上放學。
到了家,沒等我翻字典,我爸先問我,今天在學校里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兒?這是我爸了解我在校情況的方式之一。這一招很厲害。沒見到成績,只能了解過程。而了解過程的辦法是通過一個中性問題的提問。這樣的問題,不容易招致反感。而且對於閱歷相差懸殊的父子,無論我怎麼回答,他都能刺探出虛實。我爸的心機了得,這是我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我考考我爸。我爸初中沒畢業,但是從小給我講西遊記、三國演義之類的故事。有時候講故事是帶著玄機的。比如說,他有一次給我講故事,說他之前讀書,在一本書里看到一個字特別難寫,他記了好多次才記住。這個字是廣袤的「袤」字。故事聽完了。改天,他會考我,廣袤的「袤」字怎麼寫。於是我知道,我又中招了......都是套路啊......
總之,我已經習慣了跟我爸鬥智斗勇。這次我考他。我說今天書法課,老師說我「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爸面帶微笑告訴我,查字典去......
我查了字典,找到了前半句。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出自唐代李商隱的一首詩《無題》。
那次書法課之後不久,我入選學校「書法特訓營」。馬老師親自指導。進入訓練班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另外一個學校書法比賽。是毛筆字比賽。
4.
為了迎戰這次書法比賽,馬老師只教我四個字,「愛我中華」。
他用繁體字的行書寫下這四個大字,剛猛有力,大氣磅礴。我從未寫過那麼大的字,也未曾見過別人親手寫下這樣的字。
他指導的方式只有三個字,「照著寫」。
然後我就照著寫,且只寫這四個字。
隨著比賽臨近,馬老師甚至把學校鑰匙給了我一把,讓我每天中午提前半小時到學校,去他的辦公室練字,他下午過來看。於是,我經常一個人出現在學校里,在他的辦公室里一通寫。只有四個字,「愛我中華」,再沒有別的了。
每天下午大家都來上學上班,馬老師看了我的字之後,會簡單的說一說,哪裡哪裡應該怎樣怎樣。對我而言,我寫這四個字的時候想法很簡單:哪裡寫的像,哪裡寫的不像,如何寫的更像。他說完之後,我繼續改進。
書法比賽跟運動會的感覺有些相似,但還是不太一樣。學校運動會,我站在起跑線上挺興奮,緊張刺激。但無論如何,還是知己知彼的。厲害的對手,平時總見面,時不時的踢球什麼的還能過過招。書法比賽就不一樣了。我根本不知道對手是誰,到底是什麼水平。想起來也挺緊張的。比如我考慮過,如果實力過於懸殊,一敗塗地,會是怎樣的情景。後來想想,胡思亂想也沒什麼用,我還是練那四個字吧。於是繼續一通寫。
比賽之前的某一天,馬老師告訴我說,比賽的時候,你就寫那幾個字。聽了之後,我唯一的想法是,要寫更多的遍數,寫得更像馬老師的那四個字,最好寫得以假亂真。
5.
比賽那一天終於到來了。我來到中心校。我被告知的比賽規則是,有兩項比賽內容。一個是寫指定的句子。另外一個內容是,隨意發揮。寫好了提交作品。可以寫多次,提交自己認為最好的作品即可。評委老師根據這兩個作品計算總分。
然後,我和另外一個學校的一位女生被關到了一間辦公室里。那時候的比賽就是如此的人性化。
那女生身材勻稱,跟我身高不相上下,面容清秀,擱在我們學校就是校花。她一邊準備筆墨紙硯,一邊跟我聊天。是的,她居然主動跟我聊天。簡單的問了我幾個問題之後,她開始滔滔不絕了。比如說,她的書法是她爸爸教的,她爸爸是她們學校的老師,等等。她一邊說,我一邊禮貌的回應。其實就是不斷的重複一個字,奧。
我那時不善言談,在她面前,我不太確定我到底擅不擅長書法。
起初,這位女生的話,讓我越聽越緊張。她的書法是她爸爸教的,她爸爸是她們學校的老師。這意味著什麼?她練的多啊。細思極恐的是,既然是爸爸教的,那當然要傾盡一身本事毫無保留了。換了是我教我的女兒,我也得這麼教啊,這難道還有半點兒疑問嗎。沒有。雖然我距離有女兒還有很遙遠很遙遠的時光。那時候還尚未流行「拼爹」,所以,我的遐想迅速打住了。
但想到這裡,我已頓覺希望渺茫。這次定然敗於這位女子了。準確的說是敗給她和她爸,雖然我和她爸爸素未謀面。剎那間我想,乾脆把筆墨紙硯捲起來,走人得了。但,這哪裡是我的風格呢。我就繼續聽著吧,就當耳旁風了。可這耳旁風如此悅耳,想不聽都很困難,我甚至不由自主聽的很認真。那時,我已經是即將加入青年團的少年了。
6.
很久以後我回憶當天的場景,我的判斷是,這位女生絕對沒有跟我用什麼心理戰。她就是一個見識廣博,極為開朗健談的女孩兒。以我當時的判斷,她應該參加演講比賽才是。形象口才俱佳。
然後我們倆一頁一頁的寫了起來。每寫完一頁字,她就自我評價一番,然後重來。我聽著她的自我評價,聽得入神。因為,很多辭彙,我居然完全沒聽過。比如,她用了一個詞兒形容她的字,我居然完全不知道那個詞兒怎麼寫,只聽得清發音,感覺起來略帶貶義,這從她的表情得到了一些佐證。
她偶爾走過來看看我寫的字,用一些我未曾聽聞的語言誇讚一番,然後走回去繼續寫。我也會遙望她寫的字,和她寫字時的樣子,然而我卻不置一詞。
我說過,我不善言談。我善於觀察。
那四個字,「愛我中華」,我只寫了一遍。因為,在那個時候,只要我認真寫,寫幾張出來,放一起,看到的人很難分辨出哪張是哪張。因為,幾乎看不到它們之間有什麼差別。
我把幾乎全部時間都用在了規定內容的書寫上。
規定時間到,我們各自選出兩幅自認為最好的作品交給老師。對此,我們都很誠實,沒怎麼猶豫。
結果是這樣的。
那位女生得了第二名。
我是第一名。
這是一場只有兩個人的比賽。
7.
那時,我們都沒有手機,也沒有互相留下聯繫方式。
那以後,我們再也沒見面,我也忘記了她的姓名。
如果有一天,我有機會跟她說句話。
我會對她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次比賽我得了第一名,我只知道,我把「愛我中華」那四個字寫了1萬遍,而且只練了這四個字。
如果還能允許我說第二句,我會說:
我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么?
如果還能允許我說第三句,我會說:
李小龍說過,我不怕練了一萬種腿法的人,我怕的是同一種腿法練了一萬次的人。
如果還能允許我說第四句。
這個,我還沒想好......
那次比賽之後,馬老師教我練字帖,方法依然是模仿,高度的模仿.......不斷的重複,直到以假亂真。
1995年接受美國公共廣播公司PBS Robert X. Cringley 採訪喬布斯製作的 《書獃子的勝利》(Triumph of the Nerds)系列時,主持人問喬布斯,「你怎麼知道哪個方向是正確的?
」。喬布斯回答說:
Ultimately it comes down to taste.
其實歸根到底是品位的問題。It comes down to taste. 那終究是品味問題。It』s a matter of trying to expose yourself to the best things that humans have done. 你要盡量讓自己接觸到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產品。And then try to bring those things into what you are doing. 並把它運用到自己的工作中去。Picasso had a saying,「Good artists copy. Great artists steal.」 畢加索說過,「優秀者抄襲, 偉大者偷竊。」We have always been shameless about stealing great ideas.當我們剽竊別人的卓越的創意的時候,從不覺得羞愧。
很多年過去了,書法是我愛好,而與我的職業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我一再發現,我從事科研、從事教練員的工作、從事創作,都與我練書法的過程中用到的學習、訓練原理是一樣,我不斷的從練書法的過程中獲得啟發。
喬布斯的「優秀者抄襲,偉大這剽竊」和李小龍說的,「我不怕練了一萬種腿法的人,我怕的是同一種腿法練了一萬次的人。」適用於,一切領域的學習、訓練、乃至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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