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的不是你,而是你不夠可愛
1.
當公益變成了一種「功利」,我還有什麼「 fuck」可說呢?
「寧坐寶馬車上哭,不坐單車后座笑」成為了一種風潮,「笑貧不笑娼」成為一種風尚的時候,這個社會的「禮崩樂壞」,才逐漸拉開序幕。
不過,按照唯物主義的歷史觀來看,世界是在持續發生變化的。
人們樂於展現財富、搶佔道德高地的心思不變,只是展現的形式,從「炫富」、「崇富」變成了「慈善」而已。
作為「高調慈善」先驅的陳游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當年那些又是把百元大鈔壘成巨山,挨個發給貧苦的小朋友們;又是讓美國的流浪漢,穿上解放軍裝,接受他的施捨等一系列「秀」,竟然以一種別樣的方式,在朋友圈裡流行起來了。
「小朋友畫廊」的事兒發酵了這麼多天,想必其中的有關貓膩的種種,大家心裡應該很清楚了。
這一次,我來和大家談談有關人心的各種陰暗面吧。
一個物慾橫流、人心浮躁、淡漠的社會,人們大抵是西裝革履,彬彬有禮且富有「同情心」的。
2.
從什麼時候開始,投身公益事業,成為標榜自我名利的標誌了呢?
我不知道。
苗頭的出現,總是不易讓人察覺的,大家只是被一些浮在表面上的東西給噁心到了:
紅會、郭美美、愛馬仕的故事也沒人再提,善款的追查,賬目的公開,最後也不了了之,新浪微博只是少了一個網紅而已。
當時正值畢業,大涼山的故事刷遍社交網路的時候,學校里颳起了一陣募捐的風潮。臨近畢業的學生,拿得出手的自然就是書了,只見那些《微觀經濟學》、《財政學導論》、《公司財務原理》,或嶄新的,或封面起皮的,旁邊雜亂的堆著一些麻袋,走近一看,單子上都填著寄往金沙江谷地的地址。
當看到朋友圈裡,有情侶發自拍秀恩愛,背景正是那堆一本又一本疊成了小山的麻袋。
我真的被噁心到了。
原來,參與社會公共事業,也是「玩」的一部分。
他們只負責奉獻他們泛濫到爆的愛心,至於募捐的財物去了哪裡,有沒有給那些苦難的人帶來幫助,哪怕它們最後是否流入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手中,沒有人去關心這些。
各種打著「慈善」為名的機構,如雨後春筍般生長出來,有搞資金池的,有搞會員制的,承諾「入股」,今後就能獲得一筆客觀的「善款分紅」………
慈善被當做一種「生財之道」,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3.
如果你有著一顆極其容易破碎的玻璃心,我還是建議你不要繼續閱讀下去了。
一元畫公益活動剛剛結束,朋友圈裡突然出現了很多「愛心人士」。
對於這場公益活動的看法,我沒有什麼非常值得反對的意見,畢竟騰訊公益,愛佑未來慈善基金這些,都是值得信賴的慈善機構,對於WABC提出的「藝術療法」,畢竟不是專業醫學人士,我也更願意相信所謂「藝術療法」對治療自閉症,有良好的效果。
可是,這場活動之惡,在於主辦方又一次向我們隱蔽了真相——出現在宣傳頁面里的「小朋友」和他們的畫作,真的是自閉症的全部嗎?募集到的千萬級善款,真的用於貢獻自閉症治療的事業了嗎?
反正這個頁面,只不過是掛著一個「慈善」名號的H5朋友圈小遊戲而已,和過往的各種商業營銷活動並無兩樣,大家玩兒的開心就好。
我覺得,「小朋友畫廊」這種活動的爆火,和遊戲化的交互頁面有關,和公共情緒標榜「獻愛心」的優越實現有關,和合適的渠道誘導分享有關。唯一沒有關係的,是大眾對慈善事業的正確認識。
大眾的情緒宛如G點,只要巧妙地揉搓它,按捏它,給它一個恰到好處的刺激,就可以輕輕鬆鬆地給他們一個足夠引爆快感的高潮。
權威與懷疑,是一對孿生兄弟,不加懷疑的權威,只會滋生出醜惡、骯髒和腐敗。對慈善活動保有一定的質疑,要求對方公開各項事宜,是每個參與慈善活動的人,甚至是社會上的每一個公民,都擁有的基本權利。
尤其是在我國,公益事業的發展如此先天不良,後天畸形,如果連那一部分質疑的聲音也不允許發出,那麼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本該充滿了積極意義的事業,最後止步不前。
合理的質疑,不是要替代那個戴著假髮,坐在審判席上,一錘定音的那個法官,而是充分地調動我們手上的監督權,實行作為一個現代化國家公民的合法義務。
每當至此,當那一小部分充滿光明的希冀,試圖凈化黑暗的時候,一批批充滿說教意味的聲音就開始出現了——
怎麼非得與眾不同,作出一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裝什麼逼呢?
是的,這個逼,還真得有人來裝,不是當那個雞蛋裡挑骨頭的刺兒頭,「和諧」社會,可不是不允許有質疑的聲音啊,「求同存異」才是關鍵。
我們總是習慣性去質疑,如果它能讓我們變得更好,應該努力去呵護這種獨立精神。如果它讓我們更加冰冷,那它就太可怕了,我寧可保持一份溫暖。
我舉雙手贊成騰訊公關總監張軍在朋友圈發的這段,有關公眾質疑的評述。但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種「習慣性」質疑的根源,是從哪兒來的呢?難道本屆老百姓,天生就是喜歡為難這兒、為難那兒的「刁民」?恐怕並非如此吧~~
允許質疑、接受監督的好處,是可以保證當類似事件再發生一百次,99次是沒有問題的,只要還有揭露唯一的那一次中的問題的可能,就值得我們這樣做下去。
4.
不明就裡,假惺惺地扮著一幅「老好人」的模樣,這個社會就變得充滿了「禮」嗎?我看未必。
人情淡漠的現代社會,我們似乎越來越容易被「感動」。
我是那種持「人性本惡」論的人,但就如王陽明所言:
種樹者必培其根,種德者必養其心。
一個人的品性如何,我覺得還是後天的教育和閱歷,增強了他/她品性上的提升,遏制了人作為一種動物的暴戾本性。
如果把社會看成一個又無數個個體組成的「人」,這個「人」,也是有品性的。這個「人」的品性感情,自然是個體們的綜合。
和不得不「互幫互助」的鄰里型封建社會不同,生產力的進步,致使資本主義社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擁有完善、便利的城市設施,每個身體、頭腦健全的社會人,幾乎都有在鋼筋混凝土的森林中獨立生活下去的能力,產生「人情淡漠」可謂是每個現代化社會所面臨的「社會病」。
追求「溫情」、「人性」,是現代人呼喚某種回歸的剛需,這種剛需,是寫在基因里的,從最功利的角度來看,沒有同情、沒有互相幫扶,「冷酷」到極致的優勝劣汰法則,是不可能支撐人類走到今天的。
所以,我並不反對那種基於人性的自然情感流露,也不認為人類是某種上了發條的精準機器,只要獲得了充足的動力,就可以不顧一切地前行,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我所痛恨的是:就和媒介能非常輕易地操縱大眾意念的邏輯一致——媒介同樣也能把「愛心」,包裝成十分精美的禮品,放在漂亮的貨架上,讓「顧客」們任意挑選。
於是乎,我們只是在購買一個名叫「愛心」的芭比娃娃,她的模樣,任人梳妝打扮,至於那些不如精美包裝後的娃娃漂亮的,甚至連一套嶄新的洛麗塔洋裝的都沒有的,只有一副千瘡百孔,不忍直視的裸體娃娃們,甚至沒有人願意去看她一眼。
當情感變成了一種營銷手段,成為一種流行的、可供標榜的社交符號,這種愛心就變得商品化了,變成了虛偽的濫情。屆時,沒有人飽含深情,大家只是給那些漂亮的玩偶們投票:
啊啦,看那個孩子好可愛,不動不哭,不留著鼻涕泡兒,靜靜地拿著一支筆作畫,那些畫,畫得也挺棒哦,好富有藝術感,我真的好喜歡這個藝術家小朋友~~
「慈善」淪為這步田地,可謂是完全變質了矣!
沒有人去關注那些髒兮兮的,見到生人就趴在肩頭數頭髮的,流著鼻涕泡兒的可憐孩子們,也沒有人去深入了解自閉症的成因、有效治療手段,向研究自閉症的醫學機構捐款,而是把愛心和信任,完全交給把店面布置的漂漂亮亮的店老闆。
《嫁給大山的女人》是一部如此惡俗的作品,編劇、導演究竟是有多居心不良,把那個下輩子若是投胎為人,誓不再進入大山一步的郜艷敏,和那些世居窮山惡水的刁民們之間發生的悲情現實,包裝成一部宣揚孝、德行、婦道的「和諧」作品!
郜艷敏內心的呼號與吶喊,早已被人們對這部作品的讚美聲中淹沒。
同理,我們對那些支教三十餘年,工資僅有百餘元的鄉村教師充滿了敬畏、對那些背著竹筐,面朝黃土,每日趕十餘里山路,披星戴月求學的孩子們,包含愛憐。卻漸漸忘了:是誰造就了東西部地區發展的不平等?是誰在大搞城市化進程的過程中拋棄了他們?
還有,是誰懲治人口拐賣不力?使郜艷敏守著一個糟老頭和一群不懂事的娃,抱憾終身?
虛無的個體,無力去質疑,去改變當下殘酷的現實,恰好,那些「慈善販子」瞅准了商機,二者一拍即合,共同構築了當下一文不值的「感動中國」。
5.
就像一部周密計劃的商業計劃書,無法構建成一個偉大的商業模式一樣。
如果不能認清「公益事業」的本質,即「事業」的意義大於「公益」,而是繼續施捨泛濫的情感,從而忽略了從事「事業」,所需的基本流程和專業能力。「路見不平一聲吼」只是綠林好漢的看家本領,停留在紙面或口號層面的東西,形成不了可持續的慈善。
「做好事」是一種品德,幾乎人人都有;而「會做好事」是一種經過訓練的技能,一場完整的慈善活動,光有誘人的頁面宣傳、遊戲互動,缺少懂法的人監督,缺少有效的善款/善物管理、發放,你們還是繼續搞其他形式的活動吧,求你們別打著「慈善」的名號了,真的~~
如果我們對「公益」的認識,還停留在道德的角度,那未免太膚淺了,組織建立公益組織本來就與「愛心」無關,他們也是普通的工作人員,和我們一樣履行著職業義務,拿著匹配自己能力的薪酬。
這並不能說,慈善機構的人員/管理者,生來就是一群「最可愛的人」,公眾對他們的褒獎溢美之詞太多了,以致於把他們給「神格化」,彷彿他們像是上帝派來的使者,只要奉行「神」的旨意,就是絕對的正確,擁有至上的光輝,是可以寫在教義里,不容置疑的。
把慈善做成了「宗教」,借供奉「上帝」之名,建立封閉的宗教場所,做著不可告人的勾當。最可笑的是,肆意妄為的「教會」還收來一大波虔誠的信徒,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膽敢提及公開透明制度、善款走向流程的,都是對「善心」的褻瀆,想想真是可笑。
你不能和一個虔誠的信徒辯駁,因為他/她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是固化的,是由那個不容置否的教條束縛的,當你決定改變這一切的時候,教徒們會誓死捍衛他/她們所堅信的教條:
我奉獻了愛心就行了啊,幹嘛還要管別的事兒,哪怕就是有一點兒幫助到了人,總沒有錯吧?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辯駁~~
照這樣的邏輯推導下去,任何一個「非專業人士」都可以參與到「公益事業」的建設中,甚至不用做任何篩選,混進去一些「惡人」也無所謂。
那麼,身為漢語言文學專業出身的我,可能是唯一一個需要考核專業能力的工作人員啦,動動筆頭,寫幾篇催人淚下的稿,再與運營人員商討好幾份活動的策劃。就可以招搖過市,收取「愛心人士」的智商稅啦,既能解決本專業的就業難(我要自黑一把),還能大賺一筆,兩全其美,豈不美滋滋~~
6.
「遊戲化慈善」的受害者,遠不止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們,還有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
弱勢群體是一個十分標籤化的集合,寬泛一些來定義,只要是生活在社會底層、收入拮据、以及肢體非常人一樣健全的人,都可以劃分到弱勢群體。
會叫的孩子,得的奶水多,慈善的本質是把苦難包裝成故事,老套的故事沒人願意看,只有推陳出新的花樣,才能獲得眾人的關注。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如果眾人做公益的眼光,還是停留在「管捐不管助」,那麼這筆錢,要麼浪費在暗箱操作人的手裡,要麼浪費在那些坐吃山空,等著接受救濟的人本身。
去年底才發生過的「羅爾事件」仍歷歷在目,對於羅爾這個人該如何評價,後來的大起底已經得以證明。如果抹殺了所有的質疑,那麼這數以百萬計的善款,是不是又可以讓羅爾的兒子,多了一套可以繼承的房子?公眾們的善心,是不是再一次餵給了白眼狼?
我不知道。
但願這個國家,不要永遠處在一個表面上的「歌舞昇平」,到處傳唱著「大愛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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