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究簡歷字體 | 揭秘微軟系統為何沒有Helvetica；為什麼宋體沒有黑體流行；怎麼寫簡歷還在推薦微軟雅黑？

過去一段時間，我除了訪談各種公司的HR和負責招聘的業務人士，參加各種學生答疑、諮詢、講座活動，優化產品細節，建立更實用完整的案例庫等工作以外，還為了解答「什麼字體在簡歷上好看」這個可能只有處女座才會密切關注的問題做了一些深入研究。

經過國內外業內人士、設計師、HR專家的推薦以及我個人的親測，終於篩選出最適合用於簡歷的四款英文字體和三款中文字體：

英文：

1. Arial
2. Helvetica
3. Times New Roman
4. Georgia

中文：

1. 微軟雅黑
2. 思源宋體
3. 華文楷體

首先科普一個字體的基本分類：Serif和Sans-serif字體。

Serif vs. Sans-serif

襯線體 vs. 非襯線體

「Serif」翻譯成中文為「襯線」，普遍認為誕生於古羅馬的石刻拉丁字母。因為文字會先用畫筆描寫在石面，然後再由工匠依照痕迹刻畫，從而出現了筆鋒所帶的襯線。效果如下：

而「Sans」在中世紀英語中的含義是「Without」，就是「不帶」的意思。所以「Sans-serif」就是「不帶襯線的字體」，效果如下：

在西方，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最受歡迎的字體其實是Blackletter（「中世紀字體」，並不是後來常用的「黑體」）源自手抄聖經的修道士所寫出的手寫字體。這種字體便於使用鵝毛筆撰寫，但當15世紀印刷機發明之後，印刷出來的Blackletter通常擠在一起很難閱讀。

1470年文藝復興時期Roman（羅馬體）字體發明後，Serif字體開始變得受歡迎，中間幾百年間迭代過許多不同風格的Serif字體（此處省略幾千字…）

簡單看一下襯線體的花樣可以很多，根據不同的襯線風格可以達到不同的視覺效果：

直到20世紀，工業革命催生了大量的廣告印刷需求，使得更加醒目、現代的Sans-Serif字體變得越來越受歡迎。

1957年發明的Helvetica字體至今仍然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受歡迎的字體（沒有之一），而後來1982年發明的Arial其實是為了模仿Helvetica而不需要支付Helvetica的字體版權費用。微軟在1991年跟Arial的版權商Monotype簽訂了長期合作，由於當時Monotype瀕臨倒閉，所以給微軟的條件非常有利。這也就是為什麼後來Arial一直成為微軟所有Windows系統的默認字體，而至今為止用戶想要在Windows上使用Helvetica字體需要另外下載。

「襯線體」和「無襯線體」的區分，在漢字中一樣適用（這裡的「漢字」包括日文的假名和韓文的諺文）。

漢字里的襯線體有很多名稱，比如「有腳體」或「白體」（不同於無襯線的「黑體」），印刷界稱之為「宋體」，港台的繁體中文系統稱之為「明體」；日語叫做「明朝體」（みんちょうたい，Minchōtai）；韓語叫做「白體」（??，Batang）或「明朝體」（???，Myeongjoche）。

襯線體大多用宋朝和明朝命名，是因為在這兩個朝代時中國的雕版印刷術廣泛傳播。其實真正帶有筆鋒的中文字雕刻起來要複雜的多，比如楷體就是到清朝有錢人出書才會花重金雕刻的字體。

相比之下，宋體在雕版印刷時則具有許多優勢。宋體的橫豎都是水平或垂直的，比較易於雕刻，宋體的橫畫細、豎畫粗，是因為工匠會將木板的紋路與地面持水平狀雕刻，所以沿著木頭紋路的橫比較細、需要打破木紋的豎則比較粗。而橫筆畫兩邊的筆鋒，則是因為橫畫幼小，重複使用木板會導致末端磨損破爛，所以添加了「三角」形狀，即使出現小的磨損也不容易辨認出。

這一切都導致宋體能夠在印刷成本上節省工時、提高效率。所以宋體作為主流印刷字體逐漸一統東亞，而那些不能被留存下來的字體，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被邊緣化。

在印刷時代，中文的無襯線字體，也就是我們現在常見的「黑體」，並未流行起來，僅被作為標題字體在書籍、畫報上使用。因為無襯線字體更加簡潔醒目，作為標題更容易能夠抓住眼球。

然而從印刷時代進入顯示器時代之後，這一切又改變了。

Windows逐漸成為全球主流的操作系統，而Windows對字體的渲染技術也導致了所有襯線字體在不同參數的渲染下會看起來完全不同。

簡單來說，Windows的中文操作系統在VISTA之前用的都是宋體字，由於當時的微軟的技術限制和顯示器解析度大多不高，為了讓字元的形狀與顯示器的像素符合，微軟使用「點陣」技術解決小尺寸中文字不清晰的問題，導致效果經常讓人哭笑不得：

可以注意到12磅的宋體基本上已經完全變形。

直到後來，微軟使用了ClearType的熒幕字體平滑工具，通過繁瑣的人工微調打造出每個字造價 100美元的熒幕字體，也就是我們熟悉的 微軟雅黑。

對比一下可以看出，微軟雅黑的字體邊緣更加模糊，但保留了字體的架構，不會在較小的空間里變形。

簡歷中的字體使用

如果你去網上搜索「什麼字體好」或者「什麼字體受歡迎」，你會看到很多人吐槽「Times New Roman過時了」、「Arial是Helvetica的抄襲版」、「再用Helvetica你就out了」等等。但在你採納這些意見之前，請看一下作者的職業和他們的用途——這些大多都是設計師在討論設計用途。而你不是。

請一定切記，你是在寫簡歷，不是在做設計創作。（很多年輕的求職者非常想在簡歷上想體現自己的獨特審美，改天我會單獨寫一篇文章吐槽求職小白對設計的可怕理解…）

其實就寫簡歷我也可以列出20種適合簡歷上用的字體，但這對於你其實是一種浪費生命。所以我只推薦這4種英文，3種中文，並且在超級簡歷 www.wondercv.com已經同步上線。相信我，你可以用省下來的時間細心總結、遣詞造句，設計和排版的問題統統交給我就好。

襯線和非襯線體的區別，大家應該能感受到：

Serif 襯線體：經典、傳統，適合長篇文字

Sans-serif 非襯線體：現代、醒目，適合標題或短篇文本

那麼來一一介紹一下我精選的這些字體。

英文：Arial、Helvetica、Times New Roman、Georgia

中文：微軟雅黑、思源宋體、華文楷體

如果整個華爾街有一種通用字體，那就非Arial莫屬，因為它是所有Windows系統的默認字體。從大行的研報、公司的官網、全體員工的郵件，Arial絕不是「最好」的字體，但一定是「最保險」的字體。對於風險異常敏感的金融從業者來說，Arial永遠是撰寫任何文本的默認字體。

蘋果自帶的標準非襯線字體，1957年由兩位瑞士設計師設計，北歐設計風格的經典之作。2007年上映了一部名為《傳奇字體》的紀錄片，專門講述Helvetica字體的歷史。雀巢、燕莎、American Apparel等許多跨國企業的logo也都是使用的Helvetica。但是剛剛講過，Windows並不會自帶Helvetica，需要下載才能使用，所以在沒有Helvetica的電腦它會被自動替換成Arial顯示（使用超級簡歷生成簡歷就不會出現這個問題）。

1931年由英國泰晤士報指定設計，至今仍是書本和報紙印刷中最受歡迎的字體之一，非常符合大企業風格的傳統襯線字體。我自己從高中至今的英文簡歷就一直使用Times New Roman。

有襯線字體相比襯線字體更方便閱讀，用方正電子字體設計總監朱志偉的話說，「在西方，無論是報紙還是書籍，它的正文字仍然是使用有襯線的羅馬體，因為它有規律的裝飾線，可以引導視線，減輕閱讀的疲勞，可以長時間閱讀不累，這是字體與時代的關係。」

蘋果和微軟操作系統通用的一款襯線字體，專為較小的字型大小和解析度較低的熒幕所設計。Georgia的粗體會比Times New Roman的粗體更粗，斜體會看起來更流暢和富有設計感。如果想讓自己稍微「特別」一點，可以考慮用Georgia試試。

接下來說說可能更多同學關注的中文字體。

中文簡歷首選微軟雅黑。因為微軟雅黑在Windows Vista之後的所有系統（Win XP/7/8/10）均能完美適配，同時在Mac更加「設計為先」的字體顯示體系下也能夠毫無問題的顯示。

同時，互聯網時代之後人們閱讀習慣越來越脫離紙質文字，而由於微軟雅黑在屏幕顯示上的普及性，大部分用戶也隨之習慣了閱讀微軟雅黑字體。

這裡我特別推薦一下思源宋體，它是2017年5月8日剛剛發布的，是Adobe和Google合作研發的最新的泛CJK字體（CJK=Chinese-Japanese-Korean），可以顯示包含簡體中文、繁體中文、日語和朝鮮語四種不同東亞語言。

和其他字體不同的是，它是一款「超級字體」，擁有65,535個字形（對比一下：微軟雅黑有27,496個字形）。在中文字體方面，思源宋體的合作方是國內字體行業最老牌的常州華文（之後會提到）。同時，思源宋體也是Google的泛Unicode字體系列中，其目的是為了「為所有現代設備開發一款涵蓋所有語言的和諧、優質的字體系列」，服務東亞的15億人口，並且號稱在排版中不會出現空白字形，意思就是無論多少見的文字，只要你打得出來，它就能用優美設計過的字體顯示出來。

由於簡繁日韓四種字形有大量的通用字，選擇一種字體的時候容易導致字體風格和其他文字並不搭配，所以思源宋體會針對每一種語言調用顯示不同的文字：

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思源宋體的官網上，你能看到背後的世界級團隊在設計思源宋體的過程當中的一些極為細膩的思考。

長達5:55的介紹視頻：

這裡也特別說一下，超級簡歷截至目前在日本有100多個用戶，皆為中國留學生。我和其中的好幾個同學接觸過，了解到了使用超級簡歷撰寫日語簡歷的需求，因此，接入CJK字體的一個重要原因，正是能夠為在日本和韓國的中國留學生能夠提供在當地找工作的便利。

楷體是現代漢字常用字體中最接近毛筆書法的字體，源自公元151-230年間的古代手寫書法風格。但楷體和同期發明的草書、隸書不同，沒有非常花哨，並保持構建在一定的規則中的正常結構，因此也被用作印刷字體。剛剛提到過，在雕版印刷時代由於製作成本較高，楷體一度曾是有錢人出書時才會使用的「土豪」字體。

推薦華文楷體的原因很簡單：它是高盛投行部所有對外文件的御用字體。大到RFP (Request For Proposal，大項目的標書)、Pitch Book，小到會議紀要、正式郵件，但凡需要發給客戶過目的中文，一律要求使用「STKaiti」華文楷體。

華文和 Adobe的字體合作有20年之久，主要客戶還包括谷歌、蘋果，亞馬遜Kindle上使用的也是華文楷體。

華文楷體針對小的互聯網公司很少授權使用，我們專門找到渠道購買了版權，並且用技術手段確保在網站編輯和下載PDF當中都可以暢通使用。

中文字體行業從傳統印刷到計算機時代經歷過一場大洗牌，從市值60多億的「鉛字」行業縮水到數百萬元的電腦字型檔行業，至今所剩的企業只剩下常州華文、北大方正、漢儀三家。

《中國經濟周刊》2009年第31期封面報道過漢字行業維權的困難，知乎上有一篇@old sai寫的長文細說了常州華文這家連官網都沒有的企業的創建、與Google和Adobe的合作以及關於中文字體的創作流程（可在我的知乎主頁關注中找到）。故事很多，這裡就不展開說了。

在不同電腦上的顯示

剛剛其實提到了不同系統不同的自帶字體問題，要想在簡歷上使用一個字體而保證對方也能看到，除了你要有這個字體以外，還要考慮到對方電腦是否會有。

我在高盛做一個上市項目時就曾出現過這樣的尷尬情況：我方的整份PPT文件都是用的華文楷體，但因為項目需要必須將部分頁面發給另外一家投行匯總，而那一家投行沒有華文楷體的版權，因此無法使用該字體。最後我們必須手動將每一頁的每一個文本框的字體更換成對方使用的字體，才能保證最後匯總時的字體能夠一致。

所以如果想要確保文件中的字體能夠在不同電腦上打開並且顯示一致，最好選用市面上絕大部分電腦都包含的字體。截至今年6月，市面上最受歡迎的操作系統仍然是：Windows。

Win7 + Win10 + Win 8 + Win XP，佔領了全球台式機+筆記本操作系統83.45%的市場份額。而大部分的大企業也都是使用Windows系統——企業越大，越會是在使用Windows。所以對於接受簡歷的使用Windows系統的HR或獵頭來說，中文默認字體 = 微軟雅黑；英文默認字體 =Arial。

我剛剛推薦的四個英文字體基本上絕大多數電腦都有（除了Windows需要下載Helvetica字體，沒有的話會替換為Arial顯示），但蘋果和微軟提供的自帶中文字體卻都不太一樣，所以想要製作出一份在任何電腦上打開都是一樣的文檔其實是有一定困難的。你沒有的話需要去搜索下載，而如果對方沒有你所設置的字體，打開後就會被系統替換成「默認字體」。

在這裡也順便提醒一下大家，標準簡歷推薦的文件格式是PDF，建議不要發送Word文檔。

但是，很多人認為只要發了PDF格式的文檔，對方打開時看到的字體就一定和保存時候的字體是一樣的。如果只是另存為PDF就可以完全避免顯示問題我就不用長篇大論上面那一段了。

英文字體通常只有幾百個字元，文件大小基本都在100kB以內。而中文字體輕鬆超過2萬個字元，像思源宋體那種具有超過6萬個字元的「超級字體」可能有23MB（簡繁日韓四種文字的所有粗細加起來一共131MB）。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一個微軟雅黑字體的中文簡歷PDF文件只有幾十kB？

這是因為當PDF生成的時候，系統需要將該文件中所用到的字體單獨嵌入到PDF當中。也就是說，PDF文件里只有用到的那上百個字，而其他的幾萬個字的字體文件並沒有保存在其中。而這個嵌入功能有時候並不是默認選項，甚至有的版本的軟體並沒有PDF的嵌入功能。

沒有嵌入字體的PDF，在沒有這個字體的電腦上打開，還是會被系統替換成「默認字體」。

好了，最後認真打一波廣告。

我們在超級簡歷已經上線了這七種最適合簡歷的字體，並且100%能夠成功嵌入到PDF文件中。確保你們在線編輯所使用的字體，和PDF下載時所調用的字體完全一致。

其實在線編輯的時候，系統得從遠端伺服器調用字體顯示，其中使用的技術和PDF生成的原理一樣，每次只能調用當頁所使用的文字，不然下載整個字體不僅會讓整個網頁癱瘓，也是對流量極大的浪費。這背後的技術其實是漢字網頁一直以來共同面臨的挑戰，也是我們開發更換字體這個看似簡單功能時候一直無法克服的障礙。好在我的技術合伙人是我一直認為屬於編程天才的人類，某個周末突然找到了解決方法，有興趣的朋友歡迎私信我們技術交流。

現在超級簡歷真正做到了，在網上編輯、下載PDF在自己電腦上打開、發給HR/獵頭的電腦打開的時候，都能保證字體會是100%的一致。歡迎大家試用。

超級簡歷：www.wondercv.com

延伸閱讀：

「Font smoothing,anti-aliasing, and sub-pixel rendering」 by Joel Spolsky

「你可能不知道的「微軟雅黑」背後的故事」 from 超能網

「朱志偉：那些關於字體你不知道的事兒」 from 極客公園

「old sai：參與思源黑體項目的常州華文（Changzhou SinoType）是一家怎樣的公司？」 from 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