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NBA裁判的隱秘世界（上）

權力的周圍一定有故事，NBA也不例外。NBA的裁判們不但場上權力大，很多人還是百萬富翁（一些資歷老的NBA裁判年薪超過55萬美元），這樣的人不可能沒個性，也不可能只老老實實地按照裁判手冊吹哨子。只不過，很多故事都是圈子裡的小秘密，你別想從他們嘴裡聽到。

除非——有人被踢出了這個圈子，和這個圈子再也沒有利益瓜葛。

在因為賭球被NBA開除的「賭球裁判」蒂姆-多納希的自傳里，我們可以一窺這群「灰衣人」的隱秘小圈子裡都有什麼樣的故事。

球員篇

1.

NBA球館一般會讓球童給裁判員布置更衣室，裁判們有時候則會讓球童幫忙買些飲料和快餐，再給球童20美元作小費。為了給吹罰工作增加樂趣，裁判大爺們會設計一些小賭局，輸家的懲罰就是替其他人給球童付小費。有了這些賭局，裁判們吹得開心，場上的球員可就被玩慘了。

一種玩法是，看誰在比賽開始後能忍住最久不吹犯規，第一個吹犯規的人算輸。在這種賭局中，不管場上身體衝撞有多激烈，都不會有哨聲響起，不明就裡的解說員通常會說「今晚裁判的尺度真是大啊。」當比賽不得不被中止時，離事發地點最近的裁判要麼認倒霉吹罰犯規，要是不想認輸還可以使用一個小伎倆，把犯規吹成走步、三秒等違例，留得球員們目瞪口呆也不管。

如果當天比賽中有拉希德-華萊士這樣的臭脾氣，就可以玩另一種遊戲，看誰能吹出第一個技術犯規。跳球一結束，三個裁判就開始盯著場上bad boy的一舉一動，等待任何吹技術犯規的機會。

2.

不但裁判之間會打賭，有時候裁判還會和球員打賭。有一晚，老裁判迪克-巴維塔執法馬刺隊的比賽，他的一記吹罰引起了鄧肯的不滿，兩人前前後後爭論了好幾分鐘。

最後巴維塔不得不和鄧肯以一個漢堡包為賭注看到底誰說的對，這才讓鄧肯冷靜下來。比賽結束後，巴維塔從錄像帶中發現那果然是個誤判。幾周後當他又要吹馬刺隊的比賽時，巴維塔路過麥當勞買了一份漢堡套餐，託人在賽前送到了馬刺隊的更衣室。

3.

和球員的互動也要掌握分寸，否則有可能釀成事故。查爾斯-奧克利是聯盟有名的硬漢，愛惹麻煩，有的裁判很不愛吹他的比賽，但蒂姆-多納希則很喜歡奧克利的幽默感，兩人關係不錯。有一晚在多倫多，比賽間隙奧克利找到多納希，投訴自己在籃下被犯規好幾次都沒有得到哨子，多納希決定拿他開個玩笑：「你是這個聯盟里最tm強硬的傢伙，竟然跟我哭鼻子？別想從我這得到好處，自己解決！」

這一句話險些釀成大錯。下個回合，奧克利拿球便起，只是目標不是籃筐，而是防守球員的腹股溝，這個倒霉的傢伙被撞倒在地，捂著私處呻吟著在地上打滾。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多納希，想著這一定是一次惡意犯規，可多納希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他知道，一旦吹哨，當賽後被記者問起時，奧克利一定會說是他慫恿他去這麼乾的，那可不會有好果子吃。下個暫停時，奧克利走過來打招呼「看啊，我已經解決好了。」多納希只得低聲警告他「你要是再敢幹一次，我不會饒了你！」

4.

也有讓裁判們無奈的球員，加內特就是一個。加內特在場上永遠充滿激情，早年在森林狼的時候他很喜歡稱呼其他球員黑鬼(Nigger)：「把該死的球給我，這黑鬼防不住我(Give me the f--king ball, that nigger can"t f--king guard me)！」，諸如此類。他的聲音如此之大，恨不得前20排的觀眾都能聽見。

這可不是NBA想要打造的觀賽環境。有一年賽季開始前的裁判訓練營里，有人就報告了加內特的這個行為，讓聯盟討論。結果聯盟決定如果有球員喊motherf--ker，可以不吹技術犯規，但如果喊Nigger，則一定要吹。可是到了場上，還是有很多裁判不想因為這點小事招惹加內特，當作沒聽見。

教練篇

裁判的工作是在場上盯著球員的技術動作，教練則在場下觀察雙方的戰術執行，這兩個角色看似沒什麼交集，可實際上卻無時無刻不在相互角力。教練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對裁判進行操控，這是一場強者支配弱者的遊戲，而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竭盡全力地提高自己球隊的贏面。在這遊戲中，沒有經驗的裁判只能被狡猾的教練牽著鼻子走，直到他意識到，擺在他面前只有兩個選項——要麼用強硬的回擊贏得教練的尊重，要麼老老實實當個孬種。

1. 喬治-卡爾

要想理解裁判和教練之間的這種關係，蒂姆-多納希和喬治-卡爾之間的這個故事是最好的例子。

1999-2000賽季，蒂姆-多納希剛剛成為NBA裁判不久，有一次他在費城執法一場76人迎戰雄鹿隊的比賽。

雄鹿隊當時的主教練喬治-卡爾非常喜歡教訓年輕的裁判來為自己的球隊掙得吹罰上的優勢。那場比賽比分非常接近，雙方一直打到加時賽才分出勝負。在比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喬治-卡爾開始發動自己的獅吼功，一次次地沖著年輕的多納希喊叫，試圖讓他在壓力之下把吹罰尺度向雄鹿隊傾斜。多納希好幾次都想要吹卡爾的技術犯規，可是都忍住了，他不想讓如此接近的比賽被一個罰球改變了結果。

比賽結束後，現場觀戰的聯盟官員來到裁判更衣室里稱讚了多納希的隱忍，可多納希早在心底打好了算盤，他把自己下一次吹罰雄鹿隊比賽的日期在日曆上圈了出來，他知道如果下次自己不對卡爾強硬起來，卡爾會一直騎在他的脖子上拉屎。

2000年1月19日，雄鹿對步行者，多納希知道卡爾一定會故技重施，只不過這一次他別想再佔到任何便宜。賽前的準備會上，多納希和另外兩個裁判邁克-馬瑟斯、湯米-伍德交代了自己的計劃：為了讓卡爾以後對自己規矩點，他會在卡爾第一次沖自己大喊大叫的時候就把他吹出去！馬瑟斯和伍德都是過來人，自然理解多納希的計劃。

不過這場比賽卡爾的脾氣略有收斂，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場邊，沒有惹是生非。直到第二節快結束的時候，邁克-馬瑟斯吹罰了一次雄鹿隊的犯規，惹毛了卡爾。

可是卡爾並沒有沖老裁判馬瑟斯發脾氣，而是把怒火噴向了他認為欺負起來會有效果的年輕的多納希。多納希從比賽開始就一直在等待這一時刻，終於等到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給了卡爾兩個技術犯規，把卡爾轟出了場。

第二天，聯盟籃球運營部的執行副總裁羅德-索恩氣洶洶地打電話質問多納希為什麼那麼草率地把卡爾吹出去，多納希解釋了自己的心路歷程，卻沒有得到索恩的認可，後者咒罵了他一頓，掛掉了電話。

另一個當事人卡爾則很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他平靜地告訴記者「這是之前一場比賽結下的梁子。」

事實證明，多納希的策略是奏效的，從那之後卡爾再也沒有對他發過脾氣，他把自己的名字從卡爾的「軟柿子」名單上劃掉了。

2. 拉里-布朗

拉里-布朗是另外一個喜歡欺負裁判的教練，他在電視上和現實生活中都是一個不錯的人，只不過每到比賽日的晚上就會向月圓之夜的狼人一樣，變成另外一副模樣。他會歇斯底里地和裁判爭論每一次吹罰，不斷地向裁判施加壓力，直到對方屈服，給他的球隊一些便宜。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布朗在底特律執教期間，他的小兒子偶爾會來到球館擔任球童。每當此時，布朗就會控制自己的脾氣，不吧猙獰的面孔暴露在兒子面前。所以裁判們在底特律吹比賽的時候都會是先觀察一下場邊，看布朗的小兒子來沒來，如果來了，這一晚上會好過得多。

不是每次喊叫都能給布朗掙來好處，有一次他就被坑的很慘。

2004年1月3日，活塞隊主場迎戰勇士隊，這場比賽之前拉里-布朗已經取得了899場常規賽的勝利。彼時，活塞隊是強隊，勇士隊則是弱旅，這場比賽很可能會是布朗的第900場常規賽勝利。為了讓這場具有紀念意義的比賽不出岔子，聯盟精心安排了裁判組合——已經不再是新兵蛋子的蒂姆-多納希、名人堂級裁判迪克-巴維塔和唯一一個略顯青澀的帕特-弗雷赫——誒，就是這個弗雷赫把事情搞砸了。

活塞隊的球員和布朗一個風格，每一次吹罰都要爭論，這場比賽也不例外。第三節還剩4分鐘的時候，理查德-漢密爾頓喋喋不休地和多納希扯皮，後者忍無可忍吹了他一次技術犯規。正當勇士隊執行技術犯規罰球時，多納希驚訝地發現帕特-弗雷赫和拉里-布朗在場邊吵了起來，沒吵幾句，弗雷赫竟然大手一揮把拉里-布朗給罰出了場！熟悉NBA規則的朋友都知道，通常要累積兩次技術犯規才會把球員或者教練罰出場，布朗到底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竟然讓弗雷赫只用了一次犯規就把他罰了出去，要知道這可是布朗的900勝之夜啊！

懵逼的多納希走到弗雷赫身邊問為什麼一個技術犯規就把布朗給趕出去了，這下換成弗雷赫懵逼了：「一個？我明明看到你剛才就吹了他一個啊？我這不是第二個嗎？」

很明顯，弗雷赫錯以為剛才漢密爾頓的那次技犯是布朗的，這下可有意思了，由於裁判的溝通失誤，拉里-布朗只能在更衣室里的電視機上見證自己的第900場勝利。知道闖了禍的多納希和弗雷赫趕緊去請示資歷最老的巴維塔，是保持嘴硬、堅稱布朗說了什麼值得被罰出場的話呢？還是承認錯誤把布朗請回來？

巴維塔思考再三做了決定，派人去更衣室告訴布朗他可以回到場上，只是沒想到的是，憤怒的布朗早就開車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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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閱讀，此文整理自本人公眾號「球盲大會」中"灰衣人"系列的前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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