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時前,我死了..

前言:這篇小說,本來是寫在一個回答下面的,今天早上統計了一下字數,嚇了一跳,寫了1萬七千,出乎我的預料,為了方便我以後查找,於是就在這個專欄下面又發了一遍,對於寫作這件事情,我曾經一度喪失信心,昨天寫了一天,很亢奮,讓我重新找回了自信,在這裡想要謝謝喜歡我的 故事的各位。

24小時前,我死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就是在路上走著走著,忽然間聽到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幽幽道:「你已經死了。」

然後我就感覺喉間一痛,有什麼東西抹過的感覺。

旋即我就倒在了地上。

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周圍圍了一圈人看熱鬧,警察已經拉起了隔離帶,我毫不費力的擠進去一看,我倒在地上,流了滿地的血,形象猙獰可怖,把我嚇到了,這輩子沒想過自己會變成這副樣子。

警察和法醫在竊竊私語,交流著自己對案發現場的分析判斷,時不時在手上記錄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來了幾個人把我的屍體給蒙上了,然後抬走了。

我努力聽著警察和法醫的對話,想弄明白我到底是怎麼死的?

「自殺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應該是他殺。」忽然間,我聽見一個模樣幹練的警察說道。

「這是一場兇殺案,兇手的危險性極高,冷靜幹練,動作利索,一擊斃命,不排除再次犯案的可能性。」

我的心有些發冷,恐懼深入骨髓,到底是什麼人殺的我,我什麼時候和人結下了仇恨。我想了想,屍體抬走的時候,從我口袋裡掉出的錢包還落在了血污里,這就排除了劫財的可能性,恩,我的衣物完整,兇手也不是好男色和戀屍癖的變態。

難道是公司里的小王,嫉妒我搶了他主管的位置?

難道是老婆以前的男朋友,報復我挖了他的牆角?

難道是上次在酒吧發生衝突的那一伙人的蓄意報復?

我仔細的回想著腦海中的記憶,抽絲剝繭般的回顧自己的記憶,想找出真正的兇手,但是我一一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些人雖然跟我有仇,但是他們都不是有勇氣深夜將我割喉的兇手。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飄飄蕩蕩的跟著面前這名警察回到了警察局,他給我一種很可靠和銳利的感覺,直覺告訴我,他能揭開真相。

子夜,警察局靜悄悄的,大部分人已經下班回家入眠了,只有辦公室的一角,還亮著燈,他正專註的坐在辦公桌前,反覆在看案發現場遺留下來的線索和取證的照片。

那些角度各異,殘忍恐怖的血腥照片,被他的手有力的捏住,配合暗淡的燈光,空曠的環境,寂靜的深夜,活脫脫像是一出恐怖故事。尤其是你發現照片里的主角就是你本人的時候,你會更加的驚懼,很不幸,主人公就是我,雖然成為鬼之後,我失去了生理感覺,理論上講,我是沒有恐懼,失望,開心等等一系列感覺的,但是畢竟剛死,我還保留著一些生前的習性,所以我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這位警察沒有,他的手很穩定,情緒很鎮定,也不知道他這輩子看過多少次這樣血腥的照片了,也許我這一次還不算什麼。

甚至他還有閑暇喝一口咖啡。

突然間,電話鈴聲響了……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越來越像一場深夜恐怖片了,我惡作劇般的在他耳邊吹了一口風,他一陣哆嗦,下意識的看向了門口,門和四窗緊緊關閉著。

「真是邪了門了。」他小聲嘀咕道,絲毫不以為意。

然後他接通了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顯得有些驚慌,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師傅,又有人被割喉了。」

警察的眉頭深深的皺起,彷彿要夾死一隻螃蟹,他低沉而沉穩的問道:「在哪兒。」

我跟著他到了另一個案發現場,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像一隻被放血的豬一般,癱在髒亂的地上,脖子間一道紅線如同美女的紅唇微微張開,還不斷有血流出來。

一個年輕而稚嫩的警察正不安的看著面前的一幕,估計是剛實習的學生,或者是剛上班的新人,還沒什麼經驗,眼神里還殘留著驚恐。

老警察熟練的蹲在中年人的屍體面前,觀察著傷口,然後肯定道:「和第一具屍體一樣,是被鋒利的刀片割喉的,手法上看,應該是同一個人乾的。」

「不過有點奇怪,他的手法好像生疏了許多,第一個人割喉的時候瞬間切斷了死者的大動脈,刀口平滑整齊,而第二個死者的傷口明顯的有起伏,應該是第一次沒割斷,從而又用刀片划了第二次。」

「奇怪,真是奇怪。」他喃喃自語道,我也像模像樣的觀察了一番,但是我什麼都看不出來,感覺傷口並沒有什麼不同。

一夜之間死了兩個人,被同一種手法割喉,老警察和他的徒弟一夜未睡,在警察局熬了一夜,因為這個兇手,必然會再次犯案,必須儘早破案。

年輕警察有些不服氣的問:「為什麼兇手一定會再次犯案。」

老警察笑了笑,眼睛裡是洞悉世情的光芒:「因為他嘗到了甜頭。」

「甜頭?什麼甜頭,他又沒有拿走這些死者的錢,也沒有任何好處。」

老警察默不作聲的點了一根煙,並未正面回答自己的徒弟,他只是模糊的感覺到罪犯的心理,知道他嘗到了甜頭,這是數年和罪犯博弈中養成的直覺,至於他嘗到了什麼甜頭,老警察也說不上來。

第二天,警察去了我家,準備查一查我最近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突破點。

我的妻子抱著我三歲大的女兒正獃獃地坐在沙發上默默流眼淚,女兒天真的問道:「爸爸昨天晚上怎麼沒回來。」

妻子抹了抹眼淚說道:「爸爸去遠方了,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女兒還懵懵懂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妻子把她抱回了卧室,然後才跟老警察還有他的小徒弟交流,她不希望這件事情給女兒帶來心理陰影,我在一旁看的心裡隱隱作痛,我在她面前張牙舞爪的喊道:「老婆,我在這兒。」

但是她什麼也聽不到,我有些鬱悶,還有些難受,這應該就是人鬼殊途了吧。

「請問你先生,最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現。」老警察問道。

「沒有。」我老婆回答到,「我老公一直都很正常,很顧家,最近為了我和寶寶連煙和酒都戒了,每天都準時回家。」

「警察先生,請你一定要幫忙找出兇手,還我老公一個公道,我老公從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要這麼對他?」說著,我老婆又哭了起來,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抱住我的老婆,讓她不要再哭了。

老警察沉默著問出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看樣子都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的眉頭蹙起,顯得大為為難。

終於他放棄了再詢問下去,起身跟我老婆握了握手道:「請小姐節哀順變,如果有什麼特殊情況和發現的話,請跟我們聯繫。」

然後他帶著徒弟告辭離開,留下我老婆悲傷的一個人。

我在家裡呆了很久,默默的陪在老婆和女兒身邊,但是他們都看不到我,在壓抑的氣氛下,我也有點難受和受不了,何況我還要繼續尋找我死亡的原因,所以我離開了家,又追上了警察。

「師傅,你覺得這件事情是什麼人乾的呢?」

「會不會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就是一個單純的殺人狂,過路人,晚上殺了兩個人。」

回去警察局的路上,小警察向師傅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不會的,這個人肯定和死者有著某種聯繫。」老警察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這個兇手和我有聯繫,喂,你有沒有搞錯?

「為什麼?我覺得很正常啊,死者的社交關係,家庭關係都很健康,不像是身邊的人下手。」

老警察本來低頭思考著一連串的線索,聽到小警察的話,抬起頭,眼睛裡射出了智慧的光芒:「你覺得很正常嗎?真相往往是浮在水面下面的。」

「最大的正常就是不正常,我知道一個男人如果好煙酒的話,是幾乎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戒掉的,一定是有著某種深刻的原因,你會為了你女朋友而放棄自己的興趣愛好嗎?」

小警察撓了撓頭:「現在要是讓我放棄的話,我估計不能做到沒有一絲怨言和不悔的放棄,但是假如我結婚了嘛,我就可能願意放棄」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期待的光芒。

老警察開心的笑了笑:「你小子馬上真結婚了就說不出這話來了。」

我在旁邊張牙舞爪:「喂喂,我都死了,你還沒抓到兇手呢,在這裡悠閑的聊什麼天啊。」

第二天,深夜,兩位警察還留在警察局裡,睡眼惺忪,精神極為疲憊,老警察到底是年紀有些大了,體力有些跟不上,拿了一個毯子躺在用幾個方凳拼起來的簡易小床上,準備好好睡一會兒。

翻來覆去的,老警察雖然精神疲憊但是還是睡不著,今夜又是一個捕獵的好時機,他現在直覺中感到兇手依然躲在小巷子里,等待獵物的到來,這讓他有些焦慮,迄今為止,他還毫無線索,這樣下去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我百無聊賴的在警察局觀察著警察局裡的構造,還有他們的配槍,黑黝黝的槍身給我極大的好奇心,作為人的時候,我沒辦法一見真正的槍械,作為鬼,我就可以隨便看了,有點可惜的是,我拿不起來。

年輕的警察正在翻看卷宗,尋找和這一起案件相似的案列,用來做參考,他的眼神認真,眼睛裡有一股執拗的勁頭,這種神色只有在年輕人眼裡才看得到。

「五梅山連環殺人案。」我看見卷宗上的名字,年輕警察把這份案例拿了出來,這兩次案件相隔時間不遠,而且都是短時間內多次作案,且兇手的手法都一樣的熟練。

不過,這兩次手法還是有不同之處,一看見他從牛皮文件袋裡掏出的案發現場的照片,我感覺我前天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如果我還保留這項功能的話。

死者的頭顱上被鑿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口,腦漿和血漿流了一地,莫名其妙的我聯想起以前看過的奇聞,有人喜歡吃猴腦,把猴子頭固定住,然後讓顧客敲開,倒入沸騰的滾油,然後就做成了美味。

幸好,死者沒有被人像猴子一樣給吃掉,我有些黑色幽默似的想到。

小警察一頁頁的翻開破案過程,神情不住的變換,顯然還沒老警察那麼幹練,對於這些平常人接觸不到的黑暗面有著極大的恐懼心理。

五梅山是離我所在的城市不遠的一座山,山上風景優美,林木匆匆,還保存著極為原始的生態環境。

常常有驢友和資深旅遊愛好者背著行囊在這座山裡探險,野炊,遊玩,甚至考驗自己的生存能力。

顯然,他們的生存能力不到家,被人敲西瓜一樣接連給腦袋開了瓢,我默默想到,這次的案子我也知道,鬧得很大,就在我死前不久,現在那個地方,已經沒有驢友再輕易敢過去了。

這次的案子被破了,兇手是一個老實憨厚的老山民,平時喜歡種點瓜果蔬菜什麼的,唯一的愛好就是抽旱煙。

……誰也不知道的是,他私下裡喜歡一個人用鐵鍬敲南瓜,敲了十年,練就了一副敲南瓜的好手藝,一鐵鍬下去,絕不失手,南瓜像變成什麼形狀就會變成什麼形狀,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又愛上了敲人的腦袋,熟練之極。

老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起身了,看到老山民喜歡敲南瓜的時候,他的腦袋裡靈光一閃,終於忍不住出聲了:「這次的兇手,肯定私下裡揣摩練習過,在第一個死者的脖子間說不定預演了好多次,這也就說的通了,為什麼第一次的割喉比第二次熟練。」

我的脊背發涼,想到有人在跟我說話,談心的時候,其實冷冷的看著我的脖子,琢磨著怎麼樣切開比較方便,我就頭皮一緊,看誰都對我不懷好意,以後我還怎麼相信別人了。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聲了,老警察和小警察對視了一眼,然後接通了電話,第三個死者出現了,同樣的割喉手法。

兩個人立馬放下了手裡的卷宗沖了出去。

案發現場,我的頭皮一緊,感到一股涼氣從我的腳趾一直深入大腦,面前的死者是個女人,一個美艷漂亮的女人,容貌清秀,畫著淡妝。

她穿著百褶裙,白色尖底高跟鞋,頭髮盤起,露出纖細白皙如同天鵝一樣美麗的脖頸,兩隻大眼睛閉上如同睡著。

身體下面開出了一朵鮮艷的紅花,殘酷而美麗。

這些不是讓我震驚的原因,我震驚的原因是,面前這個女人我是認識的,一個公司的同事,公司新進的員工,平時活潑愛鬧,不知道是公司里多少人意淫的對象。

我跟她也挺熟,私下裡腦袋裡也偷偷幻想過她美妙的胴體,甚至我還和一個人談論過她,我叼著煙,神采飛揚,肆無忌憚的對她評頭論足,末了還加了一句,真想風流一把啊。

現在她卻死了……和我一樣被人所殺,我仔細回憶著腦海中的記憶,我似乎和一個人經常站在高處偷偷觀察她,也不算偷偷觀察啦,就是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光明正大的看,我們兩個似乎是很好的朋友,我感覺到我那時的心裡很放鬆,一絲戒備的心理都沒有,心裡想什麼就能跟他說什麼。

但是,他長什麼樣來著?我的腦袋隱隱作痛,我努力的想,他到底是誰,但是怎麼也想不到,我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是不知道他是誰,他就像幽靈般徘徊在我的生活之外,我似乎丟失了一部分記憶,至關重要的記憶,也許這部分記憶就是解開這個案件的關鍵。

老警察蹲下來照例觀察了一波這個女性死者的特徵,無疑她很美,美麗的受害者,總會讓人聯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的。

他觀察了一番女人的傷口,確定了這是同一個人所為,而且手法熟練度有所增加,然後他把目光轉移到女人的其他部位,明明是個有些猥瑣的動作,但是在他嚴肅的表情下,誰也不覺得難看。

他用手感受了一下女人的胸口部位,那個部位的衣衫起了一些褶皺,極小,老警察判斷它應該被人揉搓過,兇手很謹慎,揉完又撫平了那塊衣服,隨後他又挑起了女人的裙擺,觀察了一番女人的下體。

「混蛋。」我咬牙切齒,要是在現實中遇到有人敢這麼對我的女神耍流氓,我早就狠狠上去給了他一拳。

白色的……蕾絲邊,看到一抹白色,我緊握的拳頭,又鬆開了,心裡隱隱的興奮了起來,有一種尋幽探秘的感覺,這種香艷的場面,我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出現在我面前。

我的心裡竟然還有些渴望,老警察更進一步,讓我一窺究竟……

不過,我失望了,老警察只是很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女同事的三角內褲,以及她那雙修長筆直的長腿,並未進行下一步。

因為他已經判斷出,受害者並未受到侵犯,衣服大體完好,但是從內褲被褪下的少許來看和表面的褶皺來看,受害者應該被作案者用手揉捏過,作案者應該很興奮,用力有點大,而且作案者應該是在受害者死亡之前乾的,從受害者的姿勢,動作來看,作案者在興奮中突然間把受害者割了喉。

「真是個變態啊。」我由衷的感嘆道。

過了一會兒,有法醫過來將屍體運走了,會帶到特殊部門進行化驗,這次的女性受害者身上可能有所突破。

畢竟,這個兇手對受害者上下其手,沒準就會殘留下指紋,有了指紋,就好辦了。

老警察神色凝重的看著屍體被帶走,直覺告訴他,很難抓到兇手的破綻,因為兇手很謹慎,指紋這種明顯的細節不太可能忽略。

如果兇手親吻了死者的話,分析出他的唇形到有一絲希望。

離開了案發現場,回到了警察局,兩個人經過這次案子的打擾精神亢奮,倒不覺得困了,只是長夜漫漫,不知道外面還會不會有人受害,這個夜晚很難熬。

我看了看鐘,24小時前恰好是我死亡的時間,上面的一切都是我死亡後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現在,我正在和兩位警察,一老一小呆在一起,尋找我死亡的真相。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先是窸窸窣窣的細小的雨點落下的輕微聲響,不一會兒變成了嘩啦啦密集的大雨,雨水飛濺透過路燈氤氳的燈光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如豆大的水滴形狀。

夏季多雷雨,不一會兒黑暗遙遠的天際傳來轟隆隆的雷響。

偶爾閃電打過,屋內忽明忽暗,空曠的警察局,兩位師徒乾等著電話,調查陷入了僵局,無論是等待化驗的結果,還是從我認識的人入手,還是靜等下一個受害者的消息,都需要等待。

久違的電話聲忽然在寂靜的長夜中響起,老警察猶豫了一下,然後一把接起電話,他不知道電話那一頭傳來的究竟是好消息,壞消息,或者乾脆就是不相干的消息。

一個出乎意料的聲音,這個電話是他意想不到的:「喂,警察先生嗎?」

「恩,我是。」

老警察非常敏銳,一聽就判斷出,這是我妻子的聲音,我的妻子,今天他早已經拋卻了這條線索,看樣子我的妻子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現在我的妻子卻在深夜給他打來電話,我也感到有些意外。

老警察回答之後,電話里是一陣長長的寂靜,妻子好半天沒有說話,老警察並未催促,因為他知道,我的妻子必然在整理內心凌亂的思緒。

「今天你們走後,我檢查了一下家裡,發現了一個我老公反常的地方,可能對案子有幫助。」老婆猶豫著說道。

「我有反常的地方?老婆你今天白天不是還誇我的嗎?」我內心哀嚎道,我也想聽聽,我到底這段時間有什麼反常了。

老警察靜待下文,妻子開口道:「前段時間,我老公跟我說,需要三十萬買公司的股份,但是今天我去公司問的時候,公司說我老公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滋啦」一陣電流的聲音,辦公室里的燈滅了,通話中斷,應該是雷雨天氣信號不好的緣故。

我老婆的話還沒說完,老警察也還有想問的事情,但是都得暫時擱在一邊了,外面的雨簾把一切事情都攔截住了。

我頭腦有些混亂:「我拿了家裡的三十萬?我做了什麼,我頭疼的要命。」

老警察顯然也在想,他點燃了一隻煙,煙頭在黑暗裡明滅不定,毫無疑問,三十萬的去向,可能是關鍵,不過一切都只能等到明天再說了。

第三天,兇殺案的第三天,地上殘留著一夜暴雨留下的水窪,天空如同洗過般明凈,道路兩旁的樹木綠的發亮,平日里吵鬧的蟬兒也停止了吶喊。

老警察和徒弟兩個人再一次來到了我家,我跟在他們後面飄著,竟然有點不想進去,觸景生情,我已經死了,註定了要離開,也許就是弄明白真相的那一天,所以我不想看。

「打擾了。」進屋之後,老警察沉聲道。

妻子倒了兩杯茶,忙道:「沒事,我也想弄明白我老公真正死亡的原因。」

其實老警察未必沒有懷疑過我的妻子,我偷偷跟著他,發現他研究了許久我妻子的資料,最後還是排除了我妻子的嫌疑,我也絲毫不會相信我妻子會殺我

如果我的妻子撲上來說:「老公,你真好,你真相信我。

我會補上一句:「你連刀都拿不穩怎麼可能連續割好幾個人的喉嚨。」

老警察四處仔細觀看著我的家,上次來只是匆匆一覽,昨夜接到電話之後,今天他的心裡在意起來,於是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

「柳小姐,你昨晚說,你的老公從家裡拿了三十萬不知去向?」

我的老婆點了點頭:「是的,我問過他的公司了,還有他的朋友同學父母周圍的人,都沒人知道這筆錢去哪兒了。」

老婆的眼神中有點驚疑。

我知道為什麼,平日里連吃飯花銷都會主動跟她說的老公,她自以為非常了解的老公,忽然間不聲不響幹了一件大事,自然讓她感覺到我的身上籠罩了一層謎團。

操蛋的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了什麼。

老警察點了點頭,忽然間站起身,走到了家裡的衛生間,然後從洗漱台上拿起了一樣東西,一盒刀片。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刀口,然後扭頭問道:「這種刀片應該很少有人用了吧,屬於老式的手動刮鬍刀刀片。」

妻子點了點頭:「確實是手動刮鬍刀的刀片,老公他比較喜歡老式的刮鬍刀,不喜歡用自動的。」

我看了一下,確實是我喜歡用的刀片,不過奇怪誒,這個刀口,我腦海里模擬了一下刀片划過喉嚨的情況,和幾個死者的傷口有點像。

「最近一段時間,有人來過你家嗎?」老警察問道。

妻子搖了搖頭,我這個人不喜歡交際,每天一下班就回家,確實沒什麼人會來我家。

老警察點了點頭,把刀片放了回去,我注意到一盒刀片缺了一個。

離開我家,老警察帶著徒弟又去了公司,公司里我有幾個同事跟我關係很好,最近兩天公司連續死了兩個人,人心惶惶,我注意觀察有沒有人偷偷動了我的刀片,有沒有心虛的人,結果什麼也看不出來。

老警察也在公司一無所獲,帶著小徒弟跑了一天,然後又走回了警察局。

他在想什麼,我很清楚,兇器就是我的剃鬚刀片,可能性很大,最近我的家裡沒有人來,剃鬚刀卻少了一塊,而且,作案者應該是位男性,那麼就有兩種可能性。

一是,我拿走了刀片,被其他人偷偷拿走,然後將我割了喉,搶走了我的三十萬。

二是,我老婆拿走了刀片,交給了另一個人,然後另一個人將我割了喉,夫妻之間,如果老婆讓我取出三十萬也有可能,這樣的話,三十萬就會把這起兇殺案偽造成劫匪案件,畢竟到現在我拿走了三十萬她不知道,一直都是我老婆的一面之辭,她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還不一定。

不過,第二種可能性,很小,因為如果是我老婆夥同其他人乾的,根本沒有必要,再連續殺好幾個人。

黃昏,又是一個黃昏,暮色漸漸降臨,夜晚說不定又有人要被害,老警察在警察局裡著急的踱步。

案情其實進行到現在已經很明朗了,正在通過各種手段追查我取出的三十萬的下落,還有我的刀片的下落,我最近接觸過哪些人,正在一步步排查。

三十萬不是一個小數字,我是取出來帶走的,那麼目標應該很明顯。

果不其然,公司里傳來消息,說有人前幾天看見我手提著一個大旅行袋,當時有人還問我,旅行袋裡裝的什麼。

我開玩笑說,裡面裝的都是錢。

這個畫面我腦海里有印象,好像前幾天我是提了一個旅行袋去公司的,但是旅行袋裡面裝的東西和旅行袋哪裡來的,我就不知道了。

據同事講,當時我中午吃飯的時候,提著旅行袋出去了,吃完飯回來,我的旅行袋已經不見了,大概這中間有半個小時。

我在公司里一向有點怪,中午吃午飯基本不和同事一起吃,都是自己出門吃,然後吃完上班之前會回來休息一會兒,所以當時也沒人在意,只有偶爾我才會跟同事們一起出去吃飯。

老警察默不作聲的帶著自己的徒弟又跑到了我的公司附近,上了一個高樓,迎著黃昏,想要觀察一下我們公司附近的環境。

我跟著他飄上一個高樓的天台,迎著漫天的霞彩俯視著整條街道,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那邊是什麼地方?」順著老警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我和小警察看見了一個洞,一個橋洞。

橋洞里還放著幾張床,貌似還有人住。

「那個應該是這一帶的流浪漢住的地方。」小警察回答到,自然,每個城市都有這麼一群特殊的群體,他們沒有身份,沒有歸宿,沒有希望,但是頑強的活在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里,這個群體就是流浪漢。

老警察對小警察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忽然一聲悶響,天台門被打開了,我們兩人一鬼回頭望去,一個穿著藍色牛仔褲,白色T恤的年輕小夥子上來了,正是這個城市裡年輕人最常見的裝束,他的眼神清澈,神態閑適,就像隨意溜達,無意中上來的人。

「咦。」他一上樓,就看見了小警察和老警察兩個人,好像沒料到有人會在天台上,所以他有點吃驚。

「那個,打擾到你們了嗎?」年輕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我們正準備走。」老警察觀察了一陣年輕人然後開口道。

「你常來這個天台嗎?」老警察問道。

「沒有,我只是偶爾會上來吹吹風,喝瓶啤酒。」老警察注意到他的手裡確實拿了瓶啤酒,於是他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我望著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彷彿我跟他已經認識很久了。

擦肩而過的時候,老警察福至心靈忽然間扭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夥子好像愣住了,呆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鄭小文。」

「你有身份證件嗎?」

「有有。」他忙從兜里掏出了身份證,老警察接過來看了,沒有問題,於是他什麼也沒有問,直接帶著小警察下樓了。

聽到鄭小文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忽然間毛孔一縮,下意識的感到一陣震驚,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跟著警察兩人下了樓,然後去了那群流浪漢聚集的地方,流浪漢大都操著一口的地方口音,神色警惕,衣著破爛。

老警察問了問:「最近有沒有人見過一個大的旅行袋。」

沒人回答,老警察點了枝煙,然後讓小警察去不遠的肯德基買了幾個全家桶。

「誰知道消息,就可以得到一桶。」老警察對著這群流浪漢說道。

終於,這群流浪漢騷動起來,有幾個人神色有點意動,又不敢第一個出頭,老警察笑了笑,把全家桶直接遞給了他們。

有人躲在人群後面畏畏縮縮的說道:「我前幾天見過一個大旅行袋,被人扔在附近的垃圾桶里,還是新的呢。」

「東西現在在哪兒?」

這個流浪漢遲疑了一下道:「就在我身邊,你不會要回去吧。」

「放心吧,東西就算我拿回去,肯定會給你錢的。」

老警察的話有種讓人信任的說服力,流浪漢跑到橋洞的裡面然後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旅行袋。

老警察接過來看了看問道:「裡面有沒有什麼東西,放心不管是什麼我都不要。」

流浪漢搖了搖頭。

老警察忽然問道:「裡面是不是有錢?」

流浪漢的眼裡閃過一絲震驚,老警察覺得自己得到答案了,他只不過猜了一猜,可能裡面的錢有漏掉沒拿出來的一兩張,沒想到真猜中了。

我跟著老警察後面,不由的佩服他的老練和狡猾

帶著旅行包,老警察和徒弟兩人回到了警察局,現在旅行包也已經找到了,證實了是兇手拿走的,剩下的就只有兇手的所在了。

晚上了,太陽完全的落了下去,黑暗重新籠罩大地,城市依然明亮,但是也有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連續兩天有人遇害,第三天晚上呢?

老警察仔細回憶了一番最幾天奔波找到的線索,彷彿冥冥中有一根線可以把這些線索聯繫到一起,不過這根線至今還未浮出水面。

電話鈴聲不期而至,第三天晚上,又有人遇害了。

大約晚上十點,在距離我公司附近不遠的一個小巷子里,一個大約五十上下的老人,被從身後割喉而死。

我跟著兩位警察到的時候,現場已經圍觀了不少人了,老人的脖子被開了一個大口子,兩眼瞪大,嘴巴張開,顯得極為嚇人。

「這和前幾次案子都是同一個人乾的。」老警察觀察了一下,肯定道。

照樣是不為財,不為色,兇手好像只是單純的喜歡殺人,乾脆利落的殺人。

「該死。」年輕的小警察狠狠的用拳頭砸了一下牆壁,顯得極為憤怒。

連續幾天這兩位警察沒回家了,今天照樣沒回家,找了床被子直接在辦公室睡下了。

老警察想起了鄭小文,這個男孩給他的感覺有點奇怪,倒不是有什麼問題,他的對答應對都很得體,但是問題就在於,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看到警察難免會有一點畏懼和陌生感,但是他好像就是一種滿不在乎似的表情。

這讓他有點疑惑,當然,這不是大問題。

他隨手在公安內部廳內網上搜了一下鄭小文的名字,搜到了,和今天鄭小文給他看的證件一樣。這個小夥子沒有說謊。

不過,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鄭小文的身份證上的照片和他很像,很像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證件照太像了就有那麼一絲違和感。

就好像,這證件才辦不久……

他隨手把鄭小文的照片給下載了下來,準備明天去那塊附近問問。

我站在他身後,默不作聲的看著鄭小文這三個字,非常熟悉,非常熟悉……

但是可惜,我缺失了一部分記憶,所以不知道他和我是什麼關係。

第四天,老警察和徒弟兩人又來到了我的公司附近,這幾次案件其實都離我的公司不遠,並且旅行包也在公司附近不遠被找到了。

很顯然,兇手的活動範圍就是這一塊,老警察和徒弟兩人在清晨時分,又上了高樓天台,天台上有一罐被踩扁的啤酒瓶,很顯然,這是昨天那位小夥子遺留下來的。

四處看了看,等了一會兒,這次老警察和徒弟沒有看到鄭小文的到來。

也是,昨天他也說了,偶爾會來天台吹風。

老警察帶著徒弟走到了橋洞附近,把手機上的照片給這群流浪漢看了看,問了問他們有沒有人認識鄭小文。

所有的人都搖頭。

我也搖了搖頭,鄭小文的衣著氣質,舉止談吐,顯然都是面前這群流浪漢所比不上的,懷疑他是流浪漢的可能性不大。

老警察帶著徒弟剛準備離開,忽然聽到有人嘟嚷道:「這個年輕人倒是和泥球有點像。」

聲音很小,極為不自信,但是老警察忽然間靈光一閃,直接走到了那位流浪漢面前問道:「泥球是哪個?」

那個流浪漢蓬頭垢面,極少和人交談顯得有些驚慌道:「泥球前幾天失蹤了。」

「那你仔細看看這個人是不是?」

流浪漢顯然有點受驚了,根本沒有看,直接搖頭了,其他圍觀的人也紛紛嚷道:「這怎麼可能是泥球呢?泥球怎麼可能長這個樣子。」

老警察掃視了一圈忽然道:「我可以請你們當中一個人吃一天飯,不過一天都要聽我的話,誰來?」

我聽見了流浪漢們口水吞咽的聲音,紛紛站了出來,老警察只挑了其中一個。

我和小警察都不明白,他這麼乾的意義。

老警察帶著他吃了頓飯,然後進了理髮店剪了頭,做了個髮型,又請他洗了個澡,最後又給他買了一身衣服。

我和小警察目瞪口呆,經過一系列操作,流浪漢大變樣了,我隱隱有點明白了老警察的意思。

下午的時候,老警察把煥然一新的流浪漢帶到了一群人中間,然後問道:「這是誰你們誰認得出來?」

所有的人全都搖頭,或許鄭小文就是流浪漢中的一員,不過改變了造型,所以他們認不出來。

這是一個大膽的猜測。

老警察帶著小警察重新回到了辦公室,他又點了一支煙,這幾天他抽煙特別兇猛,每次思考的時候,他總是點著煙然後一言不發的發獃。

我飄在他身後,苦苦思索著鄭小文和我的關係,我知道老警察必然也在思考

他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鄭小文是兇手,甚至連理論上也說不通,我的剃鬚刀片怎麼會到鄭小文的手上呢?我取走的三十萬為什麼要給一個流浪漢呢?

而且鄭小文不像是個流浪漢,他是流浪漢只不過是個推斷。

又一次快到晚上了,老警察雖然神色鎮定,不過眼神里還透露出一絲焦灼,兇手殺人成癮,如果不在晚上之前把他抓到,肯定又會有人受害。

老警察打開電腦,搜索了一番鄭小文的信息,他對鄭小文一無所知,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不可能是這個年輕人,但是他還是懷疑,這只是一種直覺,長時間辦案歷練出來的直覺,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他都會不舒服。

他想不出鄭小文和我的關係,所以他決定先了解一下鄭小文,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之前一個叫泥球的流浪漢,如果他的身份來歷不正常的話,老警察決定就算沒有證據,今天晚上也要看著他。

屏幕上緩緩的出現了關於鄭小文的信息,信息出乎意料的少,只說了他父母早年雙亡,然後他初中就輟學了,而且他似乎不是本地人。

單單看這些信息,都沒有問題,老警察查了一下他租住的房屋,然後決定和小警察再過去看一下。

鄭小文租住的房屋是一棟老式的平房,在一條曲折幽深的巷子里。

老警察和小警察在院子門口敲了門,等了半晌,都沒人開門,要麼就是不在家,要麼就是故意沒聽到。

我飄進去看了一下,院子里沒人,老警察對小警察使了個顏色,準備翻牆進去看看,小警察有點猶豫,因為這種行為是犯法的。

老警察沒管他,三步兩步身手利索的翻進了院子里。

院子里沒人,透過門縫往裡看,裡面也沒人。

老警察又翻了出來。

恰好隔壁有一個中年婦女看到了老警察,正準備喊,他趕忙說道:「隔壁那家的小夥子去哪兒,我是警察需要找他問點事兒。」

中年婦女一看警察掏出了警官證,倒是沒有再喊了,鬆了一口氣,瞥了鄭小文的院子一眼道:「誰知道,小夥子去哪兒了,前幾天剛租的房子,就看見他回來過一次。」

「前幾天剛租的?你怎麼知道。」老警察感覺事情越來越接近真相了。

「因為那家院子就是我家的。」大媽回答。

老警察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頭。

「那小夥子是不是犯啥事兒了。」大媽好奇的問道。

「沒有沒有,我就是有點問題要問他,你不要說我來過了。」

大媽滿臉的不相信,但是這事兒還不一定呢,老警察不敢瞎冤枉人。

我跟著老警察和小警察往外走,也覺得鄭小文的嫌疑越來越大了,跟我奇妙的熟悉感,剛租幾天的房子,剛辦的身份證,疑似流浪漢泥球。

現在找不到鄭小文的人,只好回警察局,還沒到警察局門口,又接到了有人遇害的消息。

第四天晚上,又死了一個人,同樣的手法,同樣的乾脆利落,老警察站在屍體前嘆了一口氣,小警察默不作聲。

我也說不出話了,警察已經加大了管控力度,這幾天連環殺人案的事情也傳開了,結果還是有人死了。

老警察對神秘消失的鄭小文上了心。

第五天早晨,他又帶著徒弟,登上了公司附近的天台,我愈發的覺得這個地方熟悉。

我是不是無數次的站在這裡看過風景呢?

老警察和小警察站在這裡觀察了一會兒,然後下了樓,顯然不太可能等到鄭小文

老警察已經向警察局裡反應了鄭小文可能有嫌疑,但是自從那天在天台上見了一面之後,鄭小文就神秘失蹤了,他租住的院子一次都沒回去過

我的葬禮已經辦過,妻子也來詢問過這件案子的情況,讓我有些安慰,人走茶涼,在任何時候都不為過,妻子能夠在我死後依然關心我,讓我很高興。

老警察依然獃獃的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小警察依然在翻看卷宗和案情分析,我百無聊賴的飄在警察局裡,對於這裡的每個人我都很熟悉了,以前自我眼裡頗為神秘的警察局褪去了光環。

我知道小警察喜歡警察局的警花,那個比他大三歲的少婦,可惜人家結婚了。

我知道老警察家裡有個女兒已經上高二了,出落的很水靈,可惜跟他關係不親近。

我知道警察局局長喜歡偷偷在自己辦公室里看A片。

發現這些秘密的時候,我樂不可支,覺得很有意思,沒多久我就厭煩了,畢竟沒人跟我交流,我只是一隻孤零零的鬼。

老警察拚命的把這幾件案子的拼圖拼到一起,已知的線索有,這個人和我有某種聯繫,這個人拿走了我的三十萬,這個人生存在我的公司附近,這個人喜好殺人,這個人用的兇器是一把鋒利的剃鬚刀。

到傍晚的時候,警察局裡傳來消息,找到鄭小文了。

因為連續殺人案性質太過於惡劣,所以組裡對這件事非常的重視,老警察一把鄭小文的嫌疑給報上去,立馬就有警察對公司附近搜索鄭小文的蹤跡。

最後,終於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小賓館裡找到了鄭小文,在他傍晚準備出門吃晚飯的時候,警察進去的時候,發現一個雙肩包,裡面裝滿了紅色的鈔票,床上散落著一本人體圖解,還在洗手間發現了一把剃鬚刀片,鄭小文剛用它刮過鬍子,經過對比,證明了這就是兇器。

鄭小文就是兇手,毫無疑問,鄭小文當場就被逮捕了,他沒有反抗,神色很平靜和悠閑,就像老警察第一次在天台上看見他的時候那樣。

雖然知道了本案的兇手,但是老警察的肚子里還有一肚子疑問,我也還沒找回我失去的記憶,於是我跟著警察師徒二人組,立馬去找到了鄭小文。

鄭小文因為太過危險,被拷在椅子。

「鄭小文?」老警察問道

「恩,我是。」

「你認得我嗎?」老警察問道。

鄭小文忽然笑了,我認得你,那天上天台的時候,我見過你。

「這幾起案子都是你乾的?」老警察問道。

「恩,都是我乾的。」鄭小文的語氣非常的平靜。

「那我應該叫你泥球還是應該叫你鄭小文。」老警察問道。

「叫我鄭小文吧,我喜歡這個名字。」

「為什麼殺人。」

「因為我喜歡殺人。」

老警察沒有動怒,小警察看他這一付滿不在乎的表情,氣的想要動手打他,老警察制止了他。

「你和楚踵是什麼關係?」老警察鄭重的問道,這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

「我一直當他是我大哥。」鄭小文抬起頭,慢斯條理的回答到,「我這個名字還是他給我取得。」

「你當他是大哥你還殺了他?」小警察氣憤的問道。

「是他讓我殺了他的。」

「轟」我的腦袋一震,就在鄭小文說我是他大哥,我還給他取了名字的一瞬間。

我的腦海里閃過無數的畫面,我失去的記憶全都回來了。

「你和他怎麼認識的。」老警察並未為這異乎尋常的情況感到吃驚。

「我和大哥兩個人認識超過十年了。」鄭小文笑道

我漸漸回憶起了一切,十年前,我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有一天傍晚騎車回家,路過橋洞,一個十二三歲大小的小孩從黑漆漆的橋洞跳了出來,拿著一把小刀哆哆嗦嗦的說要搶劫我,要我把錢交出來。

我感到好笑,輕輕用力一推,發育不良的瘦小孩倒在了地上,不過我沒為難他,反而覺得他有趣,帶著他去吃了一頓飯,又給了他二十塊錢,是我兩天的零花錢。

從那以後,每次回家都必須經過橋洞的我,經常停下車去找他,跟他聊天。

偶爾我會給他錢,帶他吃頓飯,他後來喊我叫大哥,那時候我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每天都有說不完的樂事,也有說不完的煩惱。

小文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後來我發現他喜歡看書,於是我經常給他帶些書過去。

我知道了他的情況,他出生在偏遠地區的農村,初中的時候,父母雙亡,於是他只能自己出來謀生路,在大城市裡,他這種童工是沒人肯要的,於是他賣掉了自己的身份證,二十塊錢,成了住在橋洞下面的流浪漢中的一員。

身小體弱,就算做流浪漢也比不過別人,那天他實在是餓的沒辦法了,從垃圾箱里撿了一把小刀,準備對我實施搶劫。

他是識字的,又愛看書,所以他第一次叫我大哥的那天,我給他取了一個名字,鄭小文。鄭是他的姓,小文取的是他長的比較瘦小,又喜歡看書的意思。

我們感情很好,他從不對我過分的索取,我也不會關注超出我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因為和我在一起比較多的原因,他可以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也有超出這些社會底層人物的見識和眼界。

他和大城市裡長大的青年沒什麼兩樣。

高中畢業以後,我去了外地上大學,和小文不再經常見面和聯繫了,只有偶爾回家的時候,會見上一面,然後給他塞點錢,這點錢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幫他解決問題,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反正他還是過了下來,這麼多年。

大學畢業,我一開始在外地工作,但是發展的並不好。

後來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也就是現在這座城市。

並且認識了自己的妻子,柳媛。

她是一個賢惠善良,性格溫婉的好女人,長的又漂亮,我和她迅速的墜入了愛河,不到一年,我們就結了婚。

我在離家不遠的地方找了個工作,工作不錯,婚姻又幸福,頗受人羨慕,因為距離小文所在的橋洞也不遠的原因,每天中午吃午飯的時候,我一般都會跟小文一起吃,走到我們公司附近的一座高樓的天台上,一邊談話,一邊吃飯。

在其他人眼裡,我是一個工作上進,顧家的好員工,好丈夫,為人也比較方正,唯一的愛好就是偶爾抽幾根煙,喝點小酒。

但是其實我不是這樣的人,我跟小文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說髒話,罵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慾望,看到第三個受害者,公司的女同事蘇曼的時候,我覺得有點熟悉,似乎和人談論過對她的慾望,這個人就是小文。

我和他一起在天台上,對著蘇曼流口水。

每天等待蘇曼從公司里出來,目送她遠去,小文跟我一樣對蘇曼抱有好感,但是他不說出來,我知道,他自卑。

自從三年前開始,我就一直琢磨著幫小文解決身份的問題,給他弄個身份證,找了不少關係,但是一直沒成功,直到前不久,我才成功的找到關係幫他解決這件事情。

一個星期前,我帶著小文買了身衣服,帶他去警察局拍了身份照。

我還幫他租了一個小房子。

至於我,我感覺自己幾年前就死了,死在了日復一日的生活里,我從原來的放蕩不羈變成了後來的唯唯諾諾,勤懇老實。

只有在小文對我面前,我才能表現真正的自己。

在其他人面前,我不是不能變得更加浪蕩一點,更加混蛋一點。

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傷害其他人,如果從前我是獨自一個人,那麼後來我承擔起了責任之後,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就不再單純的屬於我的個人行為。

我稍微越界,就會傷害到我身邊的人,所以我一直在壓抑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完美形象。

小文對我有個評價:「懦弱又善良。」

簡直沒什麼評價比這個更加合我的心思了,小文不虧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離開家的時候,把自己剃鬚刀盒裡的刀片抽出了一片,晚上跟小文到他的出租屋裡坐了一會兒,我請他找個合適的機會殺了我。

我開玩笑道:「小文你下手准一點,讓我少受點痛苦。

小文一開始非常的驚恐,但是當我的表情變得認真嚴肅的時候,他意識到我不是開玩笑,

用了三天時間,我們調整好了心態,做好了準備。

他用剃鬚刀片在我的脖子邊比划了無數次,對照著我買來對我一本人體圖譜,精準的找到了我大動脈的位置。

我從那天開始,開始戒煙戒酒,準備對自己的家人盡最後一份責任,我更加的珍惜和享受和老婆的最後時光,和小文的約定是,我不問他最後下手的具體時間。

還有,我會給他三十萬,作為報酬,殺了我之後,他可以用這三十萬重新開始,無論想做什麼,他都可以隨便。

畢竟他有了身份,也有了金錢。

我想,他會有個新的開始。

就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小文幫我完成了心愿。

我為什麼不能自殺呢?小文的評價非常的中肯,我懦弱又善良,自殺的人總會惹來非議,人們會紛紛用他們的大腦去惡意揣測這個人的經歷,甚至傷害他們的家人,我不希望把自己的死亡和周圍的親朋好友扯上關係。

所以我不願意自殺,當然這是善良的一面,懦弱的一面就是我恐懼死亡,不敢自殺。

這就是我失去的記憶,我都明白了,我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我隱隱有些後悔,因為做鬼這段日子觀察人世的生活,我覺得還挺有趣的,但是可惜我回不去了。

我還有點困惑,小文遵照我的指示殺了我之後,為什麼又要犯下一系列的殺人案。

我知道了自己的死亡的原因,內心已經釋然了,剩下支撐著我沒有消散的就只有那一點好奇心了。

小文給老警察講述了他和我的經歷,我們兩人是如何相識的,他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模樣,大體過程和我心目中所想的差不多。

「大哥跟我一樣,是個孤獨的人。」末了小文說道

「既然你大哥給了你錢,安排好了一切,為什麼你還要繼續殺人?」老警察不解的問道,雖然這樣想有些不合適,但是小文殺了我之後,真的收手的話,警察還真的不一定能抓到他。

小文笑了笑:「因為大哥不了解我,連我自己都不了解我。」

「我和大哥在一切發生以前,都以為我能重新開始。」

「那天晚上,我割斷了大哥的喉嚨,完成了一件事情,你知道除了恐懼之外,我還感覺到了什麼嗎?興奮,自從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活著。」

「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價值吧,那一刻我明白了殺人對我的意義,就像警察這份工作對你們人生的意義,殺人就是我實現自身價值的方式。」

「所以,當天晚上,我殺了大哥之後,又殺了另一個人,驗證我的猜測,我的猜測很准。」

「我喜歡蘇曼,也就是我殺的第三個人,我和大哥在他每天午休時間,在下班後,經常一起站在天台上看她,大概你不知道吧,大哥喜歡她,我也喜歡她。」

「殺了大哥之後,我也有了一筆錢,但是忽然間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一個自幼流浪的流浪漢,和一個生長在正常家庭里的美麗女孩兒,我感到很絕望,事實上,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幸福,我只能遠遠旁觀,是沒辦法融入進去的,畢竟我不是一個普通人。」

「我做不到,做不到照大哥說的那樣去過普普通通的生活,對這個社會而言,我註定了只能做一個幽靈,我沒有社會關係,沒有立身之本,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唯一確確實實讓我感到自己活著的只有殺人的那一瞬間,大哥在的時候,我活著的瞬間就是和大哥呆在一起的那一刻。」

「所以也可以說,是大哥的死亡造就了現在的我,我殺了蘇曼,因為絕望,我沒有碰她,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愛,也因為我把殺人當成工作和藝術,不想留下破綻,因為慾望,我摸了她幾下,她害怕我,這個躲在黑暗裡窺視她的人,她嚇得瑟瑟發抖,我興奮的時候,她卻哭了,我感到很恐懼,然後我殺了她。」

「之後,我定下了一個規矩,每天晚上殺一個人,就像你們每天工作八小時那樣,本來準備,做完七天就離開這個地方的,這個地方是我長大的地方,我對外界很陌生,不過也很嚮往。」

老警察和小警察對視了一眼,有點後怕,如果再遲幾天,還不知道小文會跑到哪裡去繼續瘋狂的殺人之旅。

我沒想到小文會變成這樣,我有些難受,甚至自責,是不是我如果不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我把一切都說了,能不能請你一個事兒?」小文被帶走的時候,對兩個警察說道。

老警察愣了一下然後道:「你說吧。」

「你們結案的時候,就說我和大哥不認識,我是一個殺人狂,大哥只是偶然成了我的獵物,我為了三十萬塊錢把他殺了。」

老警察皺了皺眉頭,然後嘆了口氣:「好吧。」

我有些感動,畢竟如果真相被揭露出來的話,我的名聲就毀了,我的妻子可能也會受到世人的抨擊和非議。

最後這樁連環殺人案結案了,小文被判了死刑,老警察和徒弟隱瞞了一切,對外只說,小文是個流浪漢,具有反社會傾向。

「警察先生,我老公真的是被人殺掉的嗎?」案子了結之後,我的妻子打電話到警察局問道。

老警察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我的妻子發現了什麼,但是最終他說道:「楚先生確實是被人殺害的。」

這句話一半對,一半錯。

此時我已經回到了家裡,弄明白真相之後,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很快我就會消失,至於這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陰曹地府,我會去哪兒,我也不知道,最後一段時間我想陪陪自己的老婆和女兒。

掛掉電話之後,老婆癱在沙發上,眼淚開始刷刷的往下流,嘴裡還不住念叨:「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有什麼後悔的傷心事,她去法庭參加了對小文的審判,她可能曾經看過小文,知道我和小文的關係。

回想起最後幾天我的反常狀態,她此時此刻也許捕捉到了我當時的心理狀態,隱隱知道我那時的想法。

我在結婚後的轉變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她現在很清楚了,我其實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她心目中我理想的樣子,根本不是我自己。

而是我一直在遷就她,她可能在後悔,為什麼沒有對我更寬容和遷就一點。

我想安慰安慰她,這一切其實和你並沒有關係,純粹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忽然間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才跑去干出傻事。

但是我安慰不了她了,我的身體漸漸的開始變得虛幻,不一會兒消失在空氣中。

就像我從來沒存在過,可能我真的從來都沒存在過。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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