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老年故事會，卡啦永遠OK

剛畢業的時候，聽過大概這樣一個故事：

九十年代，石油大裁員，老肖走出待了大半輩子的車間，握著遣散費望前路一片茫然。

失失落落間，老肖的牌九消遣，成了爛賭惡習。不出一陣，身無長物。

某天老肖回到家裡，兒子要資料費，沒有；媳婦要買菜錢，沒有。

一盞白熾燈，三雙紅眼睛，四面牆壁中間一家人相對無言，老肖就看著女人抱著兒子，眼淚順著臉頰掉。

那晚上，老肖抱著個料酒瓶子，俯在陽台上望著樓下門衛室的一點燈光發獃。

清晨天麻麻亮，老肖買了張站台票，混上綠皮車晃了幾天，一路跑回了東崗，抱著老爺子墳頭哭了一場。

幾天後，老爺子的一個戰友在北坪的街邊撿到了他。看著這個故人之子，老人老淚縱橫。一頓哀其不幸，恨其不爭之後，又讓兒子陪著，親自一路給老肖送了回來。分別叮囑，不要再給老爺子丟人了。

鄰居再看到老肖的時候，是在夜市上。

他胸前掛了個55式武裝帶，上面插了兩個話筒；身後拖著一個角鐵架子，底下焊著兩個軸承，上面碼了幾個黑呦呦的方盒子。

「卡啦OK，卡啦OK」，老肖喊得帶勁，邊上的人看得稀奇。

之後每天，下班的軍號響過之後，老肖就會出現在市場門口的牌匾旁，拖著他那咕嚕咕嚕響的架子，走上來跟擺夜場的麵館老張打個招呼，遞一根大雁塔。

老張支燒烤架，老肖支插線板；

老張擦桌子，老肖擦話筒；

老張吹炭生火呼呼呼，老肖話筒試音喂喂喂；

老張收拾好順順腰間的錢搭子，老肖收拾好提提胸前的武裝帶。

夜市的生意，倒也出乎意料的好

這會兒唱的是「九月九的酒」

過一陣又是「你在他鄉還好嗎」

要說最常聽見的，還得是「萬里長城永不倒」

嗨，要不怎麼說油鬼子總是那麼土呢？！

每日每日，夜已深，人也靜，食客起身走人

老張收攤，老肖收線

吃完老張遞過來的一碗麵皮子，老肖把票子鋪桌面展平，按金額，從小到大、至上而下疊好，再用手指捏住中間向里一窩，揣進兜里放好。

起身，摸出煙盒子，彈出一根給老張在桌上放下；轉頭貓腰拖起傢伙什，邁步朝市場門口的牌匾走。

黃不拉幾的白漆牌匾上，石油市場幾個黑字已經掉色，字間空隙上，歪歪扭扭塗了幾個紅字：

「卡啦永遠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