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寫作的一些往事

早讀課,天剛蒙蒙亮。有時,外邊起了白霧,整座校園白茫茫一片;有時,也會落下雨水,空氣清涼。

更多的時候,是普通的清晨。太陽慢慢從山那一邊爬起,玻璃窗上漸漸有了光亮。學生們翻開課本,大聲朗誦著課文。聲音很嘹亮,心無旁騖,讀完《過秦論》再讀《琵琶行》,很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韻味。

因為熱愛寫作,所以對語文格外上心。不知道閱讀什麼書才好,於是就很笨拙地背誦著課文。自然,這是試圖通過學習來提升自己的文筆。

那時候,新概念已經很火了。韓寒、郭敬明等人,名聲在外。新概念一等獎可以免試進入大學,更是迷茫中的一絲熹微的光,給予我一絲幻想。要是能得獎,幹嘛要這麼辛苦備考呢?

但學校中沒有《萌芽》雜誌買,只能通過郵寄的方式,在《萌芽》雜誌社裡購買。一本書好像是4.8元,我一共買了兩本——連同郵費,好像是15塊錢。

那一段時間,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我都趴在桌子前,不停地寫作,編織故事。因為學習了卡夫卡的《變形記》,所以所寫故事都是荒誕、無稽的。寫完之後,深知自己字丑,於是叫寫字好看的同學,幫忙謄寫在稿紙上。小說多少字來著?忘記了。只記得滿滿的一本子。

那是十月底,快要到截止期。我生怕稿件丟失,為了保險,寄了封挂號信。我滿懷著激動與期待,把信交給了郵政櫃員。此後在很長一段的時間裡,就很忐忑地等待著回信,直到春節之時,直到十一月底,才將這份心情完全放下,知道自己已無可能了。上了大學之後,直到大四那一年,又參加了一次新概念,結果也不意外,沒有入圍。不過,那時的我已經放下對新概念的執著,也不認為新概念對自己寫作有多大的幫助。

初、高中是我寫作最瘋狂的時期。那時,腦海中充滿了離奇的想像,胸中好似燃燒著一團火,不寫出來就憋得慌。整個人蔫蔫的,處於憂鬱的狀態。也許,這就是馮唐所言的「腫脹」。

初中讀武俠、冒險小說讀得多,所以喜歡編造武俠故事。在日記本中,故事就像連續劇一樣進行著——也曾把故事謄寫在稿紙上,班上同學傳閱。有一篇寫關於母親的小說,一位女孩看了後,眼淚落了下來。那時候,自己很得意。如今想起,並不是自己寫得好,而是不經意間讓她想起不愉快的家庭。

高中時寫詩、寫嚴肅的小說。詩歌沒有什麼天賦,寫出來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但也好玩,竟然寫了滿滿的兩大筆記本。從春天的樹葉一直寫到八月的風,樂此不彼。自己向市裡投稿,結果自然是石沉大海。

小說也寫的多。從微型小說一直寫到萬字短篇。有個微型小說,是寫賭博害人,投稿給教育晚報,竟然給刊登了。樣刊來了,看著自己豆腐塊一樣的文章,反反覆復地讀,心臟如同擊鼓。

發表文章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除了得到一筆10塊錢的稿費之外,還有就是時不時有信件寄過來。是的,筆友。沒有見過面,只在信紙上訴衷情。

有兩位女孩,我保持通信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互相交換了大頭照。不知道未來在何處,卻敢盡情地想像,這就是青春。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人啊,就這樣消失了,只在記憶里留存。

新概念之外,我還參加過另外一個比賽,好像是中國少年文學獎。我寫了一個影子的故事,題目叫做《如影隨形》。內容好像是有個人,一直覺得有誰跟著自己,疑神疑鬼的——最後,他被影子吞噬了。這則非常先鋒的故事,在投給文學獎後的幾個月里,意外地得收到一等獎的通知書。

心情激動!興奮地好幾晚都睡不著覺。但隨著通知書還有令人不安的費用——獎牌要錢啊、出版文集要錢啊、參加頒獎典禮要錢啊——大概是兩千多元。

班上有一位同學,也熱愛寫作,他也參加了比賽,跟我一樣,也收到證書。於是,我們兩人就謀劃在暑假之時去參加頒獎典禮。有一天下午,我在電話里跟父親談起這件事,希望他能出錢支持。然而,這筆巨款,怎麼可能拿得出來?最後不了了之。現在我已經知道,用辦比賽來盈利的活動,著實不少。好在當年家境不好,避免了上當。

那些年寫了太多的文字了。我曾經都把它們謄寫在稿紙中,然後鎖在抽屜里。大一寒假,我回到家,心血突然來潮,打開抽屜,重看那些文字。臉不禁一陣熱辣辣的,哎呀,寫的都是些什麼啊?在一個陰天里,我把厚厚的稿件拿出來,丟進火堆里。看著火烈烈燃燒,心底里竟然有著解脫的快感,彷彿是在向自己的幼稚告別。

多年之後的今天,我才知道,有些東西一旦毀掉了,就再也不能找回。當年的自己,是多麼愚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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