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他讓我做一個正直的人，像他一樣

我認識一個人，他從小正直勤勞，工作認真努力，還自學了木匠瓦工電力等等各種手藝。單位里的公事，他永遠一絲不苟剛正不阿，一個花盆一根銅絲都算得清清楚楚。

有人來找他辦事，他能辦就辦，能幫就幫，賣命之後，對方要是送個雞蛋花生油，他就氣急敗壞地連東西帶人給推出去。

業餘時間，他給鄰居朋友和兒女不在的空巢老人免費修理水電，分文不取。有一次有個老人被反鎖家裡，親人不在，他冒著生命危險從隔壁窗戶跨到老人家開門，那是4樓。

再後來，他因為工作年份最長當了領導。單位里公款吃喝，紅包連連，出去開會吃飯動不動就是上萬的酒，開了沒人喝。手下人窮得沒地方住，領導們的獎金還一個勁漲。他氣不過，變著招想著辦法給底下人發獎金，出門在外，他賭氣似的滴酒不沾，部長廳長敬他酒他也不喝。

年份長了，官員中他的口碑不好，他一氣之下辭了職務，變回了草民。平時對他笑的人不笑了，平時走在馬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也好像不認識他一樣了。連他最看重的徒弟，一手帶出來各種提拔的屬下們，也立刻直呼他的名字甚至對著他指手畫腳了。

頓時全世界都對他冷漠，甚至有人背後嘲笑他，人們又繼續維持自己的生活，只有他心裡不是個滋味，卻又特別倔得認為只有他是對的。

後來，他老了，當年的下屬都有了自己的權勢，每天見他連理都不理。

當年尊敬他的領導和教授，現在見到他連老師都不會叫一聲。

還有很多愛佔小便宜的老人，知道他抹不開面子，於是老找他幫忙修理家裡的水電馬桶，他義無反顧地去，依然分文不取。如今這些工作都昂貴極了，隨便修修就幾百上千，那些老人背地裡樂開了花，下次又會給他打電話。

全世界都占他的便宜，但他覺得自己問心無愧。

然後他和另一個人一起教育我，讓我做一個正直一生的人，像他一樣。小時候我瞪著眼睛說恩。再後來，我說，不。然後大吵了一架。他幾天不理我一下。

再後來，我接到了一些氣喘吁吁的老人的電話，說孩子一年也不回來一次，家裡點燈壞了，命苦呀。嘆氣，嘆氣。那誰在不在？

我說不在，修電燈你給配電室打電話，上門服務50，修燈100，我家不是他媽了逼的配電室，你再打電話我就砸你家玻璃去。

再再後來，我能看到他的白髮多了，他有時候帶著狗在家周圍散步，有老人和他打招呼，說他人可好了，見過最好的人。他欣慰地笑。

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看到訃告，又有個老人去世了。

認識他的人，又少了一個。

或者說年輕一些的人，不屑於搭理他這個沒權沒勢的老領導。

他有些黯然神傷。

這個人就是我爸。

他是我見過的最正直最好的人。

好的人並不會得到好的結果，就好像認真的狗不會幸福一生。

我看著他有一身的抱負和能力，卻被這個現今的社會欺負。

如果今後有人給我過父親節，我希望寫給我的不是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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