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中東外交的另一面
特朗普多次在其外交政策演講中強調「美國第一」
來源:Daily Mail
「美國第一」即國家至上,是現代國家政治的準則,亦是國際政治的常態。然而,這在美國人看來,則稍有不同。二戰後的歷史,強化了美國的意識形態外交,現實主義的權力政治反而成了弱勢。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只是將「國家至上」的行事風格重新挽回罷了。
一、道義取代利益,意識形態取代國家至上
二戰後,美國為抗衡蘇聯,主動強化自身意識形態的特點,刻意強調自身民主自由之價值觀及其普世性,以塑造得以擊敗蘇維埃意識形態的工具,佔領道德高地。卻不曾想,長達近50年的價值觀外交不僅沒有在蘇聯解體後偃旗息鼓,反而愈發強勢。美國對其自身的制度自信與意識形態的信心在冷戰後達到頂峰。
且不論福山的「歷史終結論」,哪怕是向來審慎且踐行現實主義均勢傳統的布熱津斯基亦在《大棋局》中強調美國的首要地位,美利堅要承擔世界領袖的角色。21世紀初的左翼理論家,甚至將美國所主導的國際體系比喻為「帝國」,足見美國在彼時的強勢與自信。
然而,這種對自身權力的自信最終導致了權力的濫用。小布希政府期間不顧國際社會的反對,發動伊拉克戰爭,摧毀了薩達姆政權。其背後的理由,一方面是所謂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另一方面也是美國價值觀外交的慣性使然,不容異己。
2003年伊拉克戰爭期間位於巴格達的薩達姆雕像被推倒
來源:New Yorker
基於「普世價值」的意識形態外交,再加上美國自建國後就一直存在的天命論,使得美國用「道義」而不是「利益」指導外交工作。這也使得奧巴馬政府在應對「阿拉伯之春」時應對失據。
奧巴馬站在「民主自由」的「普世價值」的制高點上,以「民情民意」來坐視穆巴拉克的倒台,推動卡扎菲的毀滅,進而促成敘利亞內戰,最終給極端武裝在中東的崛起創造了條件。
除此之外,奧巴馬的「道貌岸然」亦使海灣地區的諸王國產生了對美國的信任危機。沙特王室開始懷疑美國是否在下一輪人民的革命中幫助其維持政權。其次,奧巴馬政府在2015年與伊朗達成和解,亦深刻地加劇了沙特被美國拋棄的恐懼。
時任的美國國務卿希拉里曾言:「我們需要利用外交及所掌握的情報,向那些秘密資助ISIL和其它極端遜尼派武裝分子的卡達和沙特施加壓力。」
美國改善與伊朗的關係,給奧巴馬留下了可留傳後世的「聲望」,足以與美古(古巴)結束「冷戰」相媲美。然而,奧巴馬政府的伊朗政策卻徹底破壞了中東的地緣均勢。
奧巴馬在任時與伊朗達成「伊朗核協議」
來源:thegatewaypundit
在利比亞與埃及,美國自己打破了自身對合作夥伴的承諾。在奧巴馬政府視穆巴拉克與卡扎菲為專制暴斂的獨裁者的同時,便不可挽回地放棄了對中東地區穩定的承諾。既然選擇了民眾革命,選擇了民主政治的原則,就不可避免地放棄了基於地緣政治利益與實力政治的原則。
奧巴馬的中東外交讓道義凌駕於國家利益至上,亦使國家利益淪落為維護道義原則的工具。
美國無視中東地緣政治原則,故意忽視了沙特王室在維繫自身正統性及統治合法性上的權益,坐視沙特與伊朗在中東的地緣競爭,最終導致的不是「鷸蚌相爭」,而是壓力的外溢——恐怖主義的全球擴散。
二、道義斷、利益賺
歷史上,基於「道義」與「正統性」,或者說是將「天命」做為外交原則的國家最後都失敗了。中國歷史上,南宋基於正統性與蒙古的結盟,南明基於政治正確與滿清共同打擊農民軍,最終導致的結果都是驅狼迎虎的結局。
國際政治的悲劇在於,基於道義就不可不放棄外交的靈活性。因為道義上只講對錯,無討價還價之餘地。而基於實力政治的外交政策,既無「憐憫」亦無「原則」,卻可最大程度上保持靈活,衡量利弊。
判斷對錯,選項只有一個。而衡量利弊,卻可交易。
特朗普的「瘋狂」在於重新將實力政治的原則赤裸裸地展現在美國民眾面前,將現實政治中的「利益取向」放到檯面上講,而這恰恰是美國在奧巴馬時代漸漸被遺忘的內容。
表面上看,特朗普的中東之行是擺明了給沙特「撐腰」,加劇沙特與伊朗的對立。實則,特朗普的真正目的是重新找回英帝國時代的「代理人統治」的感覺,利用均勢將中東的地緣衝突控制在中東這個單一地區之內,消除恐怖主義外溢的土壤。
特朗普5月的中東之行與沙特簽署了幾千億的貿易合同
來源:Reuters
特朗普與沙特王室簽署1100億的大單,以軍火貿易為主,是他重新製造中東均勢的努力。特朗普及薩勒曼都很清楚,若無美國支持,海合會國家加在一起也難以抗衡一個具備工業化基礎的伊朗。
奧巴馬的錯誤在於,他寄希望於通過與伊朗的和解來警告沙特王室對恐怖主義的支持。但是,卻忽視了沙特王室對伊朗的疑懼遠勝於對美國權威的恐懼。在得不到美國支持的情況下,沙特反而會更加尋求地區內的潛在夥伴來助其地域伊朗權勢的擴張,即便是極端分子亦可利用。
這就加劇了極端主義與恐怖主義在中東的滋生,也加劇了恐怖主義的外溢,最終威脅美國在全球的利益。
特朗普反其道而行之,加強與沙特的合作,強調沙美利益的一致性。一方面,可重新收拾沙特對美國所失去的信任,另一方面,有利於制止沙特對恐怖組織的資助。
至於沙特與伊朗競爭的過程中,是否會衝突加劇,是否會對兩國的百姓造成影響,這對特朗普來說根本不重要,反恐才是第一位的。
今日主筆 蔣旭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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