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玄茶——最好的餐廳和最喜歡的餐廳是兩回事

「山玄茶」是少有的吃到一半，就默默把它列為絕對要再次造訪的餐廳之一。

這家名字好聽到不能忍的一星割烹，輾轉幾個來回從不同朋友那裡聽說，最初應該是來自某京都本地人的推薦。七姑娘來的時候，便帶著她和另一位初次吃懷石的同學一同造訪。那天剛換下穿了一天的和服，還梳著和襯衫極不相稱的典雅髮型，饑寒交迫的狀態下，撩開了山玄茶綠色的暖簾。

他們家的吧台是一排下沉式座位，比起椅子，倒是坐在坐墊上更舒服。喝完餐前酒，一上來「先付」便是三種不同的食器裝。

剛想問食材，小哥就遞上來一張手寫的小紙片，包括這道菜的名稱和主要食材，用漢字一筆一划寫下。味舌的老闆娘現在也會給中國客人這種小卡片，比起菊乃井事先列印的精美中英文菜單，還是這樣的形式更讓人感心啊。

お椀是烤年糕和燒鰤魚，上面綠色野菜叫「鶯菜」，看樣子像小菠菜似的，居然是京野菜里蕪菁的一種，只不過根莖比例極小，主要吃葉子。

刺身是「鯛、蛸、烏賊、赤貝、鮪」的五色拼盤，從一般的三種跳躍到五種，讓人覺得格外豐盛，連蘸的調料都有四種。

預定的時候事先關照過，七姑娘不愛吃生的，於是上來「お造り」的時候，兩份是刺身，七姑娘則變成了海鮮蔬菜沙拉類似的東西。

七姑娘本來不太愛吃海鮮，就把盤裡的蝦給我了，哪知道小哥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動起了小腦筋。

七姑娘那份特製的「お造り」， 灼過的海鮮和蔬菜色拉

接著是小的「飯蒸」，上面撒鮭魚子和蛋絲，中間藏著海鰻，非常典型的搭配和裝盤。像我這種鮭魚子和鰻魚死忠粉，已經滿足地快飛起來了。

焼物是富山県產的氷見寒鰤，貼心地在小紙片上連產地都標出了。配菜是塞了蛋黃的甜醋蓮藕、加了大根泥的爽口柴漬。

出身滋賀的大將雖然在另外一邊做料理，時不時會過來關照一下，聊上幾句。

當聽說七姑娘在非洲工作時，瞪大了他圓圓的眼睛，還做了個手持矛去捕獵的動作，「那你是不是要刺大象！」接著又假裝跑起來，「還要在叢林中飛奔？」

啊大將你想多了，連馬賽人現在都不怎麼捕獅子了，你讓這位嬌弱的姑娘去抓大象？

「那非洲有日本料理店么？」大將眨了眨那對長得很像美味豌豆的眼睛，問道。

「有啊，坦桑有一個嫁了日本人的韓國人，請了一堆泰國人，開了一間日料餐館。」

大將和小哥都強忍著笑，「真是國際化啊，想必不太好吃吧。」又轉身去回做他自己的料理了。

邊吃的時候，小哥已經在吧台前忙起華麗的八寸了。八寸先是把三人份放在一個大盤子里，蓋上小樹枝做的帘子，又撒上楓葉和冰塊，端到我們面前才掀開真面目。

小哥接著才往每個人的托盤裡擺，正中間鮭魚子和蟹肉拌鴨兒芹、小房子食器里是酒煮白子，綠色小碟子是菌菇、鰻魚牛蒡卷、煮軟的章魚、銀杏、涼拌柿子蘿蔔絲，連楓葉都不忘給我們均分到左上角。

最奇異的是這道八寸里居然出現了烤麵包，蘸柚子鹽調製的芝麻油吃。我指著那根綠色的松葉，忍不住問了句，「是蕎麥油炸的么？能吃么這個？」

小哥被嚇了一跳似的，「這個是真的松葉不能吃哦，你知道得可真多啊。」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啊。

強餚是飛龍頭和舞茸天婦羅，看到「飛龍頭」這樣充滿濃濃江湖味的詞，到底是什麼呢？原來來自葡萄牙語里Fillos的音譯，混合了小麥粉、豆腐啊一些蔬菜的油炸物，看上去像炸魚餅。

這一道里加了車海老、木耳、銀杏和百合，所以口感有點沙沙糯糯，木耳又有嚼勁。仔細一看，七姑娘的那份里卻沒有蝦，原來，剛才她把蝦夾給我吃的那一幕被小哥看到記在心裡了呀，應該以為她對蝦也忌口吧，簡直太細心了。

跟七姑娘解釋了裡面的緣故後，對眼前這位又會做菜，又耐心細緻溫柔的小哥，頓時好感倍增。

我們也開始大咧咧地聊起天來，小哥是九州人，在店裡工作已經8年了，接著就問到了關鍵的問題，是不是單身啊？能接受遠距離戀愛么？搞得本來就靦腆的小哥更加不好意思起來，開始悶頭做菜。

「也不能仗著是客人就這麼調戲人家嘛，」我正色說。

「明明是你把調戲的內容原樣翻譯給他聽的嘛。」

小哥回到廚房，給我們端出了炊き合わせ，海老芋、利休麩、湯葉、油煮茗荷，在一道相對重口味的下酒菜後，口感和樣子都很溫柔的鉢物讓人臉都微微發紅起來。

接下來就是飯了，端出一個鍋亮相給我們看，丹波新米，加了鹽煮，讓我們先直接嘗一口白米飯，感受下那原初的大米糯香。

五色拼盤的漬物是專門採購自丹波口市場，大將親自去不同的漬物店品嘗，分別挑選買回來的，汁是蛤蜊醬湯。

在一小口白米飯後，下一碗是加了小沙丁魚的，再下一碗則可以選擇鰻魚茶泡飯或雞蛋飯。雖然心裡也想吃鰻魚茶泡飯，但看到兩人都選了這個後，想著還是嘗試不同的，就選了雞蛋。可是矛盾糾結症又犯了，也想要他們的。

小哥看出了我的猶豫，說，「那就給你來個特別mix的！」

於是我的雞蛋飯上面加了海苔，還撒了小沙丁魚。

當七姑娘怯怯地問能不能多加塊腌蘿蔔的時候，小哥二話沒說，跑進廚房夾了一塊出來。那本來文弱的形象立刻就高大光輝起來，我們兩個女人已經從景仰的立場變到了花痴，溫柔貼心還認真做菜的男人太有魅力了！

這才10000日元出頭的套餐甜品居然有三道。第一道是自家制的甘糖和草莓，我嘗了一口脫口而出，「比老松家的夏甘糖要好吃啊！」

小哥看了我一眼感嘆，「よく知ってるね（知道得可真多啊）」

接著是100%栗子制的和果子，超級細軟、卻又不膩口，感覺得出來是很不馬虎的做法。

最後是水羊羹，三個顏色的盤子讓我們選，比起菊乃井的柿子水羊羹雖然略顯平淡了一點，但是作為三道甜品的最後一道，也是完美收尾了。

杯墊上寫的是「一期一會」，和「一生懸命」並列，是日語里我最喜歡的兩個詞。

「印在這裡有什麼特殊意義呢？」

小哥指指我們身邊的牆上，掛著一幅字，和紙杯墊上的如出一撤。

只是對於山玄茶，我可不想只有「一期一會」，至少也要來個三期四會才過癮。

後來介紹朋友去吃，小哥說當然要take care of葉桑的朋友啦，直接多送了一份羊羹。連對美食沒太大興趣的七姑娘，一知道要下次來日本的行程，馬上跟我說，趕緊給我訂一頓山玄茶。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同去的男生把傘忘在了店裡，第二天我去取，小哥踩著高高的木屐，踢踏踢踏跑到儲物室找，餐廳里傳來輕輕的笑語聲，又是一頓精彩的晚餐在不同客人的面前展開了。

我站在細長的玄關等待，望著地上那盞白幽幽的燈，「山玄茶」三個黑字氣定神閑地站在那兒，是一種最悠長穩固的京都氣質。

這個城市有這樣的餐館存在，真是好啊。

居然 有張三個人的紀念寫真

山玄茶

地址：京都府京都市東山區祇園町北側347-9

人均：5500/8500日元午餐；11500/13500/18000日元晚餐

完全預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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