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世界最強的圍棋AI出自中國

今天,一場大戰在世界圍棋實力最強的兩個選手之間展開。

一邊是我們熟悉的中國天才圍棋少年柯潔,另一邊也是我們熟悉的AlphaGo。

第一局比賽的結果想必很多人已經知道了,柯潔以1/4子的劣勢敗給了人工智慧。

雖說是中國圍棋規則中差距最小的勝負,但AlphaGo贏得很穩健,實力上的差距遠比看起來要大。

人類智力的又一塊高地很快就要被攻下。

在這場世紀之戰中,圍棋的發源地中國似乎扮演著一個被科學技術打敗的保守派。

面對突如其來的人工智慧衝擊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其實不然,早在20年前,中國就已經開始在研究圍棋人工智慧。

並且,中國的第一代圍棋人工智慧多次獲得各項世界大賽冠軍,世界第一當之無愧。

4次應氏杯國際計算機圍棋大賽冠軍,連續3年日本FOST杯世界電腦錦標賽冠軍,2000年心智奧林匹克電腦圍棋賽冠軍。

而這款軟體的作者陳志行,30歲才開始下圍棋,46歲才編出第一個程序,只不過是一個退休的化學教授。

他還出版了世界第一本關於圍棋電腦程序的專著,AlphaGo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他的貢獻。

圖:陳志行教授

陳志行不像其他什麼傳奇人物,從小就是個圍棋痴。

他小時候接觸的最多的是中國象棋,小時候總看大人們下象棋,雖然不太懂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後來父親給他買了一副象棋回來,他如狼似虎地每天嚷嚷著讓父親陪他下棋。

結果父親不勝其煩,一生氣就把棋子扔進廁所里沖走了,陳志行的象棋之緣葬於馬桶。

再次與棋子相遇已經是陳志行高三的時候了。

當時廣東的圍棋氛圍並不好,陳志行有幸見到了老師下圍棋。

但和很多人一樣,連圍棋規則都不懂,他看得再認真也不可能看懂。

不過,那次圍棋觀戰倒是給了陳志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1948年,陳志行剛一上大學,去書店買書的時候碰巧看到一本《圍棋與棋話》,便買了下來。

看過之後,他才懂一些圍棋,可是身邊沒有多少人會下圍棋,想迷都迷不起來。

平時想過過棋癮還得找回童年摯愛的象棋。

畢業之後,陳志行留在了母校中山大學化學系任職,主要研究物理化學和量子化學。

業餘時間幾乎都獻給了象棋,他的棋藝也不斷進步,後來還參加了兩屆廣州市教工象棋賽,都殺進了前五。

也正是這兩次教工大賽,讓陳志行與廣東圍棋界擦出了火花。

比起象棋,圍棋似乎擁有無限的可能,瘋狂吸引著陳志行。

打那時候開始,陳志行一天一天越發深陷圍棋不能自拔。

圖: 韓國圍棋老照片

即便是在特殊時期,他也不曾放下這個愛好。

當年,陳志行被下放到偏遠貧窮的粵北山區,每天只有白米飯,沒幾個月都沒吃上一口肉,還得了急性肝炎。

他住了一個月的院,便回到了廣州養病。

養病期間時間多的是,他幾乎全花在了圍棋上,除了時常跟棋友切磋,還收集了不少圍棋資料。

雖然這些資料無法讓陳志行的棋力增長多少,但卻讓他更了解圍棋這項運動。

他開始越來越覺得圍棋高森莫測,感慨人類智力無法算得更長遠。

特殊時期的餘波還沒有散去,很多公開的圍棋活動也還沒有恢復,陳志行心裡憋得直痒痒。

他給自己一位運動員棋友齊曾矩寫信,說是不想當這個中山大學化學系的講師了,沒勁。

圖:跳高運動員齊曾矩退役後鑽研圍棋與京劇

希望齊曾矩能給廣州市體委說道說道,把自己調到體委去工作,哪怕是做一名雜工,只要能得到圍棋上的指點就滿足了。

齊曾矩看到此信,嚇了一跳,還以為陳志行發了神經。

後來省體委需要組建圍棋隊,齊曾矩也還沒忘記陳志行的痴狂,給推薦上去了,結果卻沒有什麼下文。

陳志行的這般痴狂也引起了系領導的注意,笑稱他是以圍棋為專業。

沒想到陳志行也不避諱,說道:「現在我還不可能以圍棋為專業,但60歲後就會是。」

陳志行對圍棋的熱愛已然爆發,但那時候他對計算機卻是一竅不通。

圖:我國第一台晶體管電子計算機

1977年,陳志行出差至上海,同行的其餘三人一路上大談各種程序話題,他聽得一頭霧水。

碰巧在賓館樓下的一個書亭發現了計算機的相關書籍,他一衝動就買了兩本,決定開始學計算機。

回到廣州,啃完了兩本書籍,陳志行便開始往中大的計算中心跑。

那個年代的計算機還很原始,編好的程序要轉化成打孔的紙帶,發現錯誤要用剪刀和膠水才能修改。

圖:計算機編程用的紙帶

不僅編程麻煩,使用計算機也還要登記排隊,一台計算機要供整個學校使用。

但是就是這樣的條件,陳志行還是搞出了點成果,編了一個量子化學程序,這年他已經46歲了。

圖:70年代的計算機房

之後的十幾年,陳志行在計算機教學領域碩果累累,編寫了《BASIC聯繫與計算實踐程序系統》等好幾本教材。

還獲得了1989年國家教育委員會的優秀教學成果國家級優秀獎。

熱愛圍棋又懂計算機,這兩條不平行的直線必將交匯與一點,那正是圍棋程序。

但陳志行還有自己的工作,若花費大量精力在這些個人愛好上不免有些不厚道。

終於,機會來了,1991年陳志行光榮退休,離開崗位前還不忘申明自己不接受返聘。

60歲了,陳志行沒有像他當初所說的,成為專業的圍棋手,他的水平也僅僅停留在了業餘5段。

但當他聽說了計算機圍棋程序之後,他就知道自己也許將名震天下。

從前也不是沒有圍棋程序出現,但他們因為算力的關係一般都棋力稀爛,大多是作為娛樂軟體。

那年日本成立了圍棋程序的研究課題,要求五年內達到5級水平。

棋手等級包括段位和級位。段位和級位是表示圍棋手水平高低的標誌,從低到高分別為:業餘級位,業餘段位,職業段位。業餘級位分25級,等級數越小水平越高,5級為業餘級位較高水平。

圖:1991年的圍棋程序

聽到這個消息,陳志行一下就興奮了,他斥巨資買了一台IBM XT電腦,又找來一本人工智慧的書。

花了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就編出了一套圍棋程序,雖然水平比較差,但也算是可用。

隨後他又花了一個多月時間優化演算法,還給這個程序取名為「手談」。

手談第一次參加國際電腦圍棋賽的時候,已經初步解決了分塊、自由度、言行判斷、串殲逃等問題。

圖:IBM XT電腦

首次參賽就獲得了第6名的成績,實力不俗。

參賽回來,陳志行信心大增,開口就向朋友借了1200元,買了一台286CPU的電腦,不停不歇地改進程序。

他在編寫手談的時候使用了效率更高的彙編語言,還自創的一個Alpha-Beta引擎,速度奇快。

很快就領先了其他同行幾個數量級,能夠算清13步棋,而別的程序一般只能算七八步。

圖:手談界面

第二年手談就拿下了全國電腦圍棋賽的冠軍、東京國際電腦圍棋賽的亞軍。

93年的時候,成都國際電腦圍棋賽上,手談戰勝了「波蘭之星」、韓國的「棋慧」,還有「多面」「棋石」等強勁對手。

以六戰全勝的戰績拿下了第一個世界冠軍,可謂是完美。

手談一戰成名,引起了軟體發行商的注意。

幾個月後,陳志行與日本一家公司簽約,在日本發行手談軟體。

圖:日本發行的手談軟體

接下來,手談進入了最輝煌的時期,1995年首屆東京FOST錦標賽冠軍,被日本棋院認定水平達到5級。

以中國人的身份實現了日本給自己定下的目標,絕對是中國驕傲。

隨後的兩年里,手談又拿下了4個世界冠軍,更是蟬聯FOST杯3屆冠軍。

可以說手談統治了一個電腦圍棋的時代。

圖:FOST比賽上的陳志行

那時候,只要提起圍棋軟體,必說手談,因為手談是世界銷量第一的圍棋軟體。

甚至有不少圍棋愛好者不懂電腦也要專門買一台裝上手談每天練習。

手談也掀起了國內一波研究圍棋人工智慧的熱潮,國內的研究人員數量遠超其他國家。

在第一代人工智慧時期,中國的圍棋人工智慧水平是絕對的世界領先水平。

圖:在家工作時的陳志行

但是俗話說得好,人怕出名豬怕壯,手談也飽受抄襲的困擾。

朝鮮電腦中心就曾抄襲陳志行的手談,還拿下了兩次世界冠軍,商業上的作品就更不用多說了。

即便是這樣,陳志行還是延續了教師的無私精神,將自己的心血寫成一本《電腦圍棋小洞天》。

這是世界上第一本電腦圍棋專著,為圍棋人工智慧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

陳志行30歲開始下圍棋,46歲才學會了編程,卻統治了世界圍棋人工智慧近一個時代,讓人讚歎。

他生前在《電腦圍棋小洞天》中寫下了自己對人工智慧的預測。

圖:照片中的橙衣長者便是陳志行

人工智慧科學現在還處於幼年,它能夠解決國際象棋那樣的智能問題。

而對於圍棋那樣的複雜問題,就得靠好幾代人的不懈努力,認真研究,找尋規律,上升為理論,逐步提高。

我估計圍棋程序將在2020年入段,2100年戰勝人類最高水平者。

沒有想到人工智慧的爆發來得那麼快、那麼猛,從入段到戰勝人類最強不過幾年而已。

令人唏噓的是,多年前中國的圍棋程序稱王稱霸,人類棋壇卻被日韓統治。

等到柯潔年少成名穩坐世界第一,卻很可能將被新一代圍棋程序打敗。

而且,這個圍棋程序並不是來自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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