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矢吹內褲引發的風波

如果經常看日本漫畫,應該不會對矢吹健太朗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作為《To Love》系列漫畫(中文名《出包王女》)的作者,他畫技一流,角度刁鑽,經常因為漫畫中的各種嘗試引起粉絲膜拜,被奉為「矢吹神」。他結婚、離婚等個人經歷,也曾在網上引起過不少討論。最近,他又因為一組女廁所符號,被捲入到一串騷動之中。

讓「矢吹神」無端中槍的這個事件,它的導火索就是4月20號,在線漫畫網站「少年JUMP+」刊登的漫畫《前進吧!JUMP吊車尾探險隊!》(以下簡稱《吊車尾探險隊》)。

「案發現場」就是這個少年JUMP+

《吊車尾探險隊》是一部實錄漫畫,在這部作品裡,作者桜井建志與編輯一起,跑到各種地方去做和JUMP有關的趣事,並畫成漫畫發表。比如說第一話,作者本人就Cosplay成JUMP經典漫畫《行運超人》主角的樣子,跑到澳門賭場一擲千金。

作者把上部作品的版稅收入,全壓在了輪盤賭上,結果嘛……

第二話,他們來到世界最高的蹦極台,帶著《少年JUMP》,蹦(JUMP)了一回極。

JUMP啊,給我勇氣吧!挑戰世界第一蹦極台!

從前兩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以JUMP為主題,跑到各種地方胡來的欄目。不過第三話里,他們似乎胡來過頭,變成了作死。他們突發奇想,邀請其他漫畫家給JUMP編輯部女廁所設計一個新標誌。

接下這個不靠譜任務的人,就是那位經常給群眾帶來福利,久經考驗的矢吹健太朗先生。

矢吹神G筆一揮,給他們畫了4個或清純,或香艷的標誌:

最後,他們一眼就看上的版本,是這個脫內褲的圖案。

兩個人得到畫還不滿足,還把標誌貼到編輯部里的女廁所上……

這回漫畫刊登後,出乎編輯部預料,引起一大波抗議。抗議的人說,這個標誌用在作品中也許不成問題,但放到實際場景里就太過分了。很多日本觀眾在推特等社交媒體上發言:

看到少年JUMP的那個女廁所標誌漫畫,我就趕緊發了抗議郵件。大型企業編輯部男性職員,用挑逗的二次元美少女性騷擾現實女性,這東西還是趕緊刪了吧。——bit_box

雖然點子很厲害,但在廁所貼這個,會讓我想到偷拍,感覺有些噁心。——hase0831

現實中女廁中確實發生的偷拍事件

插畫本身沒問題,但使用方法不對會產生問題。把性騷擾看做有趣的點子,當成娛樂來消費,這種想法很糟糕,不能容忍讓小孩子學習這種「搞笑」方式。——太田啓子律師

這個標誌完全出格了。這完全就是在表示「我在用這種目光看待你們」吧。在腦子裡面想也就算了,直接對別人這麼說很不妙吧,普通地噁心。——jett_carrots

這個漫畫,最失敗的就是結尾。說一句 「不錯吧,編輯部的女生們!」,然後就這麼結束了。這種段子,後面必須讓總編輯吐槽一句「這TM當然不可以!」——TETSU_Te_Chan

對於這些的聲音,很多觀眾覺得反應過度,並站出來支持出版社與矢吹健太朗,他們覺得這些抗議是在限制漫畫表現自由:

什麼鬼。不看前因後果,只把一兩格煽情畫面截取出來,然後過度反應的傢伙也太蠢了吧。「委託矢吹先生→變成色色的展開」這不是板上釘釘的展開嗎。那些蠢貨連這麼簡單的定式都不能理解,不要隨他們起舞了。——Itsuki Hanafusa

《幽游白書》能玩,《銀魂》能玩,《吊車尾探險隊》不能玩,這也太奇怪了。——kusamura_eisei

銀魂裡面也有很多黃段子

漫畫受到的批判,來自意料之外的讀者層。這情形就如同一堆不看格鬥漫畫的人,突然對格鬥漫畫吐槽「肉搏太野蠻了!」、「小孩照樣子學,不會受傷么!」、「私鬥違法!」。——かなり

一張圖片就能助長性犯罪?這根本就不可能吧!想想《To LOVE》賣了多少本,而且還被拍成了動畫。如果會助長性犯罪的話,現在日本全國到處都是罪犯了。——hirorin0015

矢吹健太朗作畫的《ToLOVE》系列曾改編過四期動畫,漫畫總銷量超過1600萬部

搞不懂說矢吹那個符號歧視女性的人在想什麼。把女性看成性對象,為什麼會是歧視?女人畫BL漫畫的時候,怎麼就沒人出來指責她們歧視男性呢。——あみあたま

我就只覺得他們只是一時玩興起了。去看看80年代的漫畫,比上面這些要過激很多好吧。迷之聖光,礙事的霧氣,現在是這種時代了呢。這篇漫畫既沒有騷擾具體個人,也不存在受害者,只是讓某些人感到不爽而已吧?——Hiroshi

《To LOVE》TV版的謎之聖光

另一方面,很多讀者對被流彈掃射到的矢吹健太朗表示同情,認為這鍋該編輯部背:

整個事件當中,矢吹老師什麼都沒做錯嘛,他本來就提供了好幾個備選。退一步說,察覺到企劃性質,並提出對方需要的東西,這是職業作家的本分。就是編輯部顯得有些欠缺幽默感。——mono_ness

完全是編輯部的錯。第四張就是開個玩笑,用第二張就沒那麼多事了。——demaaaarco

說矢吹先生的畫歧視女性……論點一開始就偏了吧。這種畫,只有對女性非常了解、全面把握才能畫得出來。——hoiye_nico

因為矢吹太大牌了,才不好用「這是什麼鬼標誌」做結尾吧。和銀魂相比,這個漫畫缺一個負責吐槽的正常人代表。——コスモス

網上的這些爭議,也傳達到了JUMP+編輯部。4月23號,編輯部發表聲明停止刊登這期漫畫,澄清了一些事實(實際並未使用這個符號),並公開道歉。不過一堆人已經掐了3天架,這個解釋也來得也太晚了一點。

《前進吧!JUMP吊車尾探險隊!》第三話停止刊載。作品中有些地方的表現明顯缺乏考慮,對此表示深深的歉意。同時那個標誌只在拍照片時候短時間放置了一次,官方並未採用這一標誌。對於一開始那種招致誤解的表現方式,再次表示非常的抱歉。

JUMP+的官方回應,結束了很多人的猜測,他們的討論也逐漸趨向平和:

仔細看這個設計,就會發現畫面上只有手與腳。當然沒有18禁部分,連屁股也沒進入畫面。需要想像的畫面,引發一波基於想像的批判,這個案例還真少見。——value_investors

腦補的結果,很可能比原圖更黃

看漫畫內容,很難想到拍完照片就把標誌撕掉了。現在這個網路時代,一旦傳播開來就完蛋了,所以還是謹慎些為好。——kghdt

客人用的廁所在另一層,然後整個編輯部只有男人。——UZIRO

這個事情和「同人展會大尺度紙袋問題」一樣。感覺多數人覺得製作方要自己要檢點一些,同時也反對徹底禁止生產。——茶碗蟲

同人展是否應該贈送這種紙袋,之前也引發了一些討論

公司廁所(公用空間)的私人領域,這個碰撞很有趣。另一方面,批判派因「好惡」無視「是非」,忽視了表現自由。——塩焼きそば

這個案例很適合登在教科書上,作為案例供人分析。但出版社這麼快就縮了,這也太可惜了。——やづす

除了這些隻言片語,也有人發表過詳細的意見。筆者認為,這些意見裡面,科幻作家山本弘對整個事件的分析就比較全面:

我還是覺得這種程度的表現完全可以接受。「如果某些話會讓人覺得不爽,那就別說」,說這話的人知道自己在說多麼可怕的事嗎?如果這麼輕易就能限制作品出版,那麼不只漫畫與小說,絕大多數作品都沒法出現在世上。比如,現實中確實存在宣稱「別用印第安人這個詞,100%會有人來信抗議」的編輯。

印第安人這一稱呼因涉嫌歧視,很多地方已改稱「美洲原住民」或「第一民族」

不存在讓所有人開心的表現手法,想要發表作品,就只有考慮著「這部作品可以讓人不爽到什麼程度」,一邊摸索自己的創作界限。最糟糕做法是——跳過所有中間步驟、直接單方面斷定「不可接受」、「完全合理」,然後憑感情辱罵意見不同的人。這樣只會讓問題越來越難以解決,絕對不能這麼做。

互不退讓的辯論,很容易發展成互相攻擊

所以,我非常反感那些聲稱「說閑話的女人都是剩女與輸家」的好事者。人的感性各不相同,就算同一幅畫,也會出現一部分人覺得「這出格了」,另一批人卻「完全可以接受」的情景。讓他們交換意見,討論並妥協,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正道。

本篇文章暫時就說到這裡。JUMP+說明詳情並道歉之後,事態漸漸平息下來。不過,這件事件引起的一連串討論,很值得我們思考。在創作作品時,如何利用表達自由,同時兼顧與他人感受。如何尋找這個平衡點,需要平靜且理性的討論呢。對這一事件,大家如果有什麼看法,也歡迎留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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