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的一場「黑命貴」，差點毀了洛杉磯

25年前的今天，一場暴亂將洛杉磯市中心變成了人間地獄。

警察和軍隊用了整整六天才將暴亂停止。

暴亂結束後，徹底地改變了洛杉磯市中心的面貌。

這場空前的災難的陰影，永遠籠罩在這座「天使之城」的居民的心頭。

25年前的今天，1992年4月29日，洛杉磯市中心因為一場規模空前的暴亂而淪為人間地獄。

在長達六天的時間裡，洛杉磯市中心近乎變成了戰場。

秩序不復存在，無數店鋪被燒毀和搶劫。成千上萬的居民逃離市中心，很多人就再也沒有回來。

這場從一次抗議遊行演化成的全面暴亂成為了美國上世紀90年代最大的一塊傷疤，也向世人赤裸裸地展示著美國國內的種族衝突與不安的情緒。

究竟是為什麼？

什麼事情引發了這場災難？

事情要從暴亂前一年說起

25年前的一場「Black Live Matters」

演化成大規模暴亂

1991年3月3日，美國洛杉磯。

所有的人都在談論著伊拉克政府在這一天宣布接受停火條件，海灣戰爭宣告收場。美軍以陣亡146人的輕微代價，取得了重創伊拉克百萬大軍，一舉收復科威特的重大勝利。

他們都沒有意識到，戰爭勝利的同時，一場慘絕人寰的暴動也在悄悄地蟄伏著。

「羅德尼·金事件」始末

黑人青年羅德尼·金常常和朋友約好下班後一起喝酒，年輕的他並不懂戰爭的意義。喝酒，不過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當時，羅德尼·金剛剛假釋出獄不久。

兩年前的一個冬天夜晚，他拿著一張價值一美元食品救濟券在雜貨店裡買口香糖，雜貨店的美籍韓裔老闆拒絕賣給他。羅德尼在產生口角之後，搶劫了店鋪。隨後，他因這次的搶劫被判入獄兩年。

假釋出獄後，羅德尼過了很短的一段循規蹈矩的生活，並且堅決滴酒不沾。但是，這樣的循規蹈矩並沒有持續太久，經不住酒肉朋友的熱情相勸，禁酒的假釋條件逐漸被拋到了腦後。開懷暢飲，一醉方休又成了家常便飯。

1991年3月2日晚上，羅德尼下班後與他的兩名黑人哥們兒又聚在一起一邊看棒球比賽的電視轉播一邊喝酒。直到3月3日凌晨，喝光三瓶烈性杜松子酒的羅德尼才東倒西歪地開車送朋友回家。

酒精的麻痹讓他在加州210公路上駕車飛馳，而他也沒有意識到，前方恰好有一輛加州公路巡邏處的警車。根據當時警車中的女巡警辛格後來出庭的證詞中所陳述的，羅德尼酒駕的速度已經高達115英里左右，而加州高速公路的限速才僅僅為時速65英里。

辛格警官立刻鳴笛驅車追趕羅德尼這輛酒駕超速的車，從這時起，一場被載入美國歷史，規模慘烈的大暴亂就在迷醉的夜晚悄悄地拉開了帷幕。

警笛呼嘯著在身後追趕，羅德尼借著酒勁，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舉的嚴重性，還是在玩命飛車。他驅車拐進了通向市區的一條小路，當前方的路被一輛大卡車牢牢堵死時，他和朋友才連滾帶爬地從車上下來，企圖再次逃跑。

與此同時，警方在追趕的過程中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直升飛機在天上盤旋，地面二十多輛警車待命圍堵。插翅難逃的羅德尼這才慌了起來。

他的另外兩名朋友被嚇得魂不附體，下車後老老實實地束手就擒。羅德尼也迷迷糊糊地感覺到，這回又闖了禍，但是，酒勁兒給了他魯莽的勇氣，面對辛格警官的嚴厲警告，已經被酒精沖昏頭的他並沒有老實認錯，他時而原地跳舞，時而向空中的直升機招手，並扭動臀部，用不雅的動作來挑釁警察。

辛格警官身後的四名洛杉磯市警局的警察看到五大三粗的羅德尼如此冥頑不靈，便主動上前想將他一舉擒獲。羅德尼人高馬大，1米88的身高和250磅的體重，讓他在近身格鬥中常常處於上風。因此，面對警察，他昏頭昏腦也並沒有懼意。

徒手較量的過程中，警察被羅德尼所傷。面對如此體格彪悍的罪犯，在警告無效後，警察啟動了高達五萬伏電壓的高壓電警棍。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高壓電警棍也沒能制服德尼羅。警察在惱羞成怒的當下，掏出金屬警棍，沒頭沒臉地朝著德尼羅打去。

直到第56警棍之後，奄奄一息的羅德尼才躺在血泊中求饒：「求求你們，別打了。」參與打人的四名警察這才停止毆打，給他戴上手銬，叫來救護車將其送往醫院治療。

本來以為只是一場難纏的追捕行動，但是辛格警官和四名參與毆打的警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毆打羅德尼的行為已經被人無意拍攝了下來。

原來，距離現場30米處的一棟公寓樓里，一位名叫George Holliday的普通市民被刺耳的警笛吵醒，從窗戶中看到了羅德尼被捕的過程。出於好奇，他用自己剛買來沒幾天的攝像機，在陽台上拍攝了一段時長為82秒的錄像。

但是，他沒有拍到羅德尼拒捕，也沒有拍到他做不雅動作挑逗辛格警官，正好拍到了四名白人警察試圖徒手制服羅德尼將他打得頭破血流的畫面。

之後，這段視頻被有選擇性地在媒體上曝光，並且廣為流傳。一時間，本來是假釋犯酒駕拒捕被制服的事件被扭化為白人警察毆打黑人的種族歧視暴力行為。

這在黑人群體中激起了巨大的民憤。４名涉事警察遂因刑事罪遭到地方法院起訴。

而一年後，當法官在審理這一案件時，以白人為主的陪審團判決，使用武力毆打交通違規的黑人羅德尼的3名白人及1名拉丁裔交警無罪釋放。

這一結果，激怒了所有的黑人們，怒火一瞬間燃燒起來，迅速演變成了一場震驚世界的種族暴動。

「天使之城」成「活火熔城」

暴亂持續六天 不得不動用軍隊鎮壓

1992年4月29日，洛杉磯當地黑人群情激憤，上街示威抗議，採取了報復行動，由抗議示威上升為暴力衝突。烈火四處燃燒，火光衝天，濃煙滾滾，洛杉磯成了「火中之城」，陷入癱瘓和混亂之中，不足24小時便蔓延到19個州。

燒殺搶劫的聚眾鬧事延燒6天，最後，共有53人喪生，逾2000人受重傷，1萬多人被捕，上千家店鋪被燒毀，財產損失達到了10億美元。

於是，美國政府派重兵鎮壓，加州州長宣布洛杉磯處於緊急狀態，布希總統派遣4000餘名國民警衛隊員進城平息暴力行動，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鮑威爾親臨指揮。

而當時被打的羅德尼在日後被指為是種族大暴動的「導火線」，他事後曾在電視上，語音顫抖地請求各方：「我們可以好好相處的嗎？」

暴力只能催生出更強大的暴力。羅德尼的事件只是一條導火索，把當時洛杉磯各個種族之間本來就潛藏的矛盾點燃、放大。仇恨、報復、蓄意鬧事都像有了疏通和發泄的借口。

矛盾激化 韓國人反擊

1992年的洛杉磯，經歷了一場浩劫，這場種族暴動不僅波及到了白人與黑人，甚至連當地的美籍韓裔也收到波及。

後來根據這次暴動拍攝而成的紀錄片《膚色的衝突》中就指出，「1992年的暴動發生時，當地正面對經濟衰退，韓國移民的暴增及警隊腐敗等問題。而重災區洛杉磯南部龍蛇混雜，常常黑幫出沒，治安極差，許多韓裔商家都面對黑幫威脅及黑人入店行竊的問題。最為人所知的是當地一家帝國酒庄的韓裔女店主打死一名偷柳橙汁的黑人女孩的事件。而事後女店主只被罰款及社區服務輕判。」

這件事是先於羅德尼被毆打之前，最早埋下的種族暴動引線。

後來羅德尼一案中，警察被無罪釋放，新仇舊恨，讓居住在洛杉磯的韓裔就順理成章地成了非裔美國暴徒的報複目標，在暴動時，帝國酒庄被暴徒們丟進了一顆燃燒彈，毀為廢墟。

其實，在暴亂開始之前，也就是羅德尼案件宣判結果公布之前。由於考慮到當時黑人與韓國人關係緊張，韓國人就開始用韓語電台組織居民持槍防禦。

在暴亂開始之後，韓國人以家庭和社區為單位開始組織巷戰防禦。在暴亂的第二天，也就是1992年4月30號星期四，洛杉磯警察基本放棄了韓國城的執法。韓國城附近區域陷入無政府狀態。韓國人組織起自己的武裝保安隊進行有組織的抵抗。

暴亂帶來的損傷是慘重的，在此次事件中，曾有四位黑人攔住一位白人貨車司機，並把他拖下車來毆打成重傷；一位林姓亞裔青年在暴亂中被打五槍而死。

類似的慘劇太多太多，無辜的人民受到嚴重傷害。加上政府、主流媒體的偏向，更是讓暴動向更惡劣的態勢蔓延。

1992年，洛杉磯種族大暴亂髮生時，羅德尼·金只有27歲。年輕的他根本無法意識到，一次酒駕拒捕所帶來的，竟然是一場不同種族之間的浩劫。

直到2004年，他接受了《紐約時報》的採訪，整整十二年以後，他才第一次在媒體面前，敞開胸懷來講述當年因他而起的那場噩夢般的往事。

「我，羅德尼·金應該對1992年的大騷亂負責，我是導致無辜者死亡的導火索，是造成洛杉磯騷亂升級的催化劑。」———這是他在十二年後的感悟。

無意間，普通的黑人青年羅德尼就成了歷史陰暗的背書，在他後來的一生中，永遠被這件事籠罩著，揮之不散。

今年是洛杉磯種族暴動過去的25周年。

二十五年過去了，暴動帶來的傷痛逐漸平息。親歷者和當事人都在人群中隱去，時間像一條洪流，把血和淚淹沒。

羅德尼·金於2012年被發現因服用過量藥物與酒精而溺死在自家的游泳池中。

長路漫漫 任重道遠

在這長長的二十五年里，洛杉磯已發展成為全美最多元化的主要城市。洛城的居民來自逾140個國家，說220種語言。

據《洛杉磯時報》報道，洛城西岸有4百萬名居民，其中48%是拉丁裔、28%白人、13%亞裔以及8%非裔。

2008年，美國也誕生了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奧巴馬。

但是，充斥在美國社會每一個角落的種族問題依然是美國現在的社會中非常重要且敏感的現實狀況。在美國生活，很多人都會感覺到儘管人們接受了一個黑色皮膚的總統，但種族問題依然錯綜複雜。

媒體上循循善誘、生活中人們謹小慎微，而那些歧視和爭議依然在現實生活清晰鮮明地存在。人們小心翼翼地躲閃著常識雷區，而內心深處的一閃念卻會引來麻煩和爭議。

2012年2月26日晚，28歲的白人協警齊默爾曼在佛羅里達州桑福德一居民區巡邏時，認定17歲非洲裔少年特雷文·馬丁「形跡可疑」，報警後跟蹤並與馬丁對峙，最後開槍射殺了少年。

第二年7月，涉案協警齊默爾曼被判處無罪。法官當庭宣布釋放齊默爾曼。消息傳出後，法庭外支持馬丁的人群舉行大規模抗議，認為法庭的判決不公。

這一事件剛好發生在洛杉磯種族暴動20周年時，種族問題又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2014年8月，美國密蘇里州弗格森市非裔青年邁克爾·布朗在沒有攜帶武器的情況下遭白人警察槍擊身亡。

這一慘劇引發了當地大規模抗議活動。抗議者與警察之間的對抗最終釀成騷亂，儘管事發5天後時任總統的奧巴馬高調承諾透明調查，並要求民眾克制，但並未有效平息民怨。隨後，該地區進入緊急狀態，實行了宵禁，國民警衛隊被派駐當地維持秩序。

特朗普上台後，滿口的種族主義也曾讓全世界感到不安和震驚。他的一些支持底層白人的言論，被各種民粹主義、排外主義和種族主義的白人理解為肆無忌憚種族歧視的護身符.....

就在不久前，美聯航暴力將亞裔乘客拖下飛機的新聞，在互聯網上引起軒然大波。網友們在紛紛指責美聯航做法粗暴之時，受害人的亞裔身份也引發了種族問題的爭議。

1963年，美國黑人解放運動和民權運動的領袖馬丁·路德·金在華盛頓林肯紀念堂發表了著名的演講《我有一個夢想》，為黑人族群平權之路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然而，誰也沒有料到，正在他竭盡全力、孜孜不倦為實現偉大的夢想而努力奮鬥、奔走呼籲的時候，一聲罪惡的槍響，卻在頃刻間殘酷地擊碎了他所有美妙的、偉大的夢想。

1968年4月9日，馬丁·路德·金在演講時遇刺，他的死激怒了這個國家的黑人，觸發了大規模的黑人暴亂。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美國在種族問題上依然長路漫漫。在今年的1月17日，一年一度的馬丁·路德·金的紀念日之時。蘋果在其官網的主頁上放上了這位前美國民權領袖人士的照片。還有他的一句名言：

「致力於爭取平等權利的崇高鬥爭。你會成為一個更偉大的人，創造一個更偉大的國家。」

寫在最後

如今，人們也許可以不再像從前那樣，用暴力來對抗暴力。但是，種族問題對於美國來說，依舊是歷史的後遺症，是現在社會中最複雜的一部分。

二十五年前的洛杉磯經歷了浩劫，如今的繁華讓人常常忘記那場悲慘的災難。

而早已離開了人世的羅德尼·金生前在採訪中說：「如果我是因為引發了大騷亂而被人記住，我寧願大家不要記得我。我想讓人記得我的另一面，記得我是參與平息那場波濤的一分子。這是一種自我解脫，而我當時確實也在為恢復和平而努力，我做了我該做的那部分，我想讓大家記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