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外媒稱為世界最大人為災害,殃及千萬國人,卻成鮮為人知的慘痛歷史
老一輩選擇遺忘是為了忘記傷痛
年輕一輩不經意間忘記的卻是歷史
…
1976年7月28日,北京時間3時42分53.11秒。
生活在唐山的人們結束一天辛苦的工作,尚且還帶著對未來的幻想沉沉入睡。
突然之間,地聲轟鳴,房屋倒塌,地裂山崩,地震罹難場面可怕到了極點。
僅僅23秒時間,唐山被夷成廢墟。
像是上天開的玩笑,近乎所有的民用房倒塌,24萬多鮮活的生命葬身廢墟,7000多個家庭斷門絕煙。
這場7.8級的唐山大地震成為了國人不可抹滅的記憶,世代流傳,不忘傷痛。
但有一場空前的洪災,距離唐山地震開始前僅僅一年,卻幾乎被人們遺忘。
而這一場重大的災難,有一個很大的原因,竟然是人為的。
這場洪災就是不為大眾所知的,駐馬店潰壩事件,也是檔案里的758事件。
事件最初是由一場驚人的暴雨引發,當時,暴雨中心最大過程雨量高達1631毫米,最大24小時雨量是驚人的1060毫米,創造了中國同類指標的最高紀錄。
大雨導致駐馬店地區62座水壩同時坍塌,60億立方米的洪水瘋狂漫涌。
洪水自上而下順著地勢急速推進,速度最高達到每秒13米。
駐馬店30個縣市被沖塌,千畝農田被淹,千萬人受災被困,洪水帶走的生命難以統計,造成的傷亡人數與其後一年的唐山大地震不相上下。
這場災難被美國Discovery欄目在2005年5月播出的《世界歷史上人為技術錯誤造成的災害TOP 10》收錄,甚至名列榜首。
為何外媒稱它為人禍?這還得從1950年說起。
圖:美國Discovery是一個主流探索節目
1950年代,中央成立了治淮委員會,旨在修建水利,將淮河治理好。
幾萬來自各地的民工浩浩蕩蕩開進工地,剛翻身的農民憑著高漲的熱情和幹勁投入到了水利工程中。
在蘇聯專家的幫助下,修建板橋水庫的工程進展得如火如荼。
板橋水庫在1951年4月2日開工建設,照當時的發展水平,不用個幾年時間是很難修建完成的,但是,板橋水庫卻只用了短短14個月就已竣工並投入使用。
圖:板橋水庫的溢洪道
新修的板橋水庫將淮河上游重要支流汝河攔腰斬斷,水庫管理局還設下了水產隊,林場、招待所、發電站等設施機構一應俱全。
千頃碧波、山影倒映,一片人為改造的美好畫卷躍然眼底。
在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和「大悅進」的推動下,水壩興建成為了一種趨勢,1957年到1969年之間,新建了200多座水壩,在當時,這種水利策略被叫做「滿天星」和「葡萄串」。
圖:大悅進時期,汽車運料上壩
由於當時國內的水利工作者還停留在理論階段,尚無大型水壩的設計建設經驗,而且沒有多少可以查閱的水文資料,所以大多都是照搬蘇聯的建築設計方案。
缺乏經驗,加上「大悅進」情緒的錯誤引導,進度雖然快,可是填築質量差且土層不均勻,實際上是達不到設計要求的。
依照「以蓄為主」的思想,所有的水壩都被當做大型的蓄水池使用。
河道宣洩不暢、堤防不固、沒有考慮排洪能力的構建,這一切都成了工程的隱患。
工程的隱患是其一,最讓人擔心是人們心裡根本想不到會有垮壩的危險。僅僅以推算的數據就認為,水壩即使抵擋「千年一遇」的洪水也不成問題。
圖:大悅進時期修水庫講究「多快省」,怎麼能造出鐵殼壩?
當時最大的板橋水庫甚至被稱作「鐵殼壩」。
但就在1952年的8月,最大的板橋水庫就發現了壩體裂縫,此時距離建成僅過去14個月。
當時,河南省水利廳副廳長兼總工程師陳惺參與了多個水庫的修建,從中發現了「以蓄為主」存在的問題。
陳惺在水利會議上多次指出,「(以蓄為主)將會對水域環境造成嚴重破壞——地表積水過多,會造成澇災。」
陳惺不僅是水利廳副廳長,還是水利方面的專家,說出來的話怎麼也應該參考一二。可是專家的忠告不僅被忽視,「以蓄為主」的經驗還被大範圍推廣出去。
圖:陳惺雖然為了提高排洪能力,陳惺設計的水庫和分洪閘盡量設計更多排水閘,卻被水利廳的認為「閘門設計太大」一再減少排水閘。
水利廳多次刪改陳惺的設計稿,最後落成的水壩還是走上了「以蓄為主」的道路。
水利廳甚至無視維修各個大壩的必要性,投入使用的25年間,雖然有例行檢查,卻只有宿鴨湖水庫在1975年進行過搶修。
圖:1975年搶修宿鴨湖水庫
被大發展美夢沖昏了頭腦的人們,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正在迫近。
海岸線出現的7503號颱風,正在默默醞釀一場空前的災難。
當時的河南正有旱情,為了對抗旱災,各水庫的閘門緊閉,蓄水量很快達到峰值,甚至在板橋水庫的蓄水超出安全線。
北京中央氣象台在8月5日時,突然檢測不到7503號颱風,詭異的現象讓人感到不安。
那時候氣象監測系統不完善,很難做到現在的全天候監控。
然而,等再次發現颱風行蹤時,颱風的移動路徑已經發生了改變,並開始在當時的河南省境內停滯。
圖:颱風路線詭異,抵達雲南前曾拐了個大彎
大暴雨傾盆而下。
這一場大雨持續了10個小時,降雨量達到了448.1毫米,已經能嗅到一點洪災的味道。
板橋水庫蓄水過高已經引起重視,公社和駐軍負責人聯席會議上,會上大家發言激烈,各種意見摻雜。
圖:抗洪需用麻袋、草袋、石料
最終水庫管理局派人速到駐馬店,請求地委、地革委與駐軍聯繫,依靠軍隊搶險、運送資材。
但地區防汛指揮部用電話詢問水利局是否有準備麻袋和草袋,回答沒有。又詢問其他部門,回答依然是沒有。
在他們的防汛倉庫里,只有幾根小木棍和幾個民兵訓練用的土手榴彈。
憑藉這些如何能抵抗即將發生的滅頂之災?
這也不奇怪,1975年時還處於反常的政治氛圍之下,人們忙著批判資本主義、忙著打擊右傾。
當時甚至連「批鄧」工作都進行著如火如荼,大多人都不敢說不敢做,不敢承擔責任。
駐馬店這地方山頭林立,各派都忙著「打派仗」,哪還記得防汛準備。
圖:宏衛兵時常抓人比斗,政治氛圍詭異
第二天第二場大暴雨襲來,這場持續16小時的暴雨讓板橋水庫的通訊線路中斷,多次和上級聯繫的電訊都無法傳出去。
直到第三天,第三場特大暴雨緊接著前一場大暴雨落下,13個小時的大暴雨已經讓很多地區水淹嚴重。
據說當時雨量之大,只要將洗臉的水盆伸出去,一瞬間,水就已經滿了。
到了當天晚上,駐馬店的確山和泌陽已經有7座小型水庫接連潰壩。
而這時,板橋水庫的人們卻還不知道這些事情,事實上即使不知道他們也能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其實大家都知道必須要儘快泄洪,不然問題將會更嚴重,可是卻沒有人敢做這樣的決定。
焦慮的人們兩次用當地駐軍的軍用通訊設備項上級請求用飛機炸掉副溢洪道,但急電雖急卻無法傳到上級部門手裡。
第四天的零點20分,洪水漫壩。水庫管理局第三次向上級發出特特告急電,並「擅自」決定開啟閘門泄洪。
直到這時,水庫管理局才發現17個泄洪閘居然銹死12個,只有5個能開啟。
這時開啟這5個閘門也已經無力回頭,水位沒有一點兒下降。
板橋水庫上大家一片混亂,大暴雨像上天開了水龍頭,水柱砸的人睜不開眼,聲音也傳不開。
電話聯繫不上附近村鎮的人,就通過信號彈通知吧!
圖:信號彈光線強,可克服雨幕的阻礙
可是信號彈雖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可事先也沒有約定過什麼暗號,村民們看著大雨里一閃一閃的信號彈,根本不知道要撤離。
突然,暴雨驟然停止。夜幕之中居然能看到閃爍的星星。
板橋水庫上傳來一聲驚呼:「水落了!」
果然,剛剛還在一寸寸上漲的洪水開始快速回落。
所有人還沒開始歡呼,有一些人臉色就已經慘白,他們看到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水壩坍塌了。
剛剛還注滿水的板橋水庫突然間痿痹,7億立方米的庫水滾滾泄下。
整整7億立方米的水以每秒78200立方米的湧出水庫,人們心中的「鐵殼壩」瞬間化作死神的鐮刀。
站在板橋水庫上的人看見洪水瘋狂涌下,瞬間淹沒眼前的世界,大陸一下子變成了海洋。
洪水順著汝河向江海奔去,沿途沖毀能看到的所有大壩,原本就就不結實的大壩甚至無法阻止洪水更多一會。
61座大壩好像多米牌般,紛紛崩潰,總量達60億立方米的蓄水決意要掩埋整個駐馬店。
洪水力猛,京廣鐵路的鋼軌都被擰成絞絲狀,就是石油公司50噸重的油罐也能卷進湖中。
水流速度還極快,很多人沒有來得及反應,就在睡夢中被水流拍打在牆上。
能從洪水中幸運的成為一個「漂流物」也不一定避得過拉直了高壓電線。高壓電線在水流帶動下變得筆直而鋒利,就是房屋也可以輕鬆切成兩半。
有些人要是幸運活下來,也被水流帶到離家鄉32公里外的地方, 就算想回老家也沒有任何賴以辨認的景色。
許多村鎮被毀,許多家族被滅門,數百萬人泡在水裡。
而這一切發生卻只需要6個小時。
在之後的十數個小時里,洪水東進。直到洪水淹沒了平輿縣城時,已經是8月9日深夜,對駐馬店人民肆無忌憚的塗炭方才算結束。
解放軍以最快的速度向駐馬店推進,海陸空一體地開始了救援。
圖:解放軍從水路進入
大洪水之後就是高溫,糟糕的環境加上高溫烘烤,各種疾病瘟疫開始蔓延開,救援工作速度逐漸跟不上疾病的發病情況。
各地都能看到災民沒有得到醫治而痛哭和醫生看了病卻沒有葯可用也哭的情況,也有人看不上病,痛苦的選擇了自殺。
據不完全的統計,當時有113.3萬人患病,數目之驚人無法想像。
圖:有能力遷移的人民往外地遷移
救援工作開展困難,很多人吃不上東西,一餓就是一周,沒有依賴的情況下,掠屍搶財的現象也時有發生。
為了讓災難中的人們能夠吃上東西,駐馬店周遭城市的人們自發在門前曬麵皮,做饃饃,用麻袋打包,然後交給軍隊,用直升機投到災區去。
當時很多人為了搶到吃的,一不小心就會被砸中腦袋,很多饃饃拿到手裡都是有血的。
可是這些天上掉下來的饃饃延續了許多人的生命,大家都叫這是「天饃」。
圖:大部分乾糧空投時落入水中
當時河南省委書記劉建勛與陳惺一起在直升機上看到百姓在洪水中甚至連落腳的地方都不夠用。陳惺說:必須炸開班台閘,加速行洪才能救百姓於洪水。
隨後,劉建勛和陳惺於13號晚9時來到北京向國務院彙報,中央隨即表示:為了救人,你們說炸開哪裡我們就同意炸開哪裡。
而當安徽方面得知需要炸開班台閘讓洪水流入安徽時,安徽為了保護自省安全,雙方在班台閘的兩面進行武裝對峙。
直到14號上午10點,在武漢軍區副司令孔令德的強制執行下,班台閘所有的閘門、胸牆、橋面和部分閘墩都被炸飛,洪水順著分洪口敞開的大門傾泄而出。
安徽堤壩叢生,可是因為之前「以蓄為主」的思想,每個堤壩都不善於排水。洪水在星羅棋布的「關卡」中穿行,真是險象環生。
洪水減少,救援工作進展速度逐漸加快。
搶險救災的工作順利完成。但因為暴雨的突襲,大壩的潰破,洪水吞噬了整個駐馬店,再加上瘟疫的傳播,就連統計遇難人數都成為了一個難點。
到底死了多少人最終成為了一個迷,一個無人能解答的迷。
1986年板橋水庫復建工程被列入國家「七五」期間重點工程項目,1975年那場大洪水彷彿昨夜噩夢。
工程在1986年底開工。五十多公里外的遂平縣多了一個758紀念碑。
圖:758紀念碑
只有這個紀念碑能讓人們永遠記住那年引發大洪災的種種原因,也只有這個紀念碑能讓人們記住在758里湧現出的51名抗洪搶險英烈。
共計51名抗洪搶險英烈,年齡最大的是時年55歲的孫久漢, 他是遂平縣褚堂馬庄孫溝村人,為搶救其他村民,自己一家7口全部遇難;而年齡最小的軒國華才17歲,她為搶救遂平火車站物資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一定還有其他人已被洪水淹沒不會再被想起,但他們一樣是我們的英雄。
直到2010年我國保密法修訂,災難死亡人數不再定密級時,以758為例進行宣傳,人們才重新重視起這個被遺忘的歷史。
政策放開後,「24萬人」的死亡數量成為媒體開始宣傳的數量。
而中共高層頭次公開提到758災難是在2012年8月1日,溫總里在河南召開防汛工作會議時說道:
河南75·8特大洪災,造成重大損失,我們不能忘記這個沉痛教訓。
圖:永遠銘記1975年8月8日
有這麼一種說法,認為人類群居的動機就是為了抵禦重大的自然災害。
洪災正是人類幾千年來不遺餘力治理的對象。
從大禹治水到都江堰,我們用智慧築起這些水利工程,保護家園。
今天,人類擁有了更強大的科技,大壩如雨後春筍一般築起。
可悲劇的是,家園依舊毀於一旦,洪水並沒有遠離我們。
但這洪水並非自然,實乃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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