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說,等他有錢了,就請我吸毒

看著那張爛臉,想要用刀刃攪進他心臟的想法,從未停止過。

這是真實故事計劃的第 146 個故事

奶奶第二次在我枕頭下發現剪刀時,曾語重心長地找我談過一次話。

她問我,總是在枕頭下放剪刀做什麼,又說我從小就跟爹媽不親,有什麼心事要跟她說,憋在心裡會憋出病。

我不善言辭,平時屬於三杠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悶蛋,也沒有跟七十幾歲的老太太聊心事的習慣,無論她講些什麼,我總想著隨便打個馬虎眼搪塞過去。

我說,就只是剪完指甲順手往枕頭底下塞了。讓她別想太多。

奶奶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沉下來,問我這剪刀是不是防著我阿爸的。

我「嗯」了一聲。

奶奶突然老淚縱橫,捂著胸口喘氣。

我很怕奶奶去捂她的胸口,她有心臟病,是給我阿爸氣的。

當時在飯桌上,我阿爸跟家裡要八千塊錢去買一輛二手大眾汽車,他說車有八成新,是警局給扣下來的贓車,他和局長相熟,局長要八千塊便宜賣給他。

我奶奶嗓門子很尖很大,當下吼了回去:「其實你就是要拿我們的錢去吸毒!公安局局長能跟你做朋友,你怎麼不看看自己現在這張爛臉!真是笑掉大牙!」

我當即一聲冷笑盯著阿爸,努力表現出自己內心的嘲諷。我阿爸非常喜歡說謊,應當是屬於說謊型人格。別人問他什麼問題,他第一反應不是怎樣組織答案,而是如何編造謊言。我想他可能還會因此獲得成就感,他總是妄想用謊言騙倒他身邊最愛他的親人。

阿爸「呵」的一聲,先是把飯碗摔了,然後站起來將整個飯桌掀翻。

我當時穿了一條熱褲,奶奶剛煮好的那鍋冬瓜排骨湯徑直向我傾瀉而來,澆到我大腿上。

我腦子「嗡」的一聲,給疼傻了,還是奶奶先尖叫出來,她趕忙把我拉到廁所,接了涼水給我泡著。阿爸早已摔門而出,聲音特別響,理直氣壯得像受了天大委屈。

我當時真的心疼那鍋冬瓜排骨湯,奶奶煲的湯特別好喝,但是我阿爸是不會懂的。他總是幾天不吃飯,而且我聽說吸毒仔大多沒有食慾,還厭食。他怎麼會懂一碗湯的妙處,更不會心疼奶奶做一頓飯要耗費的精力。

我知道他是故意潑我一身湯水的,我又想殺掉他了。

奶奶一邊給我接涼水一邊哭,我已經疼得講不出話來安慰她,她哭得越發凶了起來,捶著心臟喊疼。我以為奶奶只是哭岔氣了,沒想到她已經躺在地上暈了過去。

爺爺一收工回來就看見奶奶躺在地上,背起她就往樓下跑。我被燙傷還沒進醫院呢,奶奶先進去了。

從那之後奶奶就落下了這個心臟病,一日三餐都得就著葯吃,得吃一輩子。

我的腿上留了疤,這些年疤淡了一些,不那麼瘮人了。但早前跟我初戀去開房,他扒掉我的褲子之後,看見那疤就不想做了。

過沒多久我倆就分手了,他說是覺得我噁心。我沒覺得自己噁心,倒是覺得自己瞎了眼看上他。

腦補殺死我阿爸的想法其實由來很久,最早能追溯到我上幼兒園的時候。

阿爸在我未出生前就染上了毒癮。那時候我舅舅生了大病,每日每夜疼得睡不著覺,所以用少量「白面」做止痛劑。

有一次舅舅的「白面」用完了,我姥姥未想太多,使喚我阿爸去買。就這一次,他自己沒忍住,給販毒仔引去吸了毒。

因此我爺爺奶奶非常厭惡我阿媽和她娘家,但是我阿爸依然維護阿媽。我阿媽會掙錢,可以給他錢去爽。阿爸有錢吸毒時,還是很愛妻子的。

可阿媽拿不出錢的時候,阿爸就會罵她、毒打她,把煙灰缸往她身上扔。甚至扯著她的頭髮把她撞到牆上,說因為阿媽的娘家才毀掉他一生。

阿媽是個堅強的女人,也很能幹,同時還是個煙鬼。初中我有段時間偷偷學起抽煙,有次被阿媽撞見了,她跑過來打掉我的煙盒,拿掃帚把抽了我一頓。

其實人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決定的,怨不得別人的。正如我高考失利,也沒說是因為他天天跟家裡要錢,要不到就砸東西,從而影響了我學習。如果我怪他,那就真是太不要臉了。我又沒吸毒,可不能不要臉。

我小時候,爺爺奶奶沒捨得讓阿爸進戒毒所,於是拿了大鐵鏈將他鎖在家裡。他偶爾會求爺爺放他出去散散心,晒晒陽光,那時候他經常帶上我。

爺爺一心以為帶著女兒,我阿爸就不敢亂來,還偷偷讓我監視他。我那時候才上幼兒園,10以上的加減乘除尚且算不來,根本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阿爸每次都帶我到一條非常破舊的小巷,讓我在巷口等他。

小孩子好奇心重,有次我走進巷子里,看見有個門口是敞開的。阿爸和另外兩個男人就躺在一張席子上吞雲吐霧,地上攢了一地的針管和空的礦泉水瓶。

阿爸看見了我便招呼我過去,捏了一下我的臉,說:「等會兒帶你去喝汽水,回家了跟爺爺奶奶說我帶你是出來玩,知道不?」

他從那之後吸毒也不再避著我,讓我在門口坐著等。他用錫紙捲成管子吸那些粉末,有時候也折一個錫紙槽用火去燙。吸到鼻孔里後不久,他身體就輕輕顫動起來,彷彿每個毛孔都充滿了慾望。

看著他的狀態,我覺得十分好奇。他同我講:「等阿爸有了錢,再教你吸。」

我那時候只覺著有點怵,長大後回憶起他當時的語氣,又後怕又噁心。

到小學一年級時,阿爸因偷竊被公安局逮捕,尿檢後發現他是吸毒仔,拉到強制戒毒所關了一年。

一年後公安局的電話打到我家,說是阿爸已經刑滿,讓我們帶一萬兩千塊錢去把他帶走。

當時爺爺的積蓄早已被阿爸掏空了去吸毒,我小叔又急著用錢買房子,爺爺攢了很久才夠一萬塊錢打算資助小叔。

所以公安局要我們贖人,給我爺爺拒絕了:「你公安局愛放不放,最好讓他死裡面了。」

之後的一個星期,家裡連續遭到電話騷擾,是阿爸從監獄打來要錢的。他總是挑在下午,趁爺爺奶奶熟睡的時候打來。

見兩老無動於衷,阿爸想到了新的名堂:「我太想女兒了,想出去。裡頭伙食又不好,阿爸你帶點吃的來看看我。」

爺爺奶奶刀子利嘴豆腐心。第二天奶奶一早就弄了一大鍋炒飯,熬好烏雞湯,又買來許多火腿、肉脯,讓爺爺帶著我、帶著吃的去看阿爸。

當天上午我剛剛參加完休學典禮,期末考試我得了班裡第三名。領了獎狀後,老師還往我額頭上貼了小蘋果貼紙。貼紙我捨不得取下來,臨出門還把獎狀帶上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監獄,我拿起電話看著玻璃窗那邊的阿爸,他胖了許多,白了些,精神狀況也好。

他說:「女兒長高了,這個年紀要按時多吃飯啊。學習怎麼樣?」

我說:「還好。」遲疑了一下,我剛想把獎狀拿出來,他讓我把電話給我爺爺。

阿爸哭著同我爺爺說他做錯了,他發誓再也不會碰那個東西,他已經徹徹底底戒了。他描述著牢里是如何如何的苦,如果不交錢就還要再被關半年,他實在熬不下去了。

他一直在桌子上使勁磕頭,聲音很大。爺爺聽得落淚,我在旁邊看得發愣。

爺爺回去之後精神恍惚了快一個星期,終究是拿著一萬兩千塊去把阿爸贖了出來。小叔沒說什麼,小嬸卻因此記恨我們,從此跟我家更加疏遠了些。

爺爺被我阿爸拖累,從未幫襯過小叔,爺爺替我阿爸養著我和弟弟,可連小嬸坐月子我奶奶都沒去照料。爺爺曾同我講,小嬸一直對他和奶奶有意見,將來恐怕是不會給他倆養老,我阿爸也決計是靠不住。

一想到他和奶奶辛苦養大兩個兒子,最後到老竟也落到無依無靠的下場,爺爺就很傷心。

我學著電影里周星馳的語氣說:「我養你啊。」

我爺爺笑了一下,說:「你將來是要嫁出去的,不要費心爺爺奶奶了,以後還是幫襯幫襯你弟弟吧。」

可我並沒有幫襯我弟弟的機會。阿爸被贖出來不到兩個月,弟弟就被他賣掉了。

當時弟弟兩歲多,小傢伙給養得白白胖胖,抱在手裡是軟軟的一團,想稍一用力就能捏壞。眼睛很大很閃,比天上的啟明星還要亮。

阿媽一再叮囑我要照顧好弟弟,不能讓阿爸單獨帶他出去。我當時還不明白為什麼阿媽對阿爸的戒心這麼重。其實阿爸平日里對我和弟弟很好,很溫情。

後來才知,愛在毒癮面前,成了殘喘的敗狗,只余呼天搶地一陣亂吠。

那天阿媽不在家,阿爸從我手裡接過弟弟,那兩歲的小娃娃在阿爸的懷裡鬧騰嬉笑。

他說要抱弟弟出去走走,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我總盼著弟弟在阿爸清醒的時候能多得些父愛。而後才驚覺自己有多愚蠢,竟妄想著一個吸毒的人能有清醒的時候。

從我手裡被接走的小傢伙再也沒回到我手裡來。

原來阿爸從監獄回來的第一天就和阿媽談過了,既然給不了孩子好的生活環境,不如賣掉吧……

他哪裡是想給孩子更好的生活環境,只是毒癮犯了要籌錢買毒品。

阿媽是最先崩潰的人,每日每夜都能聽到她壓抑的凄厲的哭喊聲。爺爺當即報了警,警察不明白只是父親抱著兒子出去玩,爺爺為何這麼緊張。爺爺跟警察說阿爸怕是要將兒子賣掉,後來成了現實。

弟弟被賣掉的兩個月後,阿爸才偷偷回了家。阿媽從廚房裡拿出菜刀往他頭上砍,他躲得快,只砍傷了手臂,落荒而逃。我阿媽不解恨,將菜刀從三樓扔下,沒有砸中阿爸,我覺得很可惜。

弟弟被賣了三萬塊錢。那時我才知,原來三萬塊錢就可以買斷骨肉至親、血脈相連。我當時很想問一問阿爸,三萬塊錢他能吸兩個月,還是三個月?為什麼可以這麼殘忍,將我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孩子拿去換那輕飄飄的幾克「白面」?

這是很恐怖的事情,我總要時刻提醒著自己是個罪人,而我犯的錯誤終生沒有被糾正的可能,我們沒有找回弟弟。沒有人怪我,可我不能不怪自己。是我自己瞎了眼,竟將狼子野心錯認作良善的光。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想殺死我阿爸的念頭,我幻想自己用刀刃穿破他的胸膛,攪爛他的心臟。

某一日我放學歸家後,阿媽已經離開了。也許外面的世界艱險,但一定比呆在一個吸毒仔身邊要安全。

和阿爸離婚之後,阿媽開了一個服裝廠,我寒暑假都會去那裡住,但實際上一年也見不上幾面,說感情好是騙人的。其實我還有點怕她,她不像阿公阿婆那樣從小陪在我身邊,這樣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因為她隨時可以離開。

阿媽沒有離開那座小城市,她的根就扎在那裡了,她是不想走。阿爸循著阿媽工廠招工的橫幅上的地址,找上阿媽的工廠去要錢,在她樓下罵了兩天,期間夾雜著各種生殖器官的罵詞。

阿媽受不了這種恥辱,只能給他塞錢。阿爸能拽住的人沒幾個,他一個都不肯放過。阿媽只有給不起錢的時候,才會偷偷把工廠搬走,直到又被他找到,又搬走。我不知她還要搬幾次,但我想,她跟我一樣,總是會腦補去殺死我阿爸。

後來某次我跟阿姨聊天,她跟我聊起一個男人,我不動聲色聽著。才知道在我高中的時候,阿媽組建了新的家庭。

曾經阿媽問過我,如果她再婚我怎麼想。我當然是祝福她,她人生還長,憑什麼給一個吸毒仔拖累一輩子,這不划算,更不應該。但她再婚之後也沒有告訴我,也許是怕傷害我,也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很多時候我想和她聊天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的孤單不是我這個年紀有限的人生閱歷可以理解的。我偶爾也想告訴她,我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身邊有人陪伴。

我問奶奶,為什麼我們不能走得遠遠的,和阿爸斷絕所有的關係,去一個沒有毒品的世界。

奶奶皺紋都疊在一起,她說一個人要離開很容易,要留下來才艱難。

她問我,我阿爸自己不去做工,我們走了他再也找不到人要錢,也再沒人給他一口熱湯水喝,他怎麼活?

我說我不知道。連熱飯都吃不上的生活,我未曾經歷過。

她又問我,我們走了再沒人給他拖累,他到外面偷搶,讓不認識的人受這無妄之災怎麼辦?給人抓到了打死怎麼辦?

我說我不知道。但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我曾見過我阿爸從外邊回來滿頭是血躲進房裡。

她再問我,我們若是走了,阿爸一定會去騷擾我小叔。到時候,一直好心做人、安穩生活的小叔一家怎麼辦?

其實,奶奶不知道,年前我小叔開的藥店遭人洗劫,他自己也給歹徒划了一刀。而當時去搶他的,便是阿爸和他的幾個「老友」。

當時我在現場,阿爸雖套了黑絲襪在面上,做了鬼我也認識他。小叔明顯也認出了阿爸,卻只對我「噓」了一聲,破些財便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定是不想叫我奶奶擔心。

我想起了小叔經常和我講,他跟阿爸年輕時是怎樣怎樣要好的兄弟。原來是這樣的,好人便該處處遭殃,才能保障壞人逍遙快活。

我和爺爺奶奶不一樣。後來我去到了離家一千多公里的城市上大學,總算是能自由自在地呼吸。奶奶問的三個問題我答不出來,但我絕不想成為像他們一樣的冤大頭。

爺爺是賣魚鮮的,他每日凌晨兩點起床去批發市場拿貨,再到零售市場去賣。中午十二點收攤,回家吃口熱湯飯睡兩個小時,醒了又去擺攤。爺爺每晚七點吃完飯就立刻躺下睡覺,凌晨兩點又準時起來。

他的手時常腫脹著,一到冬天便發爛,很嚇人。我時常見他累到坐在椅子上就能睡著,這樣一天能掙兩百多塊錢,有一百塊要像交保護費一樣交到阿爸手裡。

我時常催促爺爺離開他那個兒子,或者把他趕出去。海洛因大概是能把人的麵皮鍛煉成防彈鋼盾,爺爺無法擺脫這個詐欺犯兼無賴。

我同爺爺講:「阿爸不過是要吸你的血、啃你的骨肉,你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憑什麼要給他這樣糟蹋?吸毒是個無底洞,你將他當做兒子,但總有一日你拿不出錢來,你且看他還拿不拿你當作父親!」

我時常這樣「教育」我爺爺,如今想來他比我年長了五十來歲,我一個小丫頭都能曉得的道理,他又怎會不知。若真有活路,誰不想走呢?

阿爸總是說他要戒掉,這是最後一次,一定是最後一次。我也不知是聽過了多少「最後一次」才麻木。他說對不起家裡人,真的很對不起。

可是很奇怪,我們要他的「對不起」又能做甚。

爺爺做醫生的朋友告訴他,海洛因的復吸率是99%,幾乎不可能戒掉的。那時我就想啊,我阿爸為什麼不能是那剩下的1%?

後來的幾年阿爸不斷地戒毒、復吸、再戒、再吸……

看著他因戒斷反應而蜷縮在地上乾嘔時,我不是不心疼。但是想要將刀刃攪進他心臟的想法,從未停止過。

我終於接受他並不屬於那1%,原來很多事情並不是相信就可以做到,信念和現實的對抗賽好比蜉蝣撼樹,我實在過於天真。

爺爺偶爾亦向我問起,他怎麼就戒不掉呢?

其實希望是比海洛因更令人作嘔的心癮,爺爺像我阿爸一樣,戒不掉對阿爸的希望。

爺爺掙的血汗錢變作蝕骨銷魂的毒藥,流進阿爸的血液,幾經幻為遨遊九霄的逍遙仙后,他又變回陰暗的臭水溝里食腐飲餿的蛆蟲,那本是他的真身。只是他心都給毒癮咀嚼成渣滓,時不時還妄做著能爬回人間的美夢。

我時常往枕頭下放剪刀,其實我也明白,若阿爸真的要害我,一把剪刀是不頂事的。安全感應當是自己給自己的,可如今我都長到二十歲了,卻依然怕被阿爸賣掉。我不恨他不是那1%,我只恨他總是傷害身邊至親至愛之人。

今年春節後,我陪著爺爺回家鄉祭祖,遇見了爺爺那舉家搬遷到廣州的堂弟、我的五叔公。五叔公已經十多年沒回過家鄉,爺爺見著他很是高興,拉著我就想上前吹水。

五叔公見著爺爺時卻詫異至極,竟蹦出一句:「你……你還活著哇!」

爺爺給氣得半死,一問之下,原來前兩年五叔公因身份證過期回了趟鄉里,趕巧碰見阿爸去找我姑奶奶借錢,名義是爺爺死了。

他說想風風光光把爺爺送走,至少也要搭個靈棚,擺上二十桌酒席。五叔公想起昔日與爺爺一起割草放牛的情誼,當下拿了五千塊借我阿爸。

我聽了之後氣極反笑,調侃爺爺:「有沒有想過殺死阿爸?」

爺爺點頭,說:「有的。」

只是想起早些年他沒吸毒時孝順的樣子,還是捨不得。

作者張楠楠,現為大學生

編輯 | 莫文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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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吸毒的父親送進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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