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獎勵無賴的方式維穩，上海警力永遠不夠用

01-24

上周，因為對上海警察的工作方式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給徐匯區沿江綠地的一群盡職保安引來了一場麻煩。本著自己惹事自己擔的原則，我不得不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公示一下，順便也給各位讀者提供一個警民關係惡化的案例。

【2017年 4月13日更新，派出所初步調查，已經排除了保安（及同事）的責任。現在上海市局成立調查組，複查此事】

【2017年 5月3日更新：不得不說警方的名聲是自找的。這事早就處理了，男女被叫來給保安道歉，退錢，保安也諒解。結果不算差。可警方閉嘴不開口，不給書面結論也不發個公告。要知道你們願意翻案，就是因為這事成了公眾事件啊！不給公眾一個交代，假裝事情會自己消失，完全沒有網路時代的意識啊……不怪別人黑你們。】

下為原文:

我在四月五日的新聞簡報中曾經提到當天的見聞：

睡前消息【17-04-05】挨罵也是一種榮耀 - 知乎專欄

這裡再回顧事件的前半程：

4月4日下午五時左右，我騎車來到上海徐匯區的沿江公園跑步。地點如下：

（圖中紅色標記處，右側水域為黃浦江）

在龍騰大道和沿江綠地之間，有一條自行車騎行道。但沿江步行區（綠色部分）是不允許自行車進入的。有明顯的地面標誌（鎖鏈）和禁入標誌。

（鎖鏈為騎行區和步行區的分界線，缺口處是行人通道，旁邊有禁止自行車的標誌）

我當時把自行車放在鎖鏈外側，準備走到下面的步行區。此時有一對男女（見上面截圖），推著橙色共享自行車，帶著一條狗（未帶狗繩）和一個橄欖球，從人行入口進入步行區。保安上前阻攔。我聽到爭吵聲，拿出手機開始拍攝：

上面這張圖，前面回頭的男人和自己的女友把共享自行車車鎖在步行區，帶著狗和球進入。（前方為黃浦江）。

（對應的監控視頻截圖，注意其他人的自行車都自覺停在鎖鏈外側）

保安發現這是一輛很難搬動的共享單車，大聲喊這對男女回來，自己把車推走，得到這樣的回應：

保安無奈，拿出對講機，要求景區內部的同伴攔住這兩個人。二人回身理論：

女人走到保安面前，主動倒地：

視頻見我的微博，地址：沿江綠地男狗女球事件視頻之一

一分四十三秒到一分五十秒的視頻證明，女人毫無徵兆地自行撞到保安身上，隨即倒地。男子立刻回身毆打保安，直到保安摔倒。

女人坐在地上，男人毆打保安：

男人繼續揮拳打保安，狗跳出來，女人擔心狗跑掉，不再假裝倒地，起身抱狗：

保安不得不呼叫更多的同伴。男女打人後繼續向景區內部走，我拿著已經拍攝的照片和視頻給保安看，說你可以報警，我這裡有照片，還可以留下來給你當證人。保安報警。

然後，保安的同事在景區內部攔住了這一男一狗一女一球，警察也很快到來。女人立刻把狗交給男人，順暢地再次倒地，指責保安打人：

男人抱著狗，憤怒地對警察控訴保安：

男女被攔住的地點遠景拍攝（不是最初扔下自行車的地方）：

我此時也從第一事發點趕來作證，把手機里的照片給警察看，表示我證明保安無辜。一個警察記下了我的姓名和電話。我和被打的保安互相加了微信，把照片發給他。

警察和當事人爭執很久，我個人以為，既然人證物證都有（保安告訴我景區還有攝像頭，即上面的視頻記錄），到了派出所里應該可以得到嚴肅處理，就騎車離開。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接到警方的電話。

過了2天，當初加微信的保安班長忽然給我發微信，問我能否再當一次證人。他告訴我，我走以後，警察宣布保安必須為打人負責，把保安扣在派出所里，不付錢不放人。最後保安班長被迫認錯，掏錢把自己的部下帶走：

我大吃一驚……發現事件發展完全脫離了常理和我當初的判斷。當然我第二天就出差了，人不在上海，也不能輕信保安的一面之詞。我表示，我在網路媒體工作，而且也親眼看到了事件全程，可以幫你交涉一下這件事，但前提是你必須保證前面的描述是真實的。保安猶豫了一下，把身份證和個人資料發給我。

既然這事（報警）因我而起，而保安也願意對自己的發言負責，我沒有理由不把事情公布出來，否則豈不是害了維護公共秩序的保安？

必須承認，我的「圍觀」有一定瑕疵。真正能做到「無縫」觀察並拍攝的部分，只是衝突的第一現場，即上面監控視頻記錄覆蓋的區域。我能證明在這期間保安絕對沒有打人，也能證明女人自行倒地，男子毆打保安。但從這個現場到女子最終躺下的地方（警察站立處）有200米左右的距離，期間有沒有其他肢體衝突，我不敢保證。而保安也告訴我，攝像頭尚未覆蓋景區內部，只覆蓋了景區入口這一塊。

但是，這首先意味著徐匯警方也沒有證據證明保安打人。
其次女子要求驗傷，賠償了300塊，我很想知道什麼樣的傷勢300塊就能打發。
第三，我明確向警方提供了電話號碼和姓名，也看到警察記到紙上，從案發到現在，警察沒有向我進行過任何詢問。
第四，監控視頻和我都能證明女子在第一現場自行倒地，因為狗跑掉又自行起身，她自己有偽證嫌疑，證言不能信。
第五，男子毆打保安的事實沒有任何處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保安描述的處理結果為真，警察的工作是有極大問題的！

保安和警察，雖然分工不同，雖然一個沒編製，一個有編製，但他們的身份都是政府僱員（公園是政府財產），都奉命用暴力保護公共秩序。現在保安為了維護政府的指令被打了，警察毫無理由地懲戒保安，保護敲詐勒索者，我很懷疑接下來沿江綠地的治安狀況將如何發展。翻了一下保安同志的朋友圈，我發現人家頂風冒雨值班，被冤屈之後還要到江上救人也挺不容易的，眼下為了維護秩序和步行者的安全挨打，反過來賠錢，我作為旁觀者也實在看不下去：

過程說完了，再站在警察的角度上說幾句。

中國現在大部分地區的警力不足，這是事實。許多派出所需要用個位數的人手維護幾萬人轄區的治安，不得不用「糙」辦法來處理一些日常矛盾。但無論如何，再想節約時間，再想儘早去休息，也不能在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簡單地判定【誰躺在地上誰有理】，或是【誰給警方找麻煩的能力大誰有理】。否則的話，積極配合警方維持秩序的一方總是吃虧，撒潑耍賴的一方總是得利，普通人（和保安）怎麼有動力去配合警察？無賴又如何能夠收斂？這次事件中的一對男女，穿著和寵物的價格都不菲，卻不惜當眾打滾來敲詐。警察不懲戒這種惡意詐騙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繼續激勵他們的敲詐熱情呢？就為了避免麻煩？

我這裡危言聳聽一句吧，這樣發展下去，最好的結果是警察的治安任務越來越繁重，警力進一步不足。最壞的結果……就是報警越來越少，群眾不再相信警方公正處理治安事件的能力，轉而用私刑來對付嫌犯，用暴力來點燃警車。等到那一天，警察同志們就可以永久地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