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對話正在阿拉斯加追逐生活的 Ying

「我正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三年前一個冬天的夜晚,Ying像往常一樣結束工作,腦海中那個想過千萬次的念頭再次冒了出來。

像每個城市裡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上班與下班都匯入車水馬龍的洪流之中,擁有的是龐大城市高樓里格子間的一盞安定檯燈照亮的一角。

當問題問了一千零一遍,Ying忽然想通,想要的生活不應該只是一遍遍重複在腦袋裡的疑問。她決定告別一段穩定平靜的生活,轉身擁抱暗流涌動的未知。

兩個月後,她辭去工作,隻身飛往歐洲和北美洲,最後她選擇停留在阿拉斯加州,長住至今。與當地人一同生活,跟著他們捕撈三文魚、學習趕雪橇狗、宰殺獵物、儲存食物、練習槍擊......從一個都市人,切換到了原始模式,但她卻樂此不彼。

對Ying而言,真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初到阿拉斯加

生活很抓狂

「2014年9月,那是我第一次在阿拉斯加朋友家裡宰殺兔子。」 Ying在電話的那端回憶著。此時是阿拉斯加清晨六點鐘,她早早起床,邊喂著八隻母雞,邊跟我分享她在阿拉斯加深山荒野里長住的故事。

「宰殺兔子的時候,先要抓起兔子後腿在空中旋轉幾圈,當它暈眩了,整個身子會變直。然後迅速用楓葉刀把它的頭割下來,把身子懸掛起來。只要找准位置,就能很輕鬆地把兔子皮剝下來。把兔子手掌和腳掌作為禮物送給朋友的傳統最初來源於德國,象徵著好運,於是我默默地把它們拿回屋子裡。」

她給我細緻地述說著宰殺兔子的全過程,我聽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無法想像如此血腥的內容竟出自一把十分甜美柔軟的聲線。這樣嗲的聲音,本該說著「兔兔這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啊……

「當時我也覺得非常殘忍,可朋友安撫我說,這些兔子是冬天饋贈給我們的食物,當你對這些兔子心存感激,宰殺和吃掉它們就不會感到難過了。

在阿拉斯加,每天的難題不再是如何出色完成工作任務和等待晉陞機會,而是怎樣捕獲足夠的獵物作為食物,怎樣對抗冰雪度過寒冬,怎樣與大自然和諧共處。也只有當每天的任務回歸到最原始的捕獵及填飽肚子,生活才開始純粹且有趣了起來。

趕雪橇狗

一種非凡的體驗

從秋末初冬開始,給雪橇狗熱身對一整個冬天的順利出行,至關重要。

初冬來臨,下過幾場大雪,地面積雪已有十幾厘米厚,此時腳剎和勾子足以抓牢,雪橇即可落地啟用。Ying第一次跑雪地熱身,是踩在師傅雪橇後面的小雪橇上,無法直接控制方向,只能在必要時候踩腳剎以防撞上師傅的雪橇。沿途雪地坑坑窪窪,由於師傅開得很快,遮擋了部分視野,站在後方的Ying還沒反應過來,便撞上了前方一個堅實的小雪堆,連人帶小雪橇直接飛了起來。

跟著師傅訓練兩三次,熟悉所走的路線後,Ying開始獨自訓練屬於自己的雪橇狗隊。

對初學者而言,最難把控的是停下和拐彎。

Ying所在的位置地處山區,山路連綿且坡度高,雪橇狗們奔跑著俯衝下坡,速度快得驚人。地面覆蓋著厚厚的白雪,雪橇飛速前進。Ying站在後面,緊緊抓著雪橇把手,整個人都踩在腳剎上,卻並沒有減緩許多。冷風迎面,小徑兩側的樹枝被厚重的雪壓得低垂下來,Ying來不及躲避,直接狠狠地被樹枝摔打在臉上,眼鏡瞬間起霧,眼前白茫茫一片。但她來不及感覺臉上的疼,此刻神經高度緊繃,取下眼鏡,深度近視的她憑著自己的直覺看路,才能不被甩飛出去!

心有餘悸的背後,卻也積累著無與倫比的獨家記憶。

「溜雪橇狗的路徑有很多,但都不太平緩,特別是遇到90度的坡衝下去,很刺激。冬天20小時的黑夜裡,挑個有北極光的夜晚,帶上雪橇狗隊,穿越在白茫茫的山林里,是一種非凡的體驗。

被駝鹿襲擊

有驚無險

阿拉斯加地廣人稀,Ying居住在深山的小村落里,離小鎮有一個多小時車程,附近山上長滿了野生的莓果,山下是小溪清泉,周圍是密布的森林。這裡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也是野生駝鹿理想的棲息地。

每年九月有三周都是野生駝鹿(moose)和野生馴鹿(caribous)的狩獵季,駝鹿比馴鹿要更具攻擊性,狩獵時難度也更高。平日開在高速公路上,也三不五時會與駝鹿相遇。

第一次在阿拉斯加體驗駝鹿狩獵季時,Ying便經歷了一次異常驚險的邂逅。

那是九月的一天,雖正值入秋,可晚上十點的天空還能看見晚霞。Ying獨自開著皮卡,載著一車重物回家,心裡默念著今年會不會看見駝鹿。每次回深山前,她都需要開車經過九曲十八彎。在臨近住處的一個大轉彎處,大老遠便看見路旁有物體在移動,近距離一看原來是只野生駝鹿。它雙眼直視著Ying的車子,她並沒有多想,以為車子接近時駝鹿自然而然會跑進樹叢,因此只是稍微放慢了一點車速,但依然開得很快。

殊不知當車子越來越近,駝鹿非但沒有逃開,反而徑直向Ying的皮卡沖了過來。Ying一緊張,一腳踩在剎車,沒踩離合,最後連人帶車翻到了山下。幸好山上路旁山上樹叢多,人沒有大礙。

熄火之後,Ying從車裡緩緩爬出來時,皮卡有三個輪子還飛在空中,只剩一隻輪子在車上,車裡的物件散落得到處都是。而那隻駝鹿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不以為然地走到路的另一側,還駐足了幾分鐘看著Ying和車子。

這樣有驚無險的經歷還有很多,即便如此,粗獷原始的生活並沒有嚇退Ying,反而讓她愈戰愈勇。

這是大自然的饋贈

Ying所住的區域沒有通電網,也沒有城市水管。夏天要利用太陽能,全年可利用風能。冬天日照時間短,大部分時間使用發電機發電,這裡幾乎每家每戶都配有火爐用於冬天取暖,砍下自己院子里的枯白楊和松柏,或者到專門防止山火蔓延的地帶砍伐。寒冷的冬天,還得注意看好火爐里的火勢,一味地加柴猛火燃燒一不小心還容易燒掉自己的木屋。平日用水要到指定的取水點打水,室內馬桶和沖涼房算是蠻奢侈的了,樹林里的小茅廁在這裡很普遍…

每一個細節,都是在重新構建與自然相處的模式。

第一次winter camping,第一次鋸木頭,第一次捕三文魚,第一次殺兔子,第一次雪地開車,第一次看到極光,第一次坐小飛機,第一次玩槍,第一次訓練雪橇犬……Ying在每一個「第一次」的體驗里真實地活著,手握大自然的饋贈,欣喜而滿足。

這是兩年前那個每天兩點一線,生活沒有波瀾起伏,沒有期待的Ying無法想像的,卻也正是她一直在尋找的,最樸素最自給自足的生活。

「大自然對於人類的饋贈無處不在,只是在圍城裡生活的我們早已忘卻了它的慷慨,有些有錢都難買到的東西往往是些簡單而容易被忽略的。」

與Ying的交談時常讓我想起三毛寫在《撒哈拉沙漠》里的一句話:「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嘗嘗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走這麼一遭!」

若不大膽走出Comfort Zone,又怎能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生活呢?

我是好奇的Q&A

Q:發生過什麼驚險的故事嗎?

A:除了開車遇到駝鹿以及溜雪橇狗之外,還試過差點燒了自己的房子。因為阿拉斯加的房屋大多是木頭做的,冬天我們要自己砍柴,在火爐取暖。有一次取火的時候,我明明一直都在看著火勢,但突然發現煙囪上冒出了火苗,嚇得我趕緊跑去外面鏟雪來滅火。

Q:初冬出海捕撈三文魚好像很有趣耶!

A:九月份要出海捕撈三文魚,作為雪橇狗的冬糧。我住在朋友家,他們養了十隻雪橇狗,為了給狗狗準備冬天六個月的食物,要捕撈600條三文魚。這是一段三天兩夜的捕魚之旅,我們開著皮卡到Circle村落的捕魚點,在當地朋友家留宿。第二天一大早就會去捕魚,運氣好的話,一天可以撈上百條三文魚!

把魚運回到住處後,要馬上處理。因為沒有那麼多空間儲存,要立即處理魚內臟,一部分魚晾曬後掛進熏烤屋,一部分魚直接扔進皮卡里,要把幾百條魚都處理完畢了才回家,其實挺累的。

Q:狩獵的時候會帶什麼工具?

A:看要去哪裡狩獵。除了獵槍之外,偏遠地帶還會帶防寒防風裝備、帳篷和睡袋、食物和餐具等等。朋友的丈夫是嚮導,每次出去狩獵回來後都能把獵物帶回家,因為大部分遊客是帶不走的,有些只是想去體驗狩獵的樂趣。

Q:狩獵有什麼比較挑戰的部分嗎?

A:處理鹿肉,因為很耗時。九月份是moose hunting season(駝鹿狩獵季),狩獵雖然很刺激有樂趣,但動物一獵捕回來,就要及時處理,封罐保存。對了我還吃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熊肉,味道很不錯。冬天阿拉斯加人都喜歡吃紅肉,這樣比較能耐寒。如果獵到了熊,是需要向當地相關部門報備的。

Q:萬一遇到熊怎麼辦?

A:在食物富足的地方,一般熊不會主動攻擊人,(它們吃)像三文魚、莓果或者小型動物等。但是也有例外情況,有傳言道「遇到棕熊,最好躺下;遇到黑熊,記得反擊」。而裝死是在熊準備攻擊或者已經攻擊你的情況下採取的策略,否則太早會引起熊更大的興趣。

Q:對阿拉斯加生活最大的體會是什麼?

A:在大城市生活二十幾載的我,對於在遠離世界接近北極深山裡的生活充滿了好奇與熱情。夏天可以採摘院子里或者周邊野生的莓果,種植蔬菜,飼養家禽、捕魚,秋天打獵,冬天遛雪橇狗。夏天極晝,冬天極夜,合理規劃和有效利用時間在阿拉斯加很重要,錯過了就要等到來年。

這裡沒有繁華都市下的霓虹,沒有擁擠的人群與川流不息的街道,一切都是那麼的貼近大自然,沒有了虛榮浮躁的鬥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更短,賴以生存、簡單生活、追求原生態健康的生活方式此時成為了重中之重。

遠離塵囂的自由生活,也時刻督促著我自己學習各種生存的技能以及真正地體驗生活。以往的我和大部分人一樣,只有通過看水表電錶看平日的用水耗電量,也被教育過要節約用水用電,而實際上當我真正需要自己扛水回家用,買汽油給發電機加油給家電充電的時候才知道如何操作。

遇熊小貼士

1.讓自己看起來強大;如果是一群人,可以聚集在一起,對著熊大喊,揮舞手臂直到熊被嚇走;

2.越吵越好,可以帶上熊鈴鐺,儘早警告熊遠離,避免熊的好奇心;

3.小心熊媽媽,熊媽媽和小熊對人類特別敏感,不要處於熊媽媽和小熊中間,棕熊會為了保護小熊變得特別危險;

4.提高警惕,最好結伴,牽著狗,攜帶防熊噴霧,時刻警惕周邊。

圖 | 卡茲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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