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重的世界

1.

「徐醫生，我覺得我有病。」狹小的校內醫務室，楚重特意壓低了聲音對坐在對面的醫生說道。

徐醫生停下了手中的記錄，抬起頭來，奇怪的看了看對面削瘦的學生，很乾凈的一個男生，可惜腦子…，徐醫生心裡想到。

隨後柔和地對楚重說道，「沒關係，我有葯。」

室內空氣中散發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房間中的兩人都沒有說話，也許是楚重還在體會剛才的那句話。

一陣沉默過後，楚重彷彿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堅定地對徐醫生說道：「我說的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有病，我的意思是我最近經常做夢，有時我會夢到我是西方世界的魔法師，能夠操縱自然元素，有時我就像一個先知，全知全能，在自己的夢中無所不能。」楚重停頓了一下，刻意看了一下徐醫生的表情，想知道她到底信不信這樣荒誕的事情。

「很常見的夢，我們大部分人都會做些這樣的夢，有些甚至比這更離奇更荒誕的都有。同學，真的沒什麼好緊張的。」徐醫生聽完楚重的話後，內心已做出了基本的判斷，輕鬆地說道。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意識到醫生沒有了解到問題的嚴重性，楚重激動的搖擺著自己的右手，「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有一次在夢中我嘗試著調動我周圍的水元素，聚與一點，釋放了一個水球術，你知道結果怎麼了，結果是第二天醒來我的被子全濕了。」楚重的臉上洋溢著得意的表情，好像自己真的獲得了某種特殊的力量。

「極少部分人在你這個年齡段也會有這種狀況，稍微做些治療就好了。」徐醫生盯著楚重，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空氣中彷彿多了些曖昧，許久之後，楚重才弄懂醫生話中的含義，臉上刷的一下變得通紅，猶如熟透的蘋果，「我…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知是為了刻意轉開話題還是怎麼的，楚重沒有在這方面繼續深入探討下去，「有時第二天醒來，我會出現在其他地方。」楚重決定來一個重磅一點的。

徐醫生皺了下眉頭，重新拾起圓珠筆在紙上畫著什麼，神情有些凝重，楚重見狀，舒了口氣，為自己終於能夠引起醫生的重視而開心。

「一般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有時候是在宿舍的廁所，有時候是在樓梯口。」楚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咬牙補充了一句，「還有一次，甚至出現在了圖書館內。」

「閉館時的圖書館？」徐醫生認真地詢問道，收到楚重肯定的答覆後，又在紙上圖畫著。

彷彿是徹底放鬆下來，漸漸地，楚重的話也開始增多，「對啊，總之發生了許多無法理解的事情。」楚重的表情因為恐懼而顯得有些猙獰，房間中的氣氛為此而顯得有些壓抑。

徐醫生知道若患者在這樣的環境下持續詢問下去，是很難達到治療的效果的，所以，「許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多照一下鏡子自然就會明白。」徐醫生笑著對楚重說。

午後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帘灑落進來，借著餘光，楚重看到葯櫃的玻璃櫥窗上倒映著自己的影子，神情可怖，已很難從鏡子當中看到原來的自己了。

楚重閉上了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深呼吸，慢慢地吸氣，呼氣。」耳邊忽然傳來了徐醫生的聲音，楚重下意識的按照這道聲音的指示來做，深呼吸了幾次之後，內心終於平靜下來，也許是第一次把自己內心的秘密坦誠布公的對另一個人講，導致情緒有些失控，平復了心情之後，楚重忽然發現內心輕鬆了好多。不過，楚重知道，噩夢才剛剛開始，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關鍵。

「其實我一直有種這樣的直覺，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氛圍，生活中所有的人都是演員，每個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除了我。這種感覺就像是…，就像是…」楚重在考慮如何形容自己內心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楚門的世界》？」一道聲音在楚重的耳邊及時響起。

「對對對，沒錯，沒錯，就是它，我感覺所有人都瞞著我扮演著一場大戲，而我就是裡面的主角。」楚重的臉上莫名的透著光彩。

徐醫生飛快的在紙上寫著，神情較為凝重，「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

「有時我在路上看到一幢高樓大廈矗立在那裡，第二天再過去的時候，你猜怎麼了，那裡被移為了平地，你能想像當我發現這種情況的時候的內心嗎，這麼高的大廈一夜之間被移為平地，這是人力所能完成的嗎？」楚重邊說邊比划了樓層的高度。

「所以你認為這可能單純的只是個劇組的道具？」徐醫生震驚地問道。

「雖然我無法解釋怎麼樣才能造成這樣的情景，但也只有這樣的可能了。」楚重痛苦地把頭埋於兩膝之間，感覺一切都是如此的虛假。

徐醫生靜靜地看著楚重，體會著楚重內心的絕望，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但仍需了解一些具體的情況。

「你認為這一切都是夢境嗎？」

「不像，我覺得我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能夠正常分辨哪些是夢境，哪些又是現實。」楚重振作起精神來，回答著徐醫生所提的問題。

「你是大四的學生？最近是不是在寫論文？」徐醫生換了一個讓人看起來比較舒適的姿勢，輕鬆地問道。

楚重有些驚愕為何會聊到畢業論文這一方面，但還是如實作答了。

「畢業論文對你來說難嗎？」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是有些困難，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寫畢業論文，忙的焦頭爛額的。」

徐醫生站起身來，慢慢地拉開了厚重的窗帘，使得更多的陽光能夠傾灑進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當初寫畢業論文的時候狀態比你還差，現在不一樣活得好好的嘛。」徐醫生笑著說道。

楚重疑惑中帶著感激，畢業論文的事情確實在生活中給了自己一定的困擾，但還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有人理解自己的壓力是好的，可這和我自己的病又有什麼關係呢。

「壓力這麼大，平時有沒有什麼減壓的方式？」徐醫生重新坐回楚重的對面，這次她沒有拿起桌面上的紙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許是已經找出自己的病症了，楚重心裡想到。

內心的變化以至於都忘了回答徐醫生的問題，「楚重？楚重？」一道輕聲地呼喚，把楚重從雜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楚重定了定神，仔細回憶徐醫生剛才的話語，努力想了想平時有啥興趣愛好之類，除了自己酷愛看網路小說外，好像真沒有其它的娛樂方式，不禁對自己匱乏的興趣愛好有些小羞愧。

當聽了楚重的愛好後，徐醫生沒有嘲笑他，而是聊了很多網路小說的內容，看的出來，徐醫生對此也深有研究，與她交談自己的興趣，楚重的內心漸漸地平靜下來，再也沒有那些可怕的夢境，再也沒有不可思議的經歷，有的只是自由自在的翱翔在自己構建的世界中。

正當楚重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不可自拔時，一道聲音突兀地響徹在耳邊。

「你有病。」徐醫生略帶嚴肅地看著楚重，說出了這番話。

楚重難以置信地望著徐醫生，很難想像剛剛還聊的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罵自己。

「我是說由於你學習壓力過大，又經常看一些網路小說，導致有一定程度的幻想症，你知道讀者時常會把自己帶入到書中去，想像成自己一夜之間有了超能力，嚴重的就會成為一種病，當然你不需要過於擔心，大部分年輕人都會有這方面的困擾。」徐醫生看著楚重，冷靜地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楚重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沒想到自己來找醫生是這樣的一個人結果，早該想到了，這種事情說出來肯定是要被別人當成神經病來處理的，「那你怎麼解釋我出現在閉館的圖書館內？你不會告訴我，我還有輕微地夢遊症吧？」楚重仍試圖做出最後的掙扎。

「不排除這方面的可能性，總之要盡量調整自己的心態，勞逸結合，多看一些古典名著，少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你這樣的情況仍需要多觀察幾天，有什麼不理解地隨時歡迎你過來問。」徐醫生做出了最後的表態。

楚重沒有做過多的解釋，道了聲謝謝起身就走了，徐醫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楚重並不認為事情是像徐醫生所說的那樣簡單，如果把這一切都歸結為幻想症顯然是不負責任的答案，楚重有一種直覺，發生在自己身邊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才剛剛開始，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在等待著他。

2.

B市的夏天仍然如同往年一樣酷熱難當，太陽照射在身上有一種刺痛感，彷彿被人狠狠地拍打過，但這仍然阻擋不了校園中的情侶表達自己內心豐富的感情，旁若無人地繼續著他們的感情述說，楚重最看不慣的就是他們這些情侶，每每看到膚白貌美的女生和那些長相猥瑣的男生走在一起的時候都有種鮮花插在牛糞的感覺，每當這時，楚重就會在心中吶喊，放開那個男生，有什麼事沖我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現實就是楚重很尷尬地快步走出了「情侶聖地」，沒有人理會他，周圍的人還是專註地做著他們自己的事情，看著他們的行為，楚重有種靈魂被玷污的感覺，他決定去圖書館洗滌一下自己的靈魂。

B大的圖書館坐落於校園的東南方，從學校的「情侶聖地」到圖書館很近，只有幾百米的距離，圖書館作為學校的靈魂建築，雖建造的不是非常的氣勢恢宏，但在整個大學園區也是歷史最悠久的建築。此時此刻，位於圖書館的正上方正進行翻修，也許是年代有些久遠了，工作人員正打算更換圖書館這三個字樣。

圖書館某室內，不大的空間擠滿了人，看著眾多的學子，老張的眼中沒有一絲欣慰的感覺，炎熱的夏日使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大部分人過來這邊是蹭空調好睡覺的，剛好今天空調壞了，需要等待維修人員過來維修，室內就不斷的傳來抱怨聲，老張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風扇的開關處打開了開關。

一陣涼風撲面而來，驅散了些許的酷熱，同學們貪婪地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涼爽，不過片刻，圖書室內回復到了原有的平靜，該看書的看書，該睡覺的睡覺。

小吳迷糊地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重新歸於平靜的人群，總感覺剛才錯過了什麼大事，困意再度襲來，小吳不再理會四周，重又趴在書桌上繼續沉睡，稍微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沒成想一不小心打落了放在一旁的可樂罐子，發出一聲輕響，小吳頭也不抬一下，打算醒來之後再做處理，說不定還有哪位好心人幫我撿起來了呢，小吳迷糊地想到。

懸掛式風扇在頭頂快速地旋轉著，猶如直升機的螺旋夾，時常吹的書籍不小心翻頁，忽然，掉落在地面上的可樂瓶罐吹的滾動起來，慢慢的滾到了一名同學的腳邊，那位同學一不小心一伸腿，可樂瓶罐又以優美的弧度滾出了室內，向著走廊深處滾去，可樂罐在寂靜的走廊上繼續緩慢的滾動著，可能是遇到了些斜坡，可樂罐的移動速度開始慢慢加快，在狹長的走廊上滾動了很遠，以勢如破竹之勢向著前方前進，突然，可樂瓶罐狠狠地撞擊到了原本就已搖搖晃晃的梯子角邊，發出一聲輕響，梯子倒向了一邊，而放在梯子上的一把鉗子卻甩出窗外，以更快的加速度向著圖書館樓下落去，勢不可擋。更換招牌的工作人員發出一聲驚呼，聲音中充滿了恐懼，但已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一切只發生在幾秒鐘之內，鉗子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墜落。站在樓下的楚重聽到頭頂的驚呼聲，疑惑地抬起頭來，只見一黑色物體正快速地朝著自己而來。下意識的，楚重猛地一甩身軀，使得身體躲向一邊，一聲巨響，鉗子翻滾了幾下，終於落地。

楚重驚魂未定地抬頭看著頭頂的方向，上方的工作人員伸出頭來忙著道歉，並迅速地消失在了窗口，應該是下樓來親自道歉。經此一役後，楚重再也沒有任何心情去圖書館，未等工作人員下樓，已轉身走了。

楚重失魂落魄地走在校園的綠茵小道上，陽光透過繁密的樹葉照射在身上，楚重沒有感受到陽光中的暖意，反而是骨子裡的寒冷。

自從去校醫務室看病到現在，類似這種事件發生了四五次，一次比一次來的莫名其妙，有次是躺在宿舍下鋪的床上，睡上鋪的室友連人帶床板一起掉下來，差點被砸死，後來調查發現只是固定床板的螺絲鬆動。還有一次是高壓漏電，自己觸碰下當場休克，像這種意外的事情近期發生的很頻繁，這些事情都很簡單，全部都是生活中的小意外，但楚重覺得這一點都不簡單，在這簡單事情的背後隱藏著讓人發寒的事實，這個事實可能無法用現代科學所解釋。

在這無解事實的情況下，楚重感到了深深地無力感，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黑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慢慢地用力，讓自己透不過氣來，直至死亡。這是人力無法解決的事情，根本就是無解，楚重悲觀的想著，突然，楚重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眼中神情明亮起來，若這世上還有誰能夠解開這無解之謎，就只有他了。

3.

「這麼說，你是認為有人要害你？」課桌上，一個人慵懶地趴在那，側卧著看著坐在旁邊的神情凝重的男子，男子眉頭緊鎖，彷彿遇到了什麼無法解釋的事情，而趴在書桌上的男子連頭都不抬一下，一臉困意地聽著旁邊男子的複述。

四周空無一人，看的出來這是一間自習室，窗外夕陽的餘暉照射進來，顯示這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在這時候仍然呆在自習室的，顯然是位愛學習的好學生，但從趴在書桌前男子臉上的口水，迷離的眼神中看，現實與想像中的差別很大啊。

楚重嫌棄地看著滿臉困意的林軒逸，盡量避免直視他嘴邊的口水痕迹，林軒逸就是趴在書桌上的人的名字，是楚重從小的玩伴，穿一條開襠褲長大，天天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上課經常睡覺，但奇怪的是學習成績一直是班級前幾名，不可否認，這世上就有天才這一說。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害我，但我一直有種感覺，四周彷彿有一雙眼睛在時刻注視著我，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把我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我甚至感覺他也許不是人。」楚重壓低了聲音，彷彿生怕被那個人聽到似的。

林軒逸聽完楚重的話，仍然趴在課桌前，根本沒有爬起來的意思，楚重知道他的性格，從小到大就是這樣，能坐著從來不站著，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好像永遠很累的樣子，以前楚重也問過他為什麼一直這樣，得到的答覆卻是他的大腦一直處在思考當中，維持這樣高強度的思考會非常的累，就好像電腦一直在高速運行一樣，CPU會過熱導致發燙的。楚重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因為當時他們都只有五六歲的光景，不過，這並不影響楚重把他當天才一樣對待，軒逸也沒有讓楚重失望，即使沒有特別認真的讀書，學習成績仍然會是第一。

「你的想法是什麼？」軒逸言簡意賅的問道，仍然沒有抬起頭來。

楚重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道，「我以為我就像電影裡面的主角一樣，周圍的人都是演員，所有的人都在瞞著我演一場大戲。」

軒逸嗤笑了一聲：「就為了想要把你殺死，整個世界的人陪你演了一齣戲？你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楚重聞言滿臉羞紅，氣極說道：「那你來解釋一下發生在我身邊的這些事情。」

此時此刻，軒逸終於抬起了頭，揉了揉自己睡眼朦朧的眼睛，打著哈切的注視著對面已漲成豬肝色臉的楚重。軒逸長的並不是特別的帥，但非常的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深邃中透露出一股睿智。而此刻這雙深邃的眼睛在緊盯著楚重，彷彿想在他的臉上找到答案一樣。

楚重被軒逸這樣的注視盯得毛骨悚然，若不是從小一塊長大，深知彼此的取向問題，楚重差一點就要奪門而出了。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大概有一分多鐘，正當楚重感覺世界都彷彿這樣凝固了，軒逸打破了沉默，而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話，就讓楚重聽的心頭火起。

「你有病，而且病的不輕！」軒逸說完話，又恢復了懶洋洋的表情，整理了一下書桌前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整理的，無非就是留在書桌上的不明液體。收拾完之後，朝著教室門口的方向走去，顯然是要回去了。

楚重趕忙跟了上去，一臉不服氣的說道：「徐老師不信我就算了，為什麼就連你也不信我。」

軒逸轉過頭，默默地看了看身邊的楚重一眼，透過軒逸明亮的眼睛，楚重看到了許多莫名的情緒，有疑惑，有顧慮，還有一些楚重看不懂的情緒在裡面，而從小到大，這些東西是很難出現在軒逸的臉上的。

教室的空氣彷彿禁止了一般，楚重甚至都能聽到自己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就在楚重想拋開這一切不顧，奪門而出的那一刻，教室內再一次響起了軒逸的聲音。

「聽你剛才所說的，其實歸納總結下來就兩點：第一，你自身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擁有了超自然的力量，具體表現為第二天醒來出現在另一個地方、能夠控制自然元素。第二，你認為有人想要殺你，而且不是單純意義上的物理謀殺，是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意外死亡，已經經歷過幾次了？」軒逸對著楚重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總共五次了，包含圖書館墜物的一次之外，最危險的還有兩次分別是踩到被前面行人扔的香蕉皮差點掉進河裡，那次還好有驚無險，關鍵是我又不會游泳，如果掉進去……」

「還有一次是什麼？」軒逸簡單粗暴的打斷了楚重的喋喋不休。

楚重不情願的整理了下思緒，恐怖的記憶猶如潮水般向自己湧來，楚重仍然記得那是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他正行走在寬闊的人行道上，微風吹的頭頂上方的樹葉沙沙作響，如果不發生接下來的那件事，楚重會覺得生活本該就是如此寧靜。

楚重駐足在樹蔭下感受著大自然帶來的青春氣息，一掃這兩天的不快情緒，渾然沒有察覺到位於自己左側正有個斜坡，而一輛重型卡車正以緩慢的加速度向著楚重逼近，等到發現時……

當楚重後怕的描述完當時的情景時，試圖從軒逸眼中看到一絲除開冷靜之外的其它情緒，可惜他失敗了。

「這麼說來，那個兇手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嘛！」林軒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語道。

楚重一臉困惑的看著軒逸，「兇手？你是覺得有人要殺我？」。

「這麼說吧」軒逸看著楚重的表情，深知有必要給這兒時的玩伴解釋一下，否則，以他的智商是很難分析出這一切的。「剛才分析出的兩點看起來是不是毫無聯繫？一個是你擁有著超能力，而另一個卻是你無時無刻不處在危險之中，還不知道這危險從何而來。但它們必然存在著我們所不知道的聯繫，而那個聯繫可能就是我們想要知道的真相。」

學校樓道的走廊中，頂燈因不知什麼原因忽閃忽滅，望著軒逸的側臉，楚重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陣陰風吹過，楚重不禁地打了個寒顫，彷彿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這個方向，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

「那你說的兇手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楚重甩了甩自己的頭，努力的想把恐懼的情緒從自己的腦袋中甩出去，他刻意加大了說話的音量，聲音在寂靜的走廊中不斷地回蕩，猶如一個人在耳邊竊竊私語。

林軒逸深深地看著楚重，即使在黑暗中，楚重也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那是種很奇怪的眼神，就像是在說，這一切的一切你本該是知道的。這種奇怪的狀態沒有持續多久，軒逸轉過頭去，緩緩地走下樓道，向著更深的黑暗走去。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嗎？」一道沉穩的聲音伴隨著有節奏的腳步聲響起。

楚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苦笑說道：「現在發生在我身邊的一些事情由不得我不信這世界上有死神這一說，閻王叫我三更死，不能讓我過五更。」

「不要把東方的閻王和西方的死神混為一談好嗎。」即使處在黑暗之中，楚重仍然能夠感受到軒逸語氣當中的戲謔之意。

楚重也是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你剛才還說有兇手一說，現在又跟我提到神，你說你是不是自相矛盾。」黑暗中，楚重回敬了一句，希望藉此扳回一局。

「玩過遊戲嗎？」

「廢話，我什麼類型的遊戲沒玩過。」楚重不無得意的說。

「那你覺得玩家在遊戲當中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楚重思索了片刻，依照自己玩遊戲多年的經驗說道，「應該算是一種從無到有，慢慢拼搏，依靠自己的努力成為遊戲中叱吒風雲的人物吧。」

「那如果是創造類的遊戲呢，遊戲中玩家就是其中的神靈，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間，掌控一切的生死呢？」

「創造類的遊戲中，玩家確實可以對周遭事物做出一定程度的改變，但是這又和我的事情有…等等，你是說。」

楚重咽了咽口水，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你是說，我是玩家？」

「遊戲里除了玩家之外其實還有一類人也比較多。」

「遊戲里還有什麼？」楚重滿臉疑惑的看著軒逸，此時此刻，他們已經走出教學樓，皎潔的月光傾撒在前方的廣場上，顯現著一派祥和，任何人也不會想到廣場中的兩個人正在討論如此匪夷所思的話題。

「NPC，除玩家之外的遊戲角色。」軒逸說完這句話後，深深地注視著楚重，試圖在楚重臉上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情緒。

「NPC？你是說我們都是NPC？我們不是人？」

軒逸嘆了口氣，收回了看向楚重的目光，然後陷入了沉思。

「喂，又死機了？問你話呢。」楚重不滿軒逸在這重要當口的沉默，憤怒的說道，也許是今晚被軒逸所說的這些事情震撼到了。

軒逸慢慢回過神來，看著楚重臉上明顯的不信與不滿，他並沒有多說什麼，自顧自的行走在回宿舍樓的林蔭小道上。

「姑且當我們生活在遊戲之中，而我們都是所謂的NPC，那玩家又是誰？」

「那個殺你的人。」軒逸寒聲說道。一陣陰風吹過，楚重不自禁抖了抖身子，不知是夜風太冷還是被軒逸的話嚇到。等楚重回過神來的時候，軒逸已走出五六米遠，楚重趕忙追了上去，顫聲問道：「那個凶…玩家為什麼要殺我，我不是遊戲里的一員嗎？再說，我一看也不像是BOSS什麼的啊？」楚重開了一句玩笑，然後就乾笑起來，隨即看到軒逸並沒有理會他，這才訕訕地收回笑容。

「也許是不需要你這個NPC了也說不定。」

「那不是GM要做的事情嗎？」

軒逸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楚重半信半疑地繼續問道，「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等」

「等什麼，等死嗎？」

「嗯，沒錯，就是等死。」

4.

楚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著這幾天以來所發生的一切，無論如何他也很難相信軒逸所說的那些話：生活中這些有血有肉的人包括自己在內竟然都只是遊戲當中的角色，而現在那所謂的玩家已經出於某種原因不需要自己了，想要扼殺自己。

楚重總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慢慢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掐的自己喘不過氣來。

黑暗中，楚重聽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響聲，雖然很輕，但在這如此寂靜的寢室中卻顯得格外刺耳，那「咯吱，咯吱」的響聲不斷地傳入楚重的耳中，那聲音就好像是在吞嚼著什麼，楚重的腦海中馬上浮現出黑暗中的身影吞食著一塊血淋淋的手，正咀嚼著骨頭，沒錯，這聲音就跟咀嚼骨頭一模一樣。

楚重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冷汗不斷地從自己的背脊處冒出來。其實，即使楚重想動，也已經是無法動彈一下，身體彷彿是無法控制一般，楚重的心慢慢地沉下來。

漆黑的夜幕下，只能聽到那奇怪的咀嚼骨頭的聲音，楚重想大叫，試圖發出聲音讓宿舍的其他人聽見。可惜，除了聽覺沒有被剝奪之外，其它四感好像一瞬間被抽空。

就當楚重的精神將要接近崩潰的時候，遠處咀嚼骨頭的聲音戛然而止，四周靜悄悄的，就好像剛才奇怪的聲音都沒發生過。楚重漸漸地放鬆下來，可能是哪個舍友的磨牙聲吧。暗嘆自己可能因為這幾天發生了這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神經方面受到了影響，難道真的就像是徐老師說的精神壓力過大？

正當楚重胡思亂想之間，突然，那道熟悉的聲音瞬間在楚重的耳邊響起，那距離……，就好像那人在自己耳邊咀嚼一樣，楚重感覺全身汗毛根根炸裂開來，這一瞬間，他好像奪回了五感的控制權，猛地轉過頭來。

窗外的月光撒入漆黑的宿舍之中，目光所及處，楚重看到一顆頭顱竟懸浮在半空中，慘白的面無血色，而那顆頭顱的距離離自己竟只有幾厘米之遠，楚重甚至還能聽到混濁的呼吸聲，不知道是自己發出的還是那顆頭顱發出的。

楚重驚駭莫名，霎那間腦中彷彿失去意識一般，一片空白。不知過去多久，也許是很久，也許就只是一剎那，總之，等楚重回過神來時，那顆頭顱竟飄向了宿舍門口，看樣子是打算出去。

直到這時，楚重才看清這奇詭現象的源頭，這分明就是自己舍友王耀的頭。楚重睡在上鋪，而以王耀的身高站在床邊，就只能看到一個頭顱。可能真像徐老師所說的壓力過大，竟然被王耀嚇成這樣。楚重自嘲的笑了一下，回過身來打算繼續睡覺，可是這麼晚了他這是要去哪？洗手間不是在裡面嗎？

只聽得一聲門響，接著就是「吱吖」一聲推門而出的聲音，冥冥中，楚重腦海中一個聲音不斷的縈繞：跟上他，只有跟上他，這一切的一切都會有個解釋。最終在好奇心的推動下，楚重趕忙爬起身，推開虛掩著的門，向黑暗中的黑影追去。

王耀的行走速度很慢，楚重可以說輕易的就追上了他，狹長的走廊中，楚重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

安靜的走廊中，回蕩著輕微的腳步聲和楚重劇烈跳動的心臟聲，不，仔細聽來，其實還有一些聲音，那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詭異，像是兩人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像是某古老部落的祭祀咒語。循聲望去，那聲音是從王耀口中發出來的。

漸漸地，看到王耀只是單純無目的的漫遊狀態，楚重的膽子大了許多，開始緊緊地跟在王耀只有距離幾步之遙的身後，楚重甚至還能聽到王耀的呼吸聲。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楚重模糊的聽到了幾個詞，「死……死……必須死」，就在這必須死的聲音剛說完，王耀就猛地回過身，此時此刻，楚重與王耀的距離只相差幾十厘米，楚重能夠清楚的看到王耀慘白的臉頰，無神的雙眼此時此刻正木然的盯著楚重，楚重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呼出來的氣扑打在臉上是如此的寒冷。

楚重矗立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也是直勾勾的盯著王耀，冷汗不斷地從他的額頭上冒出來。就這樣不知持續了多久，王耀緩慢地移動起來，從楚重的身邊擦肩而過，徑直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楚重的雙足猶如被灌注了鉛水，動彈不得，好半天后，楚重才能行動如初，但整個人就好像從鬼門關中走了一遭。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到溫暖的床上，拋開一切什麼都不想，舒服的睡上一覺。

當楚重回到宿舍的時候，只是看到王耀一個人站在陽台上面，此時此刻，楚重猜測王耀目前應該是處在夢遊狀態，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無意識的。

正當楚重想不理會這一切，倒頭就睡的時候，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夢遊狀態，這不是跟徐老師形容我的情況很像嗎？莫非王耀真的跟這件事有關？

就在楚重思考著這些問題的時候，那邊的王耀有了些動作，他竟然抬起了右腿往陽台的窗戶外爬去，看這樣子像是要跳樓，這可是宿舍樓的6樓啊。

楚重趕忙跑了過去，試圖把他攔腰抱下，可是為時已晚，王耀猶如逃出囚籠的小鳥投入到了黑色的夜幕中。

只聽一聲悶響，楚重從6樓的陽台看下去，由於光線的問題看的不夠真切，但他知道王耀就躺在那個地方，那塊冰冷的水泥地上，再也不會起來。

楚重錯愕的看著這一切，感覺如此的不真實，難道王耀不是那個「玩家」，難道剛才所有的推測都不成立，如果他不是「玩家」，那麼誰才最有可疑的，是那位溫文爾雅的徐老師，還是看似知曉一切，從小一塊長大的楚軒逸，周圍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那個「玩家」。

楚重腦海中又浮現出不久前與軒逸之間的對話：「你讓我等死！」

「沒錯，就是等那個玩家來殺你。」

楚重疑惑道：「如果他要殺我，直接像前幾次一樣，弄幾次意外死亡不就好了？何必要他親自動手，等著我們來抓？」

「首先，那個玩家幾次殺你，都被你險而又險的躲了過去，可以說你運氣好，但更能反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眼見軒逸停頓在那，楚重心急如焚。

「他的能力受到了限制，或者說他在另一個位面上殺不死你。」

「為什麼在另一個位面殺不死我？」楚重疑惑的問道。

「就像你在電腦前玩遊戲一樣，你是在一個位面中，而你所扮演的玩家是處在另一個位面中，但可能由於距離的限制，你不能完全發揮出你的能力，就好比你在遠距離使用魔法和在近距離近戰殺人相比，你覺得哪個能夠更準確更快捷的殺人。」軒逸緩緩的舒了口氣，繼續說道：「綜上所述，那個玩家如果仍要堅持再次殺你的話，肯定會近距離現身，那時，只需要抓住他，一切的真相就能大白。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那個玩家來殺你。」

楚重漸漸地緩過神來，俯視著樓下的屍體，愈發的迷糊了，「王耀為什麼會自殺，是玩家殺錯人還是王耀夢遊狀態下的自殺。」一切都是如此的撲朔迷離，原本只需找出真兇就能真相大白，可現在……

忽然，一件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樓下王耀的屍體慢慢消失不見了，借著皎潔的月光，楚重看到王耀的身體被分解成無數個細微的小光點，隨著晚風一吹，四散飄散了。

直到此時，或許是今晚的刺激太大，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總之，楚重就這麼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5.

.「喂，楚重，醒醒，喂。」一聲略帶急促的呼喚使楚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你怎麼睡在陽台上啊？」宿舍的其中一位室友疑惑的問道。

「不會是昨晚喝多了吧？」另一位打趣道。

楚重晃了晃昏沉的腦袋，回想著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突然間猛然坐起，趴在陽台邊俯視著下面，白天烈日的照耀下，樓下的情景一覽無餘，哪有什麼屍體，就連血跡都沒有。

旁邊的兩位室友看的莫名其妙，其中一位道：「楚重，大早上的一驚一乍幹什麼？你可別想不開啊！」

楚重理也不理，跑進宿舍，看了看王耀所睡的床鋪，空無一人。「你們有沒有看見王耀？」楚重急忙問道。

「什麼王耀？王耀是誰？」

看著一臉迷惑的宿舍兩人，楚重仍不甘心，試圖從他們二人的表情中看到真相。

楚重眼角一瞥，看到王耀的被子整齊的疊在床上，問道：「那這個床位是誰睡的？」

「哦，你是說張海啊，他不是一個月前就出去實習了嗎？被褥什麼的暫且放在這，隨時都會回來。」

「難道你們對王耀就一點印象也沒有？」楚重不甘心的問道。

兩位室友對望一眼，擔憂的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了。」楚重搖了搖頭，陷入了沉思當中。

同樣陷入沉思當中的還有軒逸，當楚重把事發的經過告訴軒逸的時候，他就開始變成這個樣子。

軒逸的食指不斷的敲擊著桌面，時而急促，時而緩慢，在安靜的教室中發出了「噠噠噠」的響聲，楚重知道軒逸這是在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時才有的反應。

「本來我對你所說的玩家理論半信半疑，我們所生活的世界中怎麼會有這樣的無稽之談，但直到王耀的屍體化為一道道光點時，我才真正思考你說的玩家理論。」楚重低沉地聲音在教室中響起，夾雜著某種莫名的情緒。

「人死之後，屍體化為光點消散，同宿舍的人的記憶中再也沒有王耀這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遊戲中NPC死亡之後化為一股數據，沒有人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因為他們都是小角色，根本沒有人在乎消失了那麼一個NPC。」楚重說話時，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見軒逸仍然面無表情的坐在那，楚重甚至想衝過去打他一拳，「我懷疑過周圍的每一個人，思考過誰才是那個玩家，但所有人的嫌疑都沒有你的大。說吧，你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你到底是誰？」說完之後，楚重內心彷彿也平靜下來，慢慢的坐在了軒逸的對面。

林軒逸並沒有理會楚重的話，至少表面上沒有，依然緊閉著雙眼，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

「從我告訴你事實的原委時，你一直有意識的把我往你的玩家理論上面引，雖然難以置信，但後面的事實證明了你的猜測，讓我更相信你所說的話，你處心積慮的告訴我這一切，其中半真半假，無非是想讓我更信任你，畢竟，你所說的理論基本都了。」

「你是最有機會殺死我的人，你就是那個掌控人生死的玩家，對嗎？」楚重猛地站了起來，指著軒逸吼道。

「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就是掌控人生死的玩家，而我們，我們這些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由你們宰割，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類啊。我仍然記得和王耀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大家有說有笑的，但現在，已經沒有人記得他，難道就憑你們的一句話，一個念頭，我們就必須要死嗎？」楚重一拳狠狠地往軒逸的臉上砸去，直接把軒逸砸出幾米遠，跌落在地上。

林軒逸並沒有直接起身，默默地吐了口混有血漬的口水，坐在地面看著憤怒的楚重，慢慢地說出了一句話：「你輸了！」

6.

就在軒逸說出「你輸了！」這句話的同時，楚重開始感到地面開始顫動起來，以楚重和軒逸為中心，堅硬的教學樓地面開始陣陣碎裂，無數的石塊開始碎裂成小塊的石頭，慢慢地漂浮在空中，再慢慢的分裂成更細小的碎粒，楚重四周彷彿不存在重力一般，周遭一切的事物開始慢慢地懸浮起來，室內的課桌、椅子、書本，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楚重甚至還看到外面的世界也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汽車、廣告牌甚至是人類都開始懸浮在空中，整個世界彷彿處在無重力的領域內，而這個領域內的所有事物開始不斷分解，再分解，直至化為虛無，世界就像是經歷了可怕的龍捲風一般，摧殘地面目全非，而處在風眼中的楚重和軒逸二人卻並未受到絲毫影響。

楚重驚恐地看著身邊的這一切，仍感覺自己處在夢境之中，他想逃脫這個噩夢，這個困擾了自己一輩子的噩夢，哪怕是死亡。

林軒逸看向楚重，眼神當中竟帶著憐憫，「直到現在，你還未意識到事實的真相嗎？」

軒逸的話音未落，楚重忽然感到腦中一股股鑽心的刺痛，就彷彿有什麼東西往腦子裡塞一樣，那種脹痛的感覺就像是腦子吃飽了。楚重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冷汗不斷地從他身上冒出來。

「是你邀請我來的。」軒逸低沉的聲音適時響起，「你說這遊戲太無聊了，每天就看著裡面的人類做著重複的事情，有些人為了柴米油鹽的小事而斤斤計較，有些人為了些蠅頭小利而鋌而走險，雖然這世界很和平很真實，但日子久了，會感覺枯燥乏味，你說你想要來點刺激的，為這遊戲增添點趣味性，所以……」

「所以我就在遊戲的設定中消除了自己的記憶，讓自己處在無記憶的狀態，然後從自己創造的世界中去感悟，逐漸體會到生命的意義。」不知何時，楚重已站起身來，眼神堅毅，就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面對軒逸說道。

「擁有上帝視角是無法真正體會到生命的真諦的。這是你遇見我時所說的第一句話，而當時我正是因為這句話，才對你的想法感興趣，答應做你的記錄者，幫你把所發生的一切都記錄下來。為了確保真實性，你還製造了我們小時候的記憶，從孩提時就開始了，並加快了時間流速。」

「這個計劃天衣無縫，而且聞所未聞，勾起了我的興趣，所以跟你做了個賭注，賭你恢復不了記憶，因為你說過，只有感悟到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才會恢復記憶，這可不是那麼好恢復的，那就等於說是在和『創世』系統相衝突。這是賭注的內容，再說一下賭注的時間……」

軒逸話音未落，楚重接著說道：「至於時間嘛，當然就是現在咯。」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的四周已經空無一物，置身於乳白色的空間中，空間非常大，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可惜了，我輸了一個世界！」楚重惋惜地道。

「你實在是非常聰明，為了不讓自己輸掉你所創造的世界，私底下還製造了規則。」軒逸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欣賞。

「起初我不是很理解你身邊為何會出現如此多的異象，還以為是你無知無覺中的正常反應，畢竟這種情況比較特殊，我們都未曾經歷過。直到後來，我才隱約猜到你的一些想法，不得不感嘆你的想法之大膽。」

「沒錯，再下這個賭局之前我偷偷添加了一個設定，這設定就是我若在規定時間內還未完成賭局下，就讓這設定想方設法的弄死我，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在不影響世界的情況下恢復自身的記憶，玩家死了之後，屍體也會像其它NPC一樣，化成一股數據消失，這樣就能做到不損害自身世界的情況下恢復記憶，雖然結果一樣也是輸了，但能夠保留我親手創造的世界也是不錯的。」楚重冷靜地述說這一切。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你主角光環這麼強大，竟然死不了。」軒逸笑著說到。

楚重苦笑道：「是啊，我也沒想到結果還是輸了。」

「不過，這次的賭局也讓我體會到一些東西，雖然還做不到體會生命的真諦，不過，我覺得也是蠻值得的。」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站立了數分鐘，四周已經變為絕對的安靜，乳白色的背景色讓天地間連為了一體。忽然，從軒逸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一人來高的黑洞，黑洞呈深藍色，從楚重的角度看過去，根本看不到裡面。

軒逸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很高興你能讓我參觀你所創造的世界，讓我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但是，我仍然感覺一個世界是應該像人的生活一樣，有著酸甜苦辣的，而不是一味地追求和平，只有經歷過痛苦，才能懂得幸福的可貴，只有悲傷過，才能感到開心的難能可貴。」

楚重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是啊，以前的想法還是太過單純，以為給了這世界最好的就行，殊不知這樣的世界是如此的脆弱與不堪一擊。這次失敗了也好，正好讓我重新來過。」

「有空的話來我的世界看看吧，到別人的世界那看多了之後，能架構更完善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對你創造世界非常有幫助。」

「那你的世界裡是什麼樣子的？」

「戰爭，暗無天日的戰場，實用的殺人技，酷炫的魔法，蒸汽朋克時代已然到來。」說到自己所創造的世界時，軒逸彷彿變了個人似的，眼神中透露著異樣的光芒。

「有時間我一定會去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做。」楚重看了看四周的乳白色空間，感嘆的說道。

「不過，除了我們的世界之外，我相信還有許多不一樣的世界吧，你都見過哪些呢？」

「大道三千，每一位玩家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世界,我見過有位玩家的世界是三國爭霸的,玩家在暗地裡操控著一切,控制著整個戰局.還有到處充滿喪屍腐臭味的世界,玩家成為這世界的救世主,救人於水火之中.甚至還有高科技的星際戰爭,人類將不再是生物鏈的最頂層.越發展到後面,越具有不可捉摸性,像你這種純休閑的世界也不在少數，也許這就是「創世」的魅力所在吧！」

說話間，軒逸背後的光圈越來越暗淡，他對著楚重笑了笑，「那麼，就這樣吧，期待下次的見面你會帶給我更多的驚喜。」說完，軒逸轉身向著光圈內走去，背影越來越淡，直至被光圈吞沒。

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到自己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只剩下自己了。」，楚重笑了笑接著自語道：「不過，沒關係，新的世界即將開始！」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