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永遠沒有抵達的旅程——大韓航空858次航班爆炸案

全文7600字,圖片若干

50年代朝鮮戰爭結束後,李承晚治下的韓國,經濟困頓,政治腐敗,社會動蕩。1960年李承晚被學生運動趕下了台,整個國家也沒有任何起色。1961年朴正熙發動政變奪權,積极參加越戰、尋求外派勞務、承接日本產業轉移,以嚴酷的軍事效率將韓國帶上了經濟發展快車道,成就「漢江奇蹟」。但從另一個方面說,這是一條以犧牲國內政治環境為代價的專制性經濟發展之路,朴正熙的軍人統治因此也承受了國內外的巨大壓力。

父女兩總統

直至80年代,韓國民眾才看到了民主化的希望。為了改善自身國際形象,韓國漢城經過積極爭取,在1981年擊敗了日本名古屋、澳大利亞墨爾本和希臘雅典(後兩者中途退出),成功獲得第24屆夏季奧運會主辦權。漢城作為第二個舉辦奧運會的亞洲城市,與日本東京類似,將奧運會作為「政治工程」,斥巨資大搞基建工程。

1988年的漢城

時任總統全斗煥也與各反對黨派和民主運動協商,「什麼事都等到奧運會後再議」。當然,這些都是一廂情願,1987年4月,全斗煥宣布拒絕修憲和直選下任總統,以示威學生被軍警打死成為導火索,引發韓國大規模民眾抗議遊行。僅6月份全國就有4萬餘次示威,參與人數高達900萬(韓國1987年總人口約4100萬),軍警採取武裝鎮壓手段,逮捕2萬餘人,造成近萬人傷亡。

國際奧委會發出威脅,如果韓國社會持續動蕩,將取消漢城的奧運主辦權,這逼得韓國政府不得不做出妥協。韓國執政黨民主正義黨候選人盧泰愚發表「6.29」宣言,接受反對黨八項主張,承諾「儘快修改憲法,進行總統直選」。7月,全斗煥辭去黨總裁職務,並特赦金大中允許參選。1987年12月16日,盧泰愚當選總統,韓國進入第六共和國時期。

盧泰愚(左)

韓國經濟發展迅速、國際地位因申辦奧運成功而大幅提升,而朝鮮外援減少、經濟停滯,先是與韓國分割奧運承辦權的談判破裂,繼而遊說中蘇蒙等盟國抵制奧運失敗,陷入日益孤立的窘境。就在韓國舉國上下對奧運會翹首以盼的時候,一個爆炸性事件震驚了世界。

一、離奇失蹤的客機

1987年11月29日,伊拉克巴格達國際機場,大韓航空KE858次航班機艙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乘客大都是外派到中東地區做建築、服務等行業的韓國勞工,通過辛勤的汗水為自己的國家和家庭賺取寶貴的外匯。勞碌了一年的他們帶著大包小卷的行李和禮物特產,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久別的家人。此次航班原本應由1架麥道DC10-30型飛機執行,後來臨時調整為編號HL7406的波音707-3B5C,不過這點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旅客們的心情。當地時間00時01分,飛機從巴格達騰空而起,預定經阿聯酋阿布扎比機場和泰國朗曼機場,最後抵達韓國金浦機場。

在德國礦井下休息的韓國礦工

朴正熙到德國看望外派勞工,全場嚎啕大哭

停留阿布扎比期間,飛機進行了簡單修整後再度起飛前往曼谷。從孟買橫穿印度後,沿著R468航線到達安達曼海上空,進入了緬甸航空管制空域。起飛4個半小時後,飛機在當地時間上午10時31分與空中管制人員聯繫「目前在37000英尺高度(約11000米)飛行……預計在當地時間11時21分抵達。」但在飛機飛行到仰光以南220公裏海面時,突然從雷達屏幕上消失。

航班失去蹤跡後,泰國方面在當地時間12時05分將飛機未能按時到達的情況通報給韓國方面。韓國起初並沒有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韓緬泰三國在進行緊急磋商後,根據飛機狀況、航路和飛行時間,推測飛機可能因機械故障迫降的可能性較大,三國將重點對泰緬交界的叢林地帶以及周邊海島開展搜索。但由於預計陸地墜毀地點臨近緬甸克倫族反政府武裝控制區,給搜索工作帶來了巨大困難。

在無數家庭為自己的親友祈禱的時候,次日,大韓航空公司會長趙重建對媒體透露,公司不排除飛機遭到劫持的可能。大韓航空公司在這方面並非沒有先例,1969年12月11日中午12時25分許,大韓航空公司的YS-11-125型飛機搭載47名乘客和4名機組人員,從江原道江陵飛往漢城。起飛約14分鐘後,在江原道平昌大關嶺上空(就是明年舉辦冬奧會的那個平昌),飛機遭到偽裝成乘客的朝鮮特工劫持後飛往朝鮮。下午13時18分,飛機降落在朝鮮宣德機場。

在韓國屢次要求與朝鮮談判未果的情況下,12月22日,「聯合國軍」司令部在板門店「軍事停戰委員會秘書長會議」上,要求朝鮮送還被劫持的飛機和所有人員,朝鮮以「聯合國軍不能介入民間事務」為由予以拒絕。隨後,日本紅十字會與朝鮮進行聯繫,試圖從中斡旋,依然遭到朝鮮的拒絕。1970年2月5日,在飛機被劫近兩個月後,朝鮮忽然宣布送還被劫持的飛機和39名乘客,但拒絕放還包括劫機者在內的8名乘客和4名機組人員,上述12人在朝鮮滯留至今。

2001年2月26日,其中一名被劫乘務員成敬姬的母親隨第三次南北離散家屬代表團訪問平壤,才第一次見到了離別32年的女兒,母女倆抱頭痛哭的場面令全世界為之動容。由於七八十年代劫機事件頻發,加之朝韓劍拔弩張的關係,趙重建的話並非信口開河。無論是被「大鬍子」綁架,還是落在「赤色分子」手裡,飛機都無異於羊入虎口,整個韓國陷入了巨大的擔憂之中。

然而經過細緻的搜尋,周邊陸地和海島上沒有任何發現,也沒有任何組織和個人宣布劫持飛機,飛機似乎被外星人擄走了一樣無影無蹤。

12月10日,緬甸搜救人員在安達曼海、緬甸伊洛瓦底省和孟邦省海岸發現了飛機殘骸。經鑒定,殘骸為與失事客機同型號的波音707部件,韓國默認這就是失蹤航班。直至1990年3月10日,發現了清晰的印有漢城奧運會的宣傳標記的飛機殘骸,才最終確定這就是KE858次航班。在事故鑒定初期,韓國推測飛機是因機械故障迫降失敗,墜毀於海面。原因是這架1971年造的飛機(製造序號20522/855)雖有作為總統專機的光榮(1981年以前),也有多次迫降的「前科」——1977年9月曾在漢城飛往釜山的著陸過程中機輪沒能正常放出,被迫採用了機身在跑道上摩擦降落的危險措施;1987年9月2日,也就是失蹤前兩個月,這架飛機在金浦機場飛往濟州過程中,再度上演「機身降落」的驚險戲,造成機體嚴重受損。此次航班是該飛機修復後的第一次執飛,因此在得知飛機墜海後,韓國方面下意識地判斷這是一起因飛機故障引發的空難。唯一存疑的是,如果發生機械故障,機組應有充足的時間與泰國緬甸聯繫,發出求救信號和墜毀時間、地點等信息,而飛機在整個失蹤過程中沒有發出任何訊號。

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飛機殘骸被發現,韓國發現這起事件似乎並不是故障墜機這樣簡單。首先是機體破碎程度超過了正常迫降的損壞程度,很多機體部件有因燃燒和衝擊波變形的痕迹;其次,很多被發現的乘客遺體和衣物也有燒灼的痕迹,而且大多數遺體都殘缺不全,上述這些特徵反而像是遭到了炸彈襲擊。

二、神秘的父女

就在韓緬泰搜索失蹤客機的時候,12月1日,巴林警方在麥納麥機場截獲了兩名持有偽造的日本護照的亞裔男女,兩人自稱是父女關係。當時巴林警方並未當回事,而是僅僅作為持有虛假身份的嫌疑人員,將兩人帶到機場警方辦公室,會同聞訊趕來的日本使館工作人員分別進行盤問。盤問中,「父親」蜂谷真一要求抽煙,得到警方允許後,其掏出香煙假裝要點燃,突然將香煙及其中暗藏的氫氰酸膠囊塞入嘴中,立刻全身抽搐,當場身亡。隔壁屋子裡的「女兒」蜂谷真由美同樣準備自盡,在其將香煙塞進嘴中的一霎那,被身旁的巴林警官哈桑察覺,強制扒開其嘴部掏出殘渣,而後巴林方面將其緊急送醫搶救。蜂谷真由美昏迷多日後,於12月4日蘇醒過來,但面對警方的盤問一言不發。

父女二人極端的自殺行為,反而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經過調查,這對父女是搭乘剛失蹤的KE858航班從巴格達抵達阿布扎比後,與其餘13名乘客下了飛機,然後30日下午乘海灣航空客機轉到巴林準備出境的。因兩人持有日本護照,日本作為嫌疑人國籍國,準備將其引渡回日本。鑒於日本極端組織「赤軍」曾經宣稱要對次年的漢城奧運會進行破壞,所以日本警方懷疑兩人也為該組織成員,但始終無法查到兩人身份——蜂谷真一確有其人,但此人事發時在東京並未出境,巴林自殺的這個男子屬於「套牌」;該男子持有的香煙標明生產於昭和58年(1983年),早就過了3年的保質期,明顯是用作掩護道具使用的;此外,兩人身上持有29日羅馬直飛巴林的機票,但經調查他們並未搭乘過該航班,明顯是為了掩蓋曾經乘坐過KE858的事實。兩人身上圍繞著重重迷霧,與失聯航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而且利用氫氰酸自殺是朝鮮特工慣用手法,這引起了韓國方面的注意。韓國在與日本協調後,向巴林提出了引渡蜂谷真由美和蜂谷真一屍體的請求。

三、信仰崩塌

1987年12月15日,漢城金浦機場吸引了全世界關注的目光。韓國調集了1000餘名軍隊對機場實施了軍事戒嚴,安全企劃部部長安武赫親自坐鎮,漢城街頭部署了大批軍警和國家安全企劃部特工。14時10分,一架客機緩緩降落在跑道上,蜂谷真由美在兩名安全企劃部特工的攙扶下走下了舷梯。為防止其再度自殺,特工用面罩將嘴部封住,直接帶到安全企劃部總部。

16日開始的審訊中,韓國安全企劃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女孩的身份。蜂谷真由美操著一口流利的日語,聲稱自己是日本公民,但對自己所持的的偽造日本護照、毒膠囊、密碼本等特工用品,以及蜂谷真一的自殺原因卻難以回答。在審訊人員的步步緊逼下,蜂谷真由美又改操中國普通話,稱自己是出生於黑龍江五常的中國人,因家鄉災荒外出逃難,經澳門輾轉到了日本東京,最後被「義父」蜂谷真一收養,加入了日本國籍。但其對於各種細節依然是語焉不詳,其聲稱在日本的住所、親友經過韓日兩國調查根本就不存在,審訊一時陷入僵局。

12月23日傍晚,蜂谷真由美忽然被特工帶出囚室,不過並沒有照例去審訊室,而是坐車緩緩經過漢城市區。蜂谷真由美雖然已經抵達韓國一周,但並未外出過。望著窗外繁華的街景、閃爍的霓虹燈、熙熙攘攘的人群,蜂谷真由美多年來被灌輸的「南朝鮮」形象被打的粉碎,思想防線瞬間崩潰。她站在原地愣怔了許久,忽然轉身用韓語對身旁的女特工說:「??,???」(姐姐,對不起),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80年代的漢城街景

四、真相大白

1988年1月15日上午9時,韓國安全企劃部舉行新聞發布會,首先安企部官員向全世界公布大韓航空858事件的調查結果:失事客機是被機上安置的炸彈炸毀,飛機墜毀於安達曼海,機上115人全部遇難,並出示了相關證據。就在記者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上午10時,蜂谷真由美被帶進會場,安全企劃部向記者們介紹,這名女子真名叫金賢姬,朝鮮對外情報調查部特工,為此次空難的主犯之一。此言一出,在場記者、家屬一片嘩然。然後,金賢姬低著頭,用極輕的聲音簡單敘述了自己是如何製造了大韓航空858次航班爆炸事件。陳述持續了約15分鐘,發言結束後,金賢姬起身向家屬低頭謝罪。

根據金賢姬的供述,她和59歲的朝鮮特工金勝一都是朝鮮勞動黨中央對外情報調查部的特工,二人偽裝成父女身份,根據金正日「破壞南朝鮮傀儡政權奧運會」的指示,混入航班實施爆炸行動。二人坐在機艙中的7A和7B座位,將偽裝成松下收音機電池的塑膠固體炸彈,以及偽裝成洋酒的液體炸彈藏到了上方行李艙中,登機前金勝一已將指針撥到9小時後起爆,然後兩人在阿布扎比下了飛機,炸彈準時在印度洋上空爆炸,機毀人亡。關於兩枚炸彈的威力,根據美國綜藝節目《流言終結者》的演示,僅僅6克固體炸藥安置在一個飛機座椅上,就將周圍座艙左側和頂部完全炸飛,炸藥設置部位周圍的座椅都被連根掀開,威力可見一斑。而兩人攜帶的兩枚炸彈總重達到了3.6kg,飛機絕無幸理。

五、金賢姬的身份

一個看似嬌弱的年輕女子,居然造成了115人遇難的巨大空難,人們不禁好奇,金賢姬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都有過怎樣的經歷?

金賢姬,1961年1月27日出生於平壤,父親金元錫是一名外交官,母親林明植則是一名教師。兩人生育有四個兒女:長女金賢姬,二女金賢玉,三子金賢洙,幼子金範洙(15歲時因皮膚癌病亡)。金賢姬出生2個月後,父親被任命為朝鮮駐古巴大使館三等秘書,全家遷往哈瓦那,1965年父親任期結束後搬回平壤。1968年,金賢姬進入小學就讀。因為長相甜美,1971年和1972年,金賢姬參演了多部影視劇,成為了一個小明星。

1972年11月,南北調解委員會韓國代表團訪問平壤,金賢姬又被選中作為向代表團團長、韓國國會議員李東馥(1937.9.26~,明知大學教授)獻花的少年。

1977年9月,金賢姬進入金日成綜合大學生物系;但根據上級安排,她在1978年轉入平壤外國語大學日語系學習。1980年,金賢姬轉入到金剛政治軍事大學(1946年創立,1992年金正日50歲生日時改稱金正日政治軍事大學,位於平壤市龍成區)進行為期一年的特工技能短期培訓(金剛大學正常學制4年)。在此期間放棄本名,開始使用「金玉花」作為化名,成為朝鮮對外情報調查部的一名特工。

1981年至1983年,金賢姬接受了韓國和日本國情和文化培訓課程,熟悉兩國生活習慣,準備為偽裝成日韓公民做準備。後來根據資料分析,為金賢姬進行培訓的教師,都是朝鮮特工從韓國、日本綁架來的兩國平民,這種行動也有一個專屬名詞「??」,即「拉北」,「拉北」與「??」(「脫北」)一詞交相輝映,成為南北特殊關係的真實寫照。「拉北」拉來的不僅有平民,也有各種名人,下文的韓國導演申相玉就是例子。在朝鮮特工綁架案暴露後,朝日兩國也扯起了長達40年的長淡。

申相玉(右邊那個老頭)

根據金賢姬的回憶,其與一名化名「李恩惠」的日本年輕女性朝夕相處,兩人使用日語交流,系統學習日本女性的思維舉止,並且隨時叫停進行糾正。根據金賢姬提供的信息和描繪的形象,日本警方很快鎖定了一名叫「田口八重子」的女子,1956年出生,為東京一家夜總會女招待,1978年下班途中失蹤。在得到信息後,朝日兩國因為「田口八重子」的問題,展開了無數次談判交涉,朝鮮始終矢口否認這名女子的存在。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2002年9月,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訪問平壤。為了緩解國際社會的巨大壓力,朝鮮在會談中非常痛快的承認了綁架日本公民的事實,並提供了被綁架日本人的名單和現狀(4名在世,6名死亡,1名失蹤),其中田口八重子的名字赫然在列。根據朝鮮提供的資料,田口八重子在1984年與另一名被綁日本人原敕晃結婚,1986年7月30日死於一場車禍。但當日方要求朝方提供死亡日本人遺體處理情況等詳細資料時,遭到了朝鮮的堅決拒絕。根據韓日兩國的分析,田口八重子從內心深處並不接受朝鮮的思想灌輸,再加上金賢姬被捕造成身份泄露,田口八重子極有可能在1987年底或1988年初被「滅口」。

1983年年中,金賢姬回到對外情報調查部訓練部,系統學習特工技能。1984年8月,上級安排金賢姬與金勝一(1917~1987)偽裝成一對日本父女旅歐,後經由香港、廣州、北京返回平壤。有趣的是,在資本主義國家行動時,兩人持「蜂谷真一」和「蜂谷真由美」的日本護照,而在社會主義國家則使用朝鮮公務護照。1985年,金賢姬開始接受中國國情和文化教育,同樣,為其授課的教師中有從澳門綁架來的中國平民。8月,被派往廣州和澳門,準備以難民居留方式合法入籍澳門,開展情報收集工作。為了應付葡萄牙殖民當局的檢查,金賢姬自稱父親受文革迫害致死,母親改嫁,她衣食無著,流落到澳門請求避難。就在計劃正在穩步實施過程中,1987年10月4日,金賢姬突然接到上級指示,被緊急召回平壤,接受了金正日下達的炸機指令。根據韓國安企部的調查結果,金賢姬和金勝一11月12日在兩名朝鮮政府官員的陪同下,乘坐高麗航空客機到達莫斯科,次日乘飛機前往匈牙利布達佩斯,到此時兩人使用的是朝鮮公務護照,事後匈牙利政府也承認兩人確實曾入境。在布達佩斯停留5天後,18日兩人使用日本護照乘火車進入奧地利。在維也納逗留5天後,23日兩人乘坐奧地利航空621航班抵達南斯拉夫的貝爾格萊德,在當地的朝鮮特工據點領取了兩枚炸彈,然後乘飛機前往巴格達執行任務。

六、事件後續

「朝鮮為破壞漢城奧運會的召開,派遣特工人員策劃實施了民航客機爆炸案,造成100餘名無辜平民死亡」,這個勁爆消息一經公布,全世界一片轟動。

(一)對此,朝鮮方面迅速做出反應,否認一切指控,表示這是「南方傀儡政權卑劣無恥的誣衊和栽贓」。對外宣稱所謂飛機爆炸事件,是韓國政府「自導自演」的苦肉計,目的是吸引民眾注意力,破壞「群眾自發的民主抗爭」,繼續維持「獨裁統治」,藉此「破壞祖國的統一」,金賢姬並非朝鮮公民,而是一個韓國演員云云。南北雙方爆發了新一輪口水戰。

(二)1988年,因為KE858炸機案,美國將朝鮮列入「支恐國家」名單。直到2008年,朝鮮炸毀了寧邊核設施冷卻塔,美國國務院才將朝鮮從名單中剔除。

(三)考慮到奧運會開幕在即,為了不影響奧運會順利進行,KE858爆炸案一直延緩到1988年底才重新開始審理。

1989年的2月3日,韓國漢城地方檢察廳正式對金賢姬提起訴訟;1990年3月27日,漢城地方法院判處金賢姬死刑。

法庭上的金賢姬

由於金賢姬秀美的長相、特殊的身世,引發了韓國社會「憐惜」金賢姬的風潮,甚至成立了多個聲援金賢姬的民間團體,表示金賢姬是意識形態對抗的犧牲品,一個受到蒙蔽的可憐女子,應從輕處理。時任韓國總統盧泰愚在KE858航班遺族會的強烈反對下,與1990年4月12日行使總統特權,對金賢姬施行特赦,韓國此舉既是出於改善自身形象,體現人文關懷,也是為了留下一個「活證人」噁心朝鮮。

1991年初,金賢姬獲釋,她的特殊身份註定了不可能從公眾視野中消失。當年6月2日,金賢姬回憶錄《現在我想做個女人》出版,成為當年日韓的暢銷書籍,獲得了數十億韓元的版稅收入,並被拍成影視劇。1992年7月1日,另一部作品《感受愛的時候,流下了眼淚》發行。1997年12月28日,金賢姬與安全企劃部一名負責對其進行安保的工作人員結婚。

2010年7月20日,金賢姬應日本政府邀請,首次離開韓國,開始對日本進行為期4天的訪問,期間拜訪了當年的日本教師田口八重子之子。不過更加吸引眼球的是,負責金賢姬安保的韓國國情院借訪問之機,以每小時近1000萬韓元的價格租用豪華直升機進行東京空中觀光,被媒體爆出後引發國內軒然大波。

2010年,金賢姬與田口八重子的兒子見面

2013年1月15日,金賢姬應邀參加韓國MBC電視台《真由美的生活、金賢姬的自白》節目,對2003年同屬MBC電視台的一檔評論節目《PD手冊》播放的《16年的疑惑、KAL飛機爆炸事件真相》進行闢謠,回擊了「金賢姬不是真兇」的指責。針對韓國國內的「親北人士」,金賢姬批評道:「南朝鮮人不懂得自由的寶貴,所以才出現了擁戴朝鮮的親北主義者。」

(四)金正日在得知金賢姬自殺失敗被捕後,將其家族成員全部投進耀德收容所,將對外情報調查部負責人就地免職,前駐莫斯科大使權熙京降職。這件事在成惠琅(金正日情婦成惠琳之姐)與其子李韓永的通話中得到證實:「當時金正日聽到金賢姬自殺失敗並被南朝鮮當局活捉後,說『女人都是妖孽』。」之後朝鮮對外情報調查部(35號室)將所屬的女情報員全部放逐。

金正日與部分家庭成員合影。前排右一男孩為金正恩之兄金正男,後排左一為金正日妻姐成惠琅,後排左二為成惠琅之女李南玉(1966.1~),後排左三即為成惠琅之子李韓永(1960.4.2~1997.2.25,生於平壤,1982年叛逃韓國。1997年2月15日在韓國城南市一棟寓所14層過道內,被2名朝鮮特工使用勃朗寧手槍擊中,10天後死亡)。

(五)「拉北」人士、韓國著名導演申相玉在炸機事件發生後,接受韓國政府邀請,拍攝了以KAL858事件為基礎的反共電影《真由美》,並在1990年上映。

申相玉(1926. 10. 18~2006.04.10,1978年1月14日與妻子崔銀姬在香港被朝鮮特工綁架,1986年3月13日在赴歐影展途中,行經維也納躲進了美國駐奧地利大使館,成功逃回)

劇照

(六)炸機事件後,韓國國防部命令特戰司令部制定作戰計劃,準備派遣707特種部隊攻擊朝鮮政治、軍事等核心目標,對朝實施報復,但由於可行性不高而最後被迫放棄。

尾聲

大韓航空858次航班爆炸案已經過去了整整30年,每年航班「遺族會」都會舉辦紀念儀式,親人的逝去是他們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痛。金賢姬活了下來,與機上的乘客相比,她是幸運的;但是與其它女性相比,她又是不幸的,因為平凡生活對她來說永遠是可望而不可即。朝鮮半島的對抗依然在延續,受苦的永遠是像機上乘客和金賢姬這樣的普通人,但願這樣的悲劇能夠不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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