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賞紐約的絕佳角度，就在高線公園

在紐約下城方向的西邊華盛頓街（Washington St）上有一個奇怪的酒吧。

這個德國酒吧沒有室內服務，夏天熱火朝天，冬天白雪拂面，可每一天從傍晚到深夜，來這裡洗刷一天塵囂的人們絡繹不絕。這裡四處透著風，只有簡單的長桌板凳，啤酒、香腸、麵包圈，還有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醉鬼滿地打（撿）著乒乓球。酒吧一側臨街，光滑的大青石鋪起來的街，另一邊是一堵牆，好像砌好了很多年的一堵紅磚牆。你若無意間抬頭，就會看到將近兩米粗的鋼樑跨過，尤其在夜晚，你也許會疑惑你是否已經身在地鐵站里。

這裡是Highline Park的起點。

一個錯誤的決定

當中城和下城在二十世紀美國夢裡生機勃勃的時候，紐約還是一個需要獨立生活的大港口。曼哈頓這個彈丸之地布滿了各種鐵路，南北穿梭。出於城市交通的安全考慮，紐約市決定在哈德遜河邊橫空架起新的運輸線，讓新一代的紐約客得以淡忘「死亡大道」這個不那麼文明的稱呼。30 年代，Highline 串聯起了西紐約的貨物運輸。可是僅僅過了三十年，戰後城市的重新膨脹讓紐約原先屬於港口倉儲工業的功能漸漸不那麼經濟了。同樣在這三十年里，紐約人終於把林肯隧道全部完成了。

相比我們看到那些如今依舊和這個城市以一個節奏跳動的矗立近百年的大樓，這條高線顯得並沒有那麼高瞻遠矚。自從六十年代起，就再也沒有一列火車送進來或者帶出去任何東西，而如今與它直接相連的倉庫都早就改成了藝術家的工作室以及小販們的自由市場。我們並不清楚紐約將這一段鐵路廢棄了將近三十年卻遲遲不決定如何處理它。因為即便從現在的角度來看，這條鐵路所佔的土地，價值連城，而短短三十年的使用基本證明了這並不是一個有效的決定。

所以，高線是紐約最奇怪的地方，卻因為紐約的奇怪看起來特別紐約。它不是世界上第一個這麼做的城市，卻是這個城市裡最獨特的一瞥。

紐約的紀念冊

踏上公園，是一種很踏實的觸感，細膩的用心，粗獷的質地，很典型的美國范。欄杆、石凳、還有雜草，既是大紐約標準的免養護景觀，又帶來《我是傳奇》一般的時過境遷劫後餘生的感覺。

你要走過的，是被精心串聯起來的，紐約紀念冊與現場直播。而你會走過的，不僅僅是2.4公里的浮空城市繪，還是這整個城市的最近這一百年的路程。

我想，如果可以的話，帶著簡單一點的情緒去好好感受它，那麼你需要走至少兩遍。

行走在活生生的城市上方，看著腳下的車流奔騰，或者看著街角的行人行色匆匆，又或者是誰家的後院撒著珍貴的陽光。從一個第三人稱視角去看這個世界相遇、錯過、焦慮、惴惴不安，就像電影一樣，而最大的不同就是，這是真實的紐約，你能夠親自捕捉到的時光。

高線公園17街的休息台是我的最愛。是在這一段旅程裡面停留一下呢，還是在人生里停留一下？去觀察這個城市呢，還是被這個城市觀察著？如果有時間，我願意在這裡呆上一下午，用秋後的陽光思考哲學，這是生活的痕迹。

像是從另一個維度穿越整個城市，這裡可以清晰地從城市的縫隙里看到河邊的碼頭，一路左手邊的倉庫，還有右手邊的老住宅，還原紐約最開始的樣子和生活。廠房倉庫被改造了，牆面被人塗鴉，甚至沿途有些新的建築也都建好了，可能也沒有人清楚這些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

看著人群走過、駐足、離去，又不知道他們已經來了多久。甚至於，不知道將來這裡會有什麼樣的變化，什麼樣的人和故事發生。可是有一件事情是篤定的，無論發生了什麼，都留在這裡，成為已經發生過的一部分，無論何時在這裡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過去來過的人，和將來會來的人的心情，大家的心情都是一致複雜，卻又有跡可循的，是時間的記憶。

所以我深感慶幸，因為它沒有以最合理的方式被處理掉，這個「錯誤的決定」居然被改造成了一個」聰明的決定」，而且是以最有人情味的，也是最有靈氣的方式，被人們重新認識，愛上，並且將故事續寫下去。

圖 | 何凌昊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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