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珀斯，與西澳漁人相處的日日夜夜

01-24

西澳有綿延十數萬公里的海岸線，除了數量眾多的白沙灘外，海產更可謂豐饒。

每個海灣、每片海域都有專屬自己的恩賜。

因著這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催生出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兒——漁獵。所謂漁獵就是潛入大海深處，用（或不用）魚叉進行捕獵。螃蟹、龍蝦、鮑魚、蚝，最難的是西澳棲息的上百種魚類。

漁獵也是最能體驗海洋的方式。

而我就和西澳漁獵圈最有名的漁人Jason一同，度過了7個日日夜夜。

他的故事很多，也很長：

Free Diving徒手抓到2.5kg+的龍蝦；

用魚叉叉到4kg的大石斑；

數次與鯊魚交鋒並全身而退，成功解除同伴的危機兩次；

每次完成頂級棕邊鮑（這是一種市面上極其罕見的鮑魚種類，非常難抓）的捕撈上限……

這都是他的漁獵生涯里締造的一個又一個傳奇。但這也只是他十年如一日的日常生活。

和他共度的這7天主題單純，就是海——下海漁獵，上岸饕餮。

Chapter1捕蟹人

漁人Jason的捕蟹時間往往入了夜。一切家庭生活和工作結束後，帶上裝備來到印度洋匯入珀斯市內的近海河道，在碼頭的泊船下面進行。

行頭包括全套潛水服——保暖、有浮力；水鏡+呼吸管——顧名思義，用於浮潛的呼吸使用，秘訣在於用嘴呼吸，放棄鼻子，否則水鏡上很容易起霧；膠鞋、手套——防止礁石劃傷自己，規避海水裡水母的蟄傷，此外徒手捕撈也會更安全；腳蹼——方便打水；手電筒——夜潛必備手電筒照明；捕撈袋，是一個鮮艷又結實的袋子，綁在腰上纏的尼龍腰帶上，用於裝抓到的獵物；卡尺——澳洲對漁獵有明確的規定，不同物種的尺寸大小限制不同，需要在水下測量合格後，方能拿出水面，否則會受到嚴厲的處罰；氧氣瓶——這是深潛用的裝備，有1hr左右的存量，可以節省來回往返水面換氣的體力；鉛塊——幫助潛水的負重。

我們的目的地離岸不遠，只有大約50m的直線距離，然而對於沒有自由潛水過的人來說，夜晚、未知的海水都足以令人畏懼。

Jason的漁獵生涯已近十年，對於西澳的每片水域都瞭若指掌，可謂是如魚得水。跟在他的身後，我一邊好奇的探索水下的一切，一邊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惶恐。

在水深還沒到半人的地方，我們就開始發現了螃蟹的蹤跡。雖然在水下看都覺得它們個頭很大，但是這些都是幻象，水的折射會放大一切物體，近岸淺水處鮮少出現夠尺寸的獵物。

不一會，我們就游到了目的地，Jason讓我在燈下等他，因為我沒有自由潛的能力，無法和他一起捕獵。此處的水深已有3、4米，在他「銷聲匿跡」的時候我在燈柱上發現了密密麻麻的青口。閑著也是閑著，於是我開始「抓」青口。這也許是漁獵里最簡單的工作了吧！

不一會，Jason就出水了，一手一個抓了兩隻螃蟹上來，我幫他進行水下測量，遠遠超出了規定尺寸，捏一捏肚子，非常飽滿，Jason在水下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由於此時捕撈袋已經很沉了，我們就先運這些獵物上岸。

說來到奇怪，珀斯的夏天裡，夜風一吹還是有些冷的，但水裡卻很暖和。

第二次下水Jason背了氧氣管，獨自一人帶好捕撈網，還有漁網下水。經過了大概1小時的時間，人影氣喘吁吁的上岸了。收穫甚豐！

一共15隻豐滿的海蟹——Blue Swimmer，西澳特產紫色的螃蟹；若干青口，大部分是Jason在水深處抓的大個青口；最驚喜的是一網兜活蝦！個個都有手掌那麼長。

我問Jason到底應該怎麼抓螃蟹，他說一隻手也可以兩隻手也可以。他最多的時候，因為沒拿兜子，一隻手抓了三隻，一隻手抓了兩隻，一共5隻徒手抓到岸上……

到家已是凌晨，但時間怎能限制我們對美食的狂熱？

先說青口。一串青口，掛著海草和泥沙，直接放進鐵鍋里，開大火，不要怕烤乾鍋，聞到殼燒焦的味道也不要驚慌，把殼的鮮味逼入肉中，才能造就完美的烤海虹！（什麼調料都不需要放！！！！）味道嘛……特別足，夠勁兒！像把之前吃過的滋味放大了100倍。對，就是這個感覺。

再有就是海蝦。這蝦極難捕撈，抓在手上都會亂蹦。採用了最直白的灼法，吃它的原汁原味。雖然蝦的個頭大，但是肉質彈性十足，帶有最新鮮的甜味兒，確實是一隻好蝦！

一人吃一盤，easy~

新鮮的螃蟹肉很滿。變身大廚的Jason憑藉10年吃蟹經驗，用了香辣的做法。眾看官別小看了這做法，確實是最能體現海蟹的滋味。辣味兒伴隨著螃蟹特有的海味兒，一口氣吃這麼大個的五隻都不嫌膩！在炒的時候，裡面再放上芹菜、洋蔥這些蔬菜，會變得奇蹟般美味~

夜晚去捕獵來回最少3個小時，半夜回家做好美味，吃完睡覺。這是捕蟹人的日常生活。

Chapter2 龍蝦捕手

龍蝦是澳洲海產里最聞名於世的，作為一名漁人，怎會錯過如此美味？

商業捕撈會下籠子，用誘餌捕撈，然而漁人是深入洞穴，主動出擊實施抓捕。這樣抓上來的龍蝦個頭會更大，比飯館裡吃到的可是遠超一大截啦~

龍蝦在西澳海岸線分布極廣，漁人Jason選擇驅車4個小時，帶我前去南部的奧古斯特進行捕獵。

凌晨5點發車，為了躲避高峰。其實澳洲的高峰比之我帝都可是差遠了，但是我們需要節省無謂的體力消耗，所以仍然選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出發。

澳洲的高速路很是孤獨，往往只有一兩條車道，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或沙地，偶爾也會經過幾個葡萄園。

終於在迫近10點的時候，我們到達了目的地。西澳獨家地奧古斯特可以遙望燈塔的一處礁石。

是的，想要進行漁獵，往往從礁石處下海。光是這，就需要技巧。畢竟海里的浪和涌是足以令人命喪於此的利器，更別提海里的其他生物了。

所以，在Jason的指導下，我在一處礁石的豁口出準備跳下去，一個浪過來後，Jason給了下海的指令，我就往前跳，平鋪在了海面上。

我猜，這時機是為了避免一個大浪畢節把我拍在礁石上。

奧古斯特的水比珀斯的冷太多了。因為這裡太靠南，離南極更近了。燈塔所在的地方，就是兩洋交匯的地方。而這裡，孕育出的海洋生物就會更加豐富。

我們永遠不會游出離岸太遠的地方，經驗越豐富的漁人，越懂得保護自己。這次我們將捕撈袋系在浮漂上，省得重量過大消耗體力。

這裡的魚類太多了，我們穿的是迷彩服，似乎它們對我視若無睹。甚至有的魚群一直在我手邊1米的位置跟隨。

Jason無數次的下潛，去探尋龍蝦的洞穴。當他在同一個地方下潛數次的時候，我知道這裡一定有所發現了。在海里我們沒有過多的交流，自由潛的緣故，他會頻繁的上來呼吸。海里的很安靜，他的呼吸聲顯得非常沉重。當進行到不知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的換氣時，我正百無聊賴的和身邊一掌大小的魚類嬉戲，卻發現他的手中掐著一隻碩大無比卻顏色異常鮮艷的龍蝦。不用量就知道它符合尺寸，然而在進行檢查的時候，發現它足部的絨毛。

「是只母的，不能要。」Jason冒出水面說了這句話。

澳洲漁業局的捕撈規定中，明確限制了龍蝦的捕撈尺寸，同時，禁止捕撈母龍蝦。

Jason把這隻極難引誘出洞穴的大個龍蝦交到我手上，拍到了一張難得照片後，我只能鬆手將它放歸。它的個頭實在太大了，經過剛才與Jason的搏鬥，似乎都沒有體力了。通過身體的收縮，它快速退回到水底，似乎意識到了免死令，在沙地上慢慢吞吞的走進了一處岩石縫裡，不見了。

於是我們繼續逡巡，在離岸100米之內的地方不斷尋找龍蝦的洞穴。途中順便打到了一隻撞上來墨魚。在難搞的龍蝦洞口，Jason開始用墨魚的肉作為誘餌，將龍蝦引出洞穴。

在一次換氣的時候，Jason示意我向岸上游，不要在他的外側。我不知出了什麼事兒，但還是依言而為。後來捕撈結束後他才說，那時他發現了一隻鯊魚，怕鯊魚對他發起攻擊時嚇到我，所以讓我向岸上游。就這樣，我也錯過了一次遇見鯊魚的機會。

近岸處的鯊魚體積不會很大，但即使是小鯊魚也有攻擊的天性，它會評估你的攻擊難度，最重要就是不要驚慌，因為心電波會在海洋里輕易被鯊魚捕捉。當它發現你害怕的時候，就是它決定要攻擊你的時候。

對於漁人Jason而言，在他的漁獵生涯中，遭遇了幾次鯊魚，經過與它們的搏鬥都安全撤回了。而今天的捕獵也在2個多小時後結束了。

今天的收穫過於豐盛了。幾隻龍蝦，幾隻棕邊鮑，還有可忽略不計的一隻誘餌墨魚。棕邊鮑一種對普通人而言難捕捉的鮑魚，市面上見不到野生活棕邊鮑的出售，因為它們生存的地方過於深了，洞穴也很難找。

對於沒有能力參與捕撈的我而言，也有收穫，在岩石邊等待漁人的時候，我百無聊賴的浮潛觀看不遠處的魚群，卻意外的發現了魔鬼魚的蹤跡。一隻體積不大的魔鬼魚，扇著它的「翅膀」在礁石間巡視獵場。它才是海洋里的狩獵者！此前經過Jason的漁獵知識科普，這種不到2米大小的魔鬼魚，他的扇動是足以掀翻一個成年人的。只能在海洋館裡看到的生物，如今真實的出現在我身旁5米的位置，真是一種很特殊的體驗。此時我並沒有置身事外，而是充滿了敬畏。

來回8個多小時，只是為了這逡巡的短暫時光，卻是值得的。

那麼龍蝦怎麼做呢？

可以「高大上」一點做刺身，回家後龍蝦還是活的，甚至頭身分離後，龍蝦頭部的心臟還在進行收縮。

這樣一盤鮮活的龍蝦刺身，卻遠沒有看上去美味。脆彈和清甜就是它的全部了，不要妄想有更多滋味，澳龍確實是一種味道「寡淡」的美食。

那麼真正好吃的做法是什麼呢？當然是香辣！這時的龍蝦肉質緊實，口感彈牙，辣味把龍蝦的鮮味進行了完美襯托，甚至每一隻蝦腳都值得細細品嘗。而頭部的滋味就更不同了，有著特殊的蝦腦、蝦黃味道，這裡的肉質是綿密的。品嘗龍蝦思想的味道，果真非同凡響。不過製作起來很有講究，要克服龍蝦肉在煎炒時易碎的問題，並且要充分利用龍蝦頭部的黃和膏。

Chapter3 抓鮑魚小能手

在珀斯的200公里範圍內，需要按照規定捕撈鮑魚。每個月第一個周日的早上7點到8點，只有這珍貴的1小時時間，每人限制15隻，必須要符合尺寸規定，當然捕撈證也是必須的。

雖然在奧古斯特我們抓到了棕邊鮑，但是還是興奮的趕上了這個「盛事」。

我們提前半小時到了海邊的停車場。此前我們在這裡下海的時候，人跡罕至，但今時不同往日，停車場很快就停滿了車，甚至在道路兩旁的綠地上都停滿了車。

「那個就是漁業局的人。」在等待的過程中，Jason向我指了兩個穿著坎肩的人。他們是來檢查的漁業局工作人員，防止有人不按照規定捕撈。

海岸線很是熱鬧，不過大部分人並沒有穿潛水服，他們只是在海邊的礁石上走走，然後把礁石上的鮑魚摳下來。這樣抓到的鮑魚往往不符合尺寸要求，而這次捕撈結束後，確實有一些人被罰了。

我們走到更遠的地方下水，穿過近岸的礁石，向更深處的地方進攻。但是，礁石上都長著大大小小的鮑魚，正如打翻的珠寶盤一樣。

不由感慨，也只有澳洲才能看到如此的景緻了！

對於漁人Jason而言，這種捕撈是非常簡單的。不到半小時，就完成了捕撈任務。而我呢，遵守規定並未下手去抓。

鮑魚好找，但是需要鮑魚刀將它撬下來，一離開礁石，鮑魚就命不久矣了。所以那些不遵守規定的人抓到的小個鮑魚，即使把它們扔回海里也無法存活。如果有人想來體驗抓鮑魚的樂趣，請一定遵守規定。

面對如此的大自然的饋贈，希望百十年後的人們也可以享受到。

回到家後，這幾隻鮑魚難得的保持住了生機，快速沖洗（用高壓水槍把裙邊的污垢衝掉）後，放入蒸鍋中蒸熟。這就是今天的早飯了——干嚼鮑魚。

蒸鮑魚一定要趁熱，溫度降下來後它的肉質就會變硬，難以嚼動。

而在我看來，鮑魚最美味的部分是在腸子下面的螺旋藻。翠綠的顏色，是鮑魚消化過後的海藻積聚的東西。口感軟綿，味道十足。

需要注意的是，吃鮑魚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把它的口器和腸子剃掉，那部分是細菌最多的地方。

還記得在奧古斯特抓到的那幾隻巨大的棕邊鮑么？我並沒有忘了它們！

可以爆炒。放些油，放些洋蔥，炒變色後，把切得極薄的鮑魚片放進鍋中，爆炒30s以內，關火，放些鹽，就可以出鍋了。鮑魚肉極嬌氣，稍微過一點火候就會變硬。這盤貌不驚人的超鮑魚片，就可以就著一壺酒成為一頓美好的宵夜了。棕邊鮑的肉質在各種鮑魚中是最細膩柔軟的，有人偏愛彈性的，有人偏愛軟嫩的，對於我來說，這盤炒鮑魚片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