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科夫斯基與他的愛情

位於地月軌道的太空半島（Space Penisula）的太空港有六個泊位，其中有一個是遊船專用泊位，能同時停靠六艘邊緣港級太空遊船，遊客們下船穿過氣閘後，需要穿過五百米的走廊來到海關的第一道入境檢查口。10月12日這裡發生了一件命案，一個男子試圖在這裡闖過海關衝進港口到達大廳，被兩名港口警察擊斃。

男子的屍體就放在泊位旁邊的一個裝卸機甲電池儲藏室內，等候警方和慈善組織過來善後，這種事情在太空半島的港口並不常見，所以有關單位需要一點時間來確認身份和通知家屬。「他沒有什麼家屬的，不用通知了。」港口老工人霍叔在辦公室的視頻小會中告訴警方：「這個人叫揚科，專門負責在船上陪乘客跳舞和表演相聲的，偶爾還會在咱港口表演。」

揚科夫斯基身材高大，年齡看起來不超過40歲，外表帥氣穿衣得體，已經習慣了人們叫他揚科，作為省港澳航運外太陽系豪華遊船「量子永恆」號的一名娛樂員，他其實不僅僅能陪客人跳舞和演相聲，他還會演話劇、彈鋼琴和主持脫口秀，如果小費給到位，甚至脫衣舞表演也沒問題。

每當從母港太空半島啟航前往柯伊伯帶的邊緣港後，他都會習慣躲在自己的艙室中抽上一根大衛杜夫雪茄，否則從啟航第二天起的20天內他都沒機會抽煙。他最愛這種抽著煙看乘客登船的獨處時光，直至他在乘客中見到了一個女孩，她讓他心動了，這種心動的感覺他從未體驗過，十分奇妙，以致他忽然不敢繼續看著她登船。

不過，從未遇到過愛情的揚科堅信，這就是愛情的感覺，他決定向她表白。

揚科從未有這麼期盼過啟航後第二晚的船長晚宴表演，他是量子永恆號上的招牌，每個晚宴和表演時刻他都要出場為乘客表演，以往他將此視為工作職責，今晚他卻視之為自己一輩子中的重要時刻。他用眼神觀察了遊船大禮堂中的每一名乘客，他的眼睛有獨特的能在極短時間內找出一個人的能力，可是他卻沒見到前一天登船的女孩。再來，還是沒看到；再看看，仍然不見蹤影；怎麼會呢？豪華遊船上的不成文規定了所有乘客都需要齣戲船長晚宴的，難道她不在船上？

揚科還有個獨特的能力，就是能在完成跟前的表演和對觀眾的各種喝彩或要求作出反應的同時，頭腦里繼續推演著自己關心的問題，在以往他都是在想一些諸如休謨的「人類理智研究」或者拉梅特里「人是機器」一類的哲學話題，但這晚，揚科的頭腦都在思考著「女孩在哪裡」？

這個問題他足足思考了將近二十天。直到量子永恆號的回程穿過了火星軌道，即將回到地月軌道的前一天晚上，在船長的歡送晚宴上，揚科才終於又見到了女孩。他在過去的半個月里

受夠了思念的痛苦，他慶幸在女孩第二天下船前，上天給了他表白的機會。在晚宴開始後不久，他就毫不猶豫地提出邀請女孩一起共舞，青澀的女孩靦腆地答應了眼前英俊的揚科與他一起跳個華爾茲。可是，在共舞之時，揚科此前準備了的幾百種表白方式都能清晰地在腦海里想出來，只是無法開口。隨著音樂來到尾聲，他依然說不出表白的話句，女孩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思，用頭輕輕地在揚科肩上點了點。

音樂結束，舞蹈終止。揚科的表白仍未出口，女孩就站在他面前等著，此刻，時間彷彿凝結，揚科能夠飛速計算的頭腦一片空白。直至他被同伴拉離了女孩，拉離了舞台，拉離了大禮堂，直接拉進一個裝潢豪華的總統套間。原來這次航程中量子永恆號的乘客中還包括幾名全國人大的常務委員和太空艦隊的高級軍官，他們希望能在旅程結束之際，邀請揚科單獨為他們表演相聲。揚科在表演時，頭腦依然一片空白。

10月12日，量子永恆號返抵太空半島的遊船泊位，揚科如往常一樣在他的艙室里怔怔地看著下船的乘客，只是他沒有抽大衛杜夫雪茄，他可能不想被煙霧遮住能在人群中找到女孩的眼睛。他見到了她，他立即衝到遊船中部，跳上電梯，搶出大門，跑到人群中，他敏銳的眼睛發現女孩已經快要出海關檢查口了，他能飛速運轉的頭腦決定要毫不猶豫地推開人群，要衝出海關，要直達女孩跟前，他要表白，他不能放棄這個一生一次的機會！

港口警察的槍聲響起，揚科倒下了，離海關檢查口還有兩米，離到達大廳中的女孩還有十五米，離他想追求的愛情無限遠。

「為什麼這樣說？什麼叫沒有家屬？」視頻中的警官一臉疑惑地問港口老工人霍叔。

「機器人怎麼會有家屬？」霍叔同樣一臉疑惑地看著警官。

圖片來源：Jack Vettri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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