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吃人了，錯的肯定不是虎

（1月30日首發於公眾號江湖夜雨不熄燈）

大年初二，一出人虎雙亡。

這件事，對人對虎，都是悲劇。

虎口殞命的那位遊客，違反了規則，也為此付出代價。可是，無論怎麼衡量，生命這份代價都實在太高太重。根據園方通報，為了省130塊一張的門票，他連翻兩道3米高的圍牆，讓自己暴露在老虎利爪之下。

被擊斃的那隻老虎更加悲劇。站在老虎的角度，它根本不知道咬死的是「尊貴的靈長類」，在它天性看來，這只是一隻闖入自己領地的動物。本能告訴它，撲上去。

結果是，老虎被擊斃了，人也沒救活。

悲劇發生後，大家都在討論怪誰——怪人？怪虎？怪園方？

肯定不能怪老虎。作為萬獸之王，它先是被迫遠離了自然棲息地，被人類判了「終生監禁」，然後又被突然執行死刑。

人類犯了錯，老虎是犧牲品，也是夠冤。

更多人怪那位遊客——「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作死還要拉上老虎墊背」……但是，靜下心來細想，死生亦大矣，他為自己的行為已經付出了生命代價，怎麼算都足夠了，沒有必要再對他個人口誅筆伐。

能怪動物園嗎？如果安全防護再到位些，應急處置再妥當些，是否就能避免悲劇？

也許有點幫助，但杜絕不了悲劇發生。

再嚴密的安防措施，再高的圍牆，再密的鐵絲網，也擋不住不守規矩的人。

即便這次遊客能僥倖逃脫，也終究會有躍躍欲試的後來人。

看看十年前《寧波日報》的報道就可以了：在2006年9月初，曾有四位青年為逃票，誤入寧波雅戈爾動物園獅山，當時工作人員投入活雞解圍，救下4名青年。

當時的報道還說：該園已經有各種應急預案，事發「幾分鐘內，獸醫、麻醉師、保安員等全部趕到了現場，他們手裡提著麻醉槍……」

一次能救得了，不代表次次能救下來。

歸根結底，沒有對規則的尊重和遵守，悲劇的重演只是時間問題。

而我們中的太多人，正是缺乏對規則的敬畏。秩序，原本為的是每個人讓度一部分的自由，來換取相對的穩定、安全和效率。可在方便和規則之間，很多人選擇了方便；在「我第一」還是「公平第一」面前，很多人根本不考慮公平。

就拿出行這件日常事來說，大家可以回憶一下：多少次你被隨意變道卻不打燈的車輛弄得措手不及？多少次你在轉向道上被直道一直加塞進來車搞得火冒三丈？

十字路口，多少次你被斜刺里躥出的電動車嚇得減速急剎？夜間會車，多少次你被對向來車的遠光恍得睜不開眼？

這種例子，可以一直舉一直舉。

行在路上，常有一個感覺，就是「人善被人欺」。

不守規矩的人反而能得到更多的方便和收益，處處遵守規則的人，卻常常最不得方便，甚至有些倒霉的人，守了規矩反而吃了虧。

就像前段時間的那條新聞，紅燈面前，闖紅燈、超載、超速的車一輛輛擠來，受到最大損害的卻是唯一守交規停車的司機。

推而廣之，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都能看到這種情況：

黑工廠偷排濫排，安裝環保設備的守法企業反而因成本高被擠出市場；大肆打廣告的假醫院大掙黑心錢，好醫生卻被醫鬧纏上不得安寧；

有路子會送禮的人平步青雲，踏實幹活的員工卻排在晉陞名單的最後；能鬧事的釘子戶拿到最多賠償款，講道理的業主反而被輕易打發……

「老實人」吃虧的後果，就是劣幣驅逐良幣，逼著大家都做不守規則的人。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每次出現這種新聞，大家總會對已經付出代價的當事人口誅筆伐。因為我們都曾明裡暗裡被那些不守規矩的人拖累，或者曾經為他人的錯誤埋單。

但是，責備別人永遠容易，看清自己卻很難。要求別人也總是輕巧，嚴於律己卻不易做到。

如果說我們要從這些不斷重演的悲劇中得到什麼教訓，那就是：

即便守規矩不能保你平安發財，但至少會讓你離意外遠一點。

所以，永遠不要因為他人的行為而放棄對各種規則的敬畏。不守規矩，一次買單的也許是別人，但只要走在河邊的次數夠多，鞋子註定是會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