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年說雞|我懂你的痛

01-26

阿德勒認為維繫社會關係是人生的三大任務之一，而共情作為一種體察他人情緒狀態的能力，對社會性動物的生存至關重要。這種情緒感染能力能夠加強群體之間的聯繫及交流，幫助個體體察環境危險並向同伴發出警告，從而增加種群的生存機率。因此，共情能力也多被發現於群居動物之中，塞爾曼的觀點採擇理論也認為孩子在加入大群體之後才逐漸鍛鍊出觀點採擇的能力（如在幼兒園或上小學之後，孩子從以自我為中心發展為社會信息的觀點採擇）。

Preston【1】將共情能力定義為一種多級的情感，從簡單的情緒感染到複雜的認知觀點採擇。其最簡單的形式，情緒感染（Emotion Contagion），就是一種由他人表現出的情緒所引起的相似的情緒反應，並涉及生理和行為反應。其中就包括「鏡像狀態」，如打哈欠；

在google中搜索「animal yawn」，你將會看到許多灰常鬼畜的畫面。如果盯著看5秒，你很可能就會產生共情體驗。而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圖片中共有14張圖片，只有1隻是鳥類，那作為最不像鳥的雞，是否也有共情？共情是否是更為高級的哺乳動物特有的能力？科學家針對此問題做了專門的實驗進行探究。

小雞也有情緒

實驗發現，小雞在感到緊張時身體會僵直，並且會迴避新異的刺激。同時還伴有相應的生理反應——心跳加速，體溫升高。

眾所周知，情緒會影響認知，認知會影響行為，而行為也會進一步影響我們的情緒。（比如，越躺越懶，越懶越躺，然後躺著感嘆：我差不多是個廢人了。）不僅人類如此，Zimmerman（2011）【2】發現，小雞在對情境進行預估時也會有情緒反應，同時產生相應的行為。研究者使小雞在三種結果(食物獎勵、水槍噴射、15s的平安無事)與三種聲音刺激之間建立了經典條件反射。結果發現，小雞在聽到與水槍噴射相聯繫的聲音後，會有更多的位置移動，這就像人們在討厭的事情來臨之前，由於焦慮而產生更多的踱步行為一般。而在聽到與食物獎勵聯繫的聲音時，小雞表現出更多開心安逸時才會有的行為：整理羽毛、呼扇翅膀、撓癢。

小雞也有共情能力

科學家通過設計精巧的實驗發現，共情現象不僅存在於人類，也存在於狗【3】、豬【4】靈長類、大小鼠，以及鳥類【5】。

Edgar【5】做了一系列的研究發現雞不僅有情緒感染還有共情能力。實驗如下：

研究者將32隻母雞分為三組，每組分別接受一種處理：向母雞籠子、小雞籠子、及籠子外吹溫和的風。並為母雞佩戴心率監視器及紅外成像儀（檢測眼球及雞冠溫度），同時記錄母雞的行為、聲音以及小雞的聲音。

結果發現，當向母雞籠中吹氣時，母雞相當淡定（它說風雨中這點吹算什麼）；但當它們看到隔籠的孩子受到風吹時，明顯看到雞媽媽產生了應急反應：站姿警覺，心跳加快，眼球及雞冠溫度降低（收縮血管以增加身體核心溫度），並且發出咯咯的哀嚎（什麼情況？有風！我的兒在被吹！心疼！）。

緊接著，研究者又設計了一個更為精巧且有意思的實驗證明了雞媽的反應並非簡單的共情【6】。雞媽會根據當前情境的線索（小雞的反應）及自己已有的經驗來推斷孩子遭遇的危險的程度，以此隨機應變。

（Tips: 以動物為對象的實驗一般都會使用經典條件反射使動物對某種刺激產生反應，以此達到實驗目的。）

第一步：將雞媽和小雞分別做標記，並建立顏色與刺激的條件反射（連續4天）。

安全屋（黃色）：5分鐘相安無事；危險屋（紅色）：每30秒向雞籠吹1秒氣，持續5分鐘；觀察室：可以看到安全屋和危險屋發生了什麼，但什麼也做不了。

再將雞分為三組，小雞和雞媽分別（1）接受同種條件反射訓練——黃色屋子安全，紅色屋子危險；（2）接受不同種條件反射訓練，小雞（黃色屋子安全，紅色屋子危險），雞媽（黃色屋子危險，紅色屋子安全）；（3）無條件反射訓練：小雞在安全屋和危險屋都平安無事。

即（1）建立條件反射後，母雞知道黃色屋子是安全的，而紅色屋子會有大風，是危險的；

（2）小雞和雞媽建立相同的條件反射（黃色安全，紅色危險）；

（3）雞媽和小雞建立相反的條件反射；

（4）小雞未建立條件反射（紅色黃色都很安全）。

第二步：正式實驗共有三種類別（a.認知一致；b.認知矛盾；c.只有雞媽建立了條件反射），六種情況：

a1.雞媽看到小雞在安全屋，並知道這屋安全；

a2.雞媽看到小雞在危險屋，並知道這屋危險；

b1.雞媽看到小雞在安全屋，但認為這屋危險；（小雞認為黃色屋安全，而雞媽認為黃色屋危險）；

b2.雞媽看到小雞在危險屋，但認為這屋安全；（小雞認為紅色屋危險，而雞媽認為紅色屋安全）；

c1.小雞未建立條件反射，但建立反射的雞媽看到小雞進了它認為安全的屋子；

c2.小雞未建立條件反射，但建立反射的雞媽看到小雞進了它認為危險的屋子；

研究者發現當雞媽認為小雞有危險時，它們就會有應激反應（放聲咯咯咯來告訴小雞有危險，來回踱步），此時它們會忽略小雞的反應（這樣的場景我經歷過，會有危險！過來人有經驗！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只有雞媽看到小雞的反應和它對危險的預估一樣時，它才會倍感壓力，體溫隨之升高（真的有危險，好擔心我的孩子）；小雞會受到母雞預期的影響，不論當前小雞情境是否安全，只要聽到母雞咯咯咯地大聲警告，小雞也就會有更多的壓力呻吟及更少的梳理羽毛的動作（媽媽說有危險，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提高警惕）。因此，母雞通常都會根據情境線索，並結合自己已有經驗來對當前情境做出預估及應激措施。

在農場或農家中，雞群一般都飼養堆放於較為緊湊的雞籠，母雞們摩肩擦踵，彼此的情緒便很可能相互影響；有實驗發現雞不僅能夠因為壓力傳染而警覺，而且還能夠受到他雞在遊戲時快樂的影響。而這種影響的機制，恰恰就是這種精巧又微妙的共情能力。

也許這正是物競天擇後進化的結果，關於雞的其他本領，請挪步我們專欄小夥伴已有文章的鏈接：

1、@Landowph：雞到底有多聰明（綜述）

2、@鶯柳上：雞也有邏輯思維？（邏輯推理）

3、@東華君：小雞也會算術，是行走的「計算雞」（數能力）

PS：文中我只列舉了一種條件反射，事實上作者為了平衡順序和消除顏色的特異影響，做了被試間平衡，詳情請移步參考文獻~

最後祝大家雞年大吉！^_^

參考資料:

【1】Preston, S. D. & deWaal, F. B. M. 2002 Empathy: its ultimate and proximate bases. Behav. Brain Sci. 25, 1–2. (doi:10.1017/S0140525X02000018)

【2】Zimmerman PH, Buijs SAF, Bolhuis JE, Keeling LJ (2011) Behaviorof domestic fowl in anticipation of positive and negative stimuli. Anim Behav. 81:569–577

【3】Custance D, Mayer J (2012) Empathic-like responding by domestic dogs (Canis familiaris) to distress in humans: an exploratory study. Anim Cogn. 15:851–859

【4】Reimert I, Bolhuis JE, Kemp B, Rodenburg TB (2014) Emotions on the loose: emotional contagion and the role of oxytocin in pigs. Anim Cogn. 18:517–532

【5】de Waal FBM (2008) Putting the altruism back into altruism: the evolution of empathy. Annu Rev Psychol. 59:279–300

【6】Edgar JL, Lowe JC, Paul ES, Nicol CJ (2011) Avian maternal response to chick distress. Proc R Soc B .278:3129–3134

【7】Edgar JL, Paul ES, Nicol CJ (2013) Protective mother hens: cognitive influence on the avian maternal response. Anim Behav. 86(2):223–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