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者之歌

那一天,東京的卡拉OK里,四個人「偶然」相遇。

兩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恰好組成一個弦樂四重奏。

「我們一定能組成最好的弦樂四重奏。」

在開往輕井澤別墅的路上,第二小提琴手別府司這樣說道。

「我們是命運的相遇啊。」

他的語氣並不堅定,幾乎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畢竟,他們都從來不曾是生活的勝者。

坂元浩二用又一個50分鐘的時間,向大家證明了自己是一個了不起的劇作家。在2017年冬季檔日劇《四重奏》第一集里,龐大的信息如河水一般匯合在一起。冬日的輕井澤樹木環繞,別墅如舞台一般,四個人室內樂由此開始。

相似的場景和故事曾經在吉田修一筆下出現。比起《同棲生活》字裡行間筆力所及的「20代」合居者和人際間的冷漠,《四重奏》里冗雜又和諧的樂音,吱吱呀呀唱出了「30代」的無奈和人生的苦澀。

別府司出身音樂世家,爺爺是著名的指揮。出眾的家世和出名的爺爺是同事和上司口中的談資,也是他與身俱來的重壓。與星光熠熠的祖輩相比,在甜甜圈公司上班的他,只不過是一個沉默普通的小職員。

中提琴手家森諭高,35歲,仍然是髮型店的助理。因為年齡,他常常被顧客錯認為店長,但他也只能微笑解釋,忙碌的不過是掃地洗頭。

大提琴手世吹雀是一個隨時隨地能進入睡眠狀態的宅女。她生活的最大意義,也許就在枕邊放的零食和叼在嘴上的巧克力牛奶。

他們已經年過三十了,家森和世吹沒有穩定的工作,安安穩穩做著小職員的別府似乎過得也並不如意。他們與音樂為伍,但是也從來沒有成為專業的樂手。他們是弦樂演奏者,但沒有實現過夢想,也沒有到達過人生巔峰,停滯在人生緩緩的下坡路上。

唯一有過專業樂手經歷的卷真紀,也是四個人里唯一成家立業的人,但她同樣並不是人們常說的人生贏家啊。她的說話聲音很小,想法很消極。這個穿著灰撲撲的衣服,又禮貌又有點「喪」的女人,實在無法和照片上那個穿著紅色禮服裙的小提琴家聯想到一起。

未知的秘密讓他們四個人相遇,他們以音樂相互交流,然而無數的碎片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生活灰色的底色。

別府不假思索用圖釘往牆上釘海報,刺激的是家森和世吹的漂泊者的神經。無房無依漂泊在大都市的「上京者」,和國內的「北漂」或者「空巢青年」,莫不有心有戚戚焉之處。

家森和世吹相互間關於炸雞是否該淋檸檬汁的不依不饒的爭吵,刺痛的是卷關於丈夫的回憶。她一直不假思索淋上檸檬汁,直到某次在小飯館的偶遇,才通過丈夫和後輩的對話,發現丈夫習慣的是不加檸檬汁的食法。相敬過多亦是冷漠,不過是炸雞與檸檬汁的生活小節,卻讓身為妻子的卷懷疑起愛和夫妻的本質。

在四個弦樂演奏者的身上,你能看到許多熟悉的身影。《追憶潸然》里的底層奮鬥者,《最高的離婚》里流著淚寫信給丈夫的妻子。就像坂元裕二以往的所有電視劇一樣,這些人物形形色色,沒有偶像劇里慣常出現的光鮮的外表、地位和故事。他們並不開掛,沒有太多的奇遇,生活賦予他們的,是無盡的真實。

只是這一次,還好他們有音樂。

正如飾演大提琴手世吹的滿島光在宣傳活動中所說的那樣:

在音樂響起的許多瞬間,四個人一起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色。

在共處的過程中,四個人心中的感情產生共鳴,時而奏出出和諧的樂音,時而奏出雜音卻相互平衡。

合奏的過程充滿儀式感:卷將左手的婚戒褪下換到右手,別府仔仔細細擦拭眼鏡,家森認認真真把領口開到最大,世吹則把襪子脫去光腳上陣。

然而最大的危機也因音樂而產生。他們偶遇了戴著紅帽子的鋼琴家本傑明。因為打著「只剩下9個月生命」的苦情牌,他佔據著國道旁一家音樂餐廳的演出位置。

在共飲之後,四個人將老人送回住所。他得意洋洋拿出多年前的唱片,凌亂的房間、堆砌的臟碗難以掩飾他生活的窘迫混亂,用膠帶粘在牆上的妻兒的照片則暗示了他的過往和情感的挫折。

落魄、執著、共情……如同面對音樂一樣,面對這個可憐又可恨的老人,四個人一起看到了不同的側面。別府看到了一個可以仰仗自己所愛生活的人,哪怕這種仰仗需要謊言支撐,家森則從膠帶中看到了生活的漂泊之感。

四個人似乎都從這個老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處境,既介懷于堅持夢想帶來的潦倒,又羨慕其堅持的勇氣。只有一直小聲說話的卷站出來,戳破了本傑明的謊言。

在每個人都無可釋懷的爭辯中,卷說出了伊索寓言中蟋蟀和螞蟻的故事。蟋蟀因夢想陷入沼澤,不得不編織謊言; 螞蟻為了實現夢想,與蟋蟀搶奪飯碗。在這場演出場地的爭奪中,蟋蟀和螞蟻都是失敗者。

坂元裕二在《四重奏》奏響的,就是一首讓每個人都感受到痛點的失敗者之歌。

還好有音樂。就像紅帽子老人本傑明曾經說過的那樣,人生就像甜甜圈中間的洞,音樂能奏出這個缺失的部分。那些跌跌撞撞的失敗者,都有各自心中的歌吧。

首發於微信號「水母小星球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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