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點想離開北京

2016年初，費總拿到了相當於北京綠卡的工作居住證，我拿到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北京戶口，彷彿一切都在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我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攢錢在北京買房子，準備生小孩。然而到了2017年初，我們卻再次產生了離開北京的想法。

來北京有將近十年了。2007年9月，我到北京讀大學。報志願選擇北京時，我沒有過多的猶豫，原因很簡單，有兩三個要好的朋友在北京，而且離家近。剛到北京時，我驚訝於北京的大，有次從學校坐公交車去老國展附近的那個家樂福，下了公交車找人打聽該怎麼走，對方說往前走一會兒就到了，結果我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大學時期，我經常坐13號線，從芍藥居坐到東直門，那時候報站語音還沒改，每次快到東直門時，總有個女聲說：『感謝您乘坐北京地鐵13號線，have a nice day!』為了這句話，我每次都會感動到流淚，可能是因為這句祝語，讓我在陌生面孔匆匆而過的地鐵站里，感到格外孤單。

大學畢業以後找工作時，也沒想好去哪個城市，於是繼續留在了北京。後來跟費總開始談戀愛，他說要帶著我回長沙，我不願意，我媽媽也不願意——沒朋友，離家太遠。因為城市的原因，我們從戀愛到結婚，一直愛得嘻嘻哈哈，卻走得小心翼翼。因為不想分開，所以必須要有一方做出妥協。於是最後費總說，好，那我們留在北京吧，家裡的工作我們慢慢努力做。

從大學到現在，我在北京最喜歡去的地方基本上都在二環以里。喜歡商業化之前的南鑼鼓巷，和鼓樓東大街那一連串小店；喜歡站在紅色的鼓樓上，北望青灰色的鐘樓，以及鐘樓背面的豆腐池衚衕——你見過衚衕里三輪車堵車時，一堆老外焦慮的表情嗎？

鐘樓（王菲有個 MTV 就是騎個大二八自行車在這片空地上來回打轉）

豆腐池衚衕大堵車

喜歡爬上景山看霸氣磅礴的故宮；喜歡從地壇往南，經過雍和宮、東四和燈市口，一直到東單那一條線；喜歡錢糧衚衕，因為名字里既有錢財，又有糧食；

從景山南望故宮

又有錢又有糧的衚衕

喜歡炎炎夏日去北海划船，在最美的秋日看金色的銀杏，在乾冷的冬天吃銅鍋涮肉，或者在居酒屋喝到凌晨打烊。對，北京沒有春天。

凌晨的臧三昧

有次從家裡回北京的路上，我跟費總說，知道嗎？我特別喜歡北京的冷漠，每個人都很匆忙，在忙自己的事情，在奔跑著過生活；沒人會關心你怎麼樣，沒人會催你戀愛結婚生孩子，沒人會因為你是 gay 而覺得你另類，沒人會瞧不起你租房住，因為大家都買不起房；即使你坐在馬路牙子上大哭，也可以安心地哭，因為沒人管你——誰沒有點傷心事呢？這樣的冷漠讓我覺得很舒服。剛跟費總談戀愛時，我說我有個小心愿，就是在北京寒冷的冬夜，懷揣一聽啤酒在天橋上喝，邊喝邊看馬路上的車流，靜靜地發獃。後來這個心愿實現了。

在天橋上發獃

東四附近曾經有個很文藝的甜品店叫小徹，現在沒了；美術館附近曾經有個花妞美食部，豆瓣上專門建了小組，現在也關門了；錢糧衚衕唯一的一顆大樹下，曾經有個咖啡館，叫錢糧美樹館，如今消失了好久......然而鮑師傅糕點門口永遠在排隊，從雍和宮地鐵一出來依然能聞到很濃的香火味，鹵煮老店還是生意興隆。北京一直在變化，也有保持不變的地方，我們也是。

2013年時也想過要離開北京，但那時特別難過。有天打開一家收藏了很久的淘寶店，看到首頁的文字，我哭了好久。

淘寶店首頁告示

這次又有離開北京的想法，少了一些傷感，多了一些理智。我發現當我跟身邊的朋友提到這個想法時，激烈的反對聲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理解，支持，甚至表示也在認真地考慮離開。我不喜歡「逃離」這個詞，感覺自己像個 loser，理想中，我希望是兩種方案都可以的情況下做出的主動選擇，但這樣的話聽上去有種自我安慰的矯情。想離開的原因依然很簡單，和很多離開北京的人一樣——房子和空氣。並不是說真的在北京活不下去了，我也無心細細掰扯成活成本，因為如果喜歡，討飯也是可以的。而我們只是有點想換一種活法，僅此而已。也許去了另一個城市，過不久覺得不習慣，我們又回來了，繼續苦逼著。我不是一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在我的概念里，人生的樂趣就在於折騰。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想法，目前還處於「大膽想像，小心求證，謹慎行動」的狀態，很可能我們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沒有走。但是，如果你也跟我們一樣，如果你也動搖了堅守北京一百年不變的信念，歡迎一起積極探討可行的城市方案。

我只是有點想離開北京，有點想。

後續：再見北京，你好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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