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超 | 從港大到美國馬里蘭,譜寫11年的「牙科醫學」夢
我和Jack雖說是高中同學,但因為不同班級,高中三年里頂多算是個眼熟。真正認識彼此大概在10年左右。彼時,Jack擔任APDSA的聯絡官,通過高中同學聯繫上也在上交口腔醫學院學生會的我,希望兩岸口腔醫學院校共同組織一項活動。雖然最終活動沒能做成,在一來一往中我們也就熟悉了起來。後來,我因為正好要寫一篇meta分析,很多文獻國內的資料庫中找不到全文,就求助於Jack幫忙。列出了文獻名、作者、年份,本覺得是件蠻簡單的事情(只要複製黏貼,pubmed上搜一搜),不會麻煩他太多......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厚著臉皮給了30多篇文獻標題。一般人可能都會有所抱怨,不料Jack卻特別熱心,不僅幫忙查了電子資料庫,那些只有紙質版的文獻也都去圖書館一一複印了下來。熱心——是我對Jack的第一印象。之後,Jack放假回上海,陪母親來醫院看牙,我從診室出來看見坐在候診區的他抱著厚厚的專業書在看,「真是個孝順又用功的男孩子」,這是我對他的第二印象。然而真正令我傾心的,是這麼一個小故事。一次,Jack的病人取消了預約。當他詢問了護士,得知那位病人老爺爺是因為身體欠佳而無法從家裡趕到診所就診。由於那次診療的項目是「全口義齒測牙合」(也就是無需太多的專科牙科用具),Jack就利用午休時間,帶著酒精燈、蠟刀等工具,和護士一起前往老爺爺的家裡進行測牙合。他對我說,「當我踏進老爺爺的家門,發現他的家裡可謂家徒四壁、一貧如洗,我不得不反思,是否當初應該勸他重新做一副全口假牙(而是把原來舊的那副假牙改一改)?」 在他眾多光環下,我最欣賞也是最喜歡的,就是這顆善良的心。而在當下紛繁複雜、物慾橫流的社會價值觀下,「善良"常常是如此不堪一擊。我總以為,善良是一種選擇。在這種選擇之下,是一個人的學識、素養、胸徑以及勇氣。我願與他一起,守護這份善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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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寫/ 季超(Jack)
編輯/Amy
(此文首發於「e看牙訂閱號」)
摘要:2006年的高考,季超(Jack)以優異的成績通過香港大學自主招生考試,錄取香港大學牙醫學院(2016年QS排行榜,香港大學牙醫學院排名世界第一)。2012年,季超以牙科學士(Bachelor of Dental Surgery)榮譽畢業後,先後在菲臘牙科醫院及私人診所就職。2013年,他與夥伴創立「思傑牙科醫療集團」,開始經營自己的牙科診所。2014年7月至今,季超在美國馬里蘭大學牙醫學院就讀牙周臨床專科碩士。他的職業理想是:將國外先進牙科教育理念及臨床治療技術帶回中國,讓更多中國牙醫及牙科學生獲得世界認可。以下,就是季超於16年12月26日在上海交通大學口腔醫學院進行的精彩分享——一名土生土長的上海男生,如何一步一個腳印,向著自己的目標,在香港、在美國譜寫自己的「牙科醫學」之夢!
(美國馬里蘭大學牙醫學院——世界第一所牙科學校)-------------------------------------------------------------------------------------------
【香港——夢想開始的地方】
季超,土生土長的上海人,畢業於上海最著名的高中之一——上海中學。2006年,通過高考及香港大學自主招生考試,錄取香港大學牙醫學院,成為當年香港大學牙醫學院錄取的兩名大陸生之一。
香港大學牙醫學院是亞洲最著名的牙科醫院校之一,並在2016年QS排行榜中被列為「世界排名第一(2016 No.1 Dental Faculty in the World)」。「以問題為本的學習方式(Problem-based Learning,PBL)」是香港大學牙醫學院最引以為豪的特色,香港大學牙醫學院也是世界上三所採用100%PBL教學模式的牙科院校之一,且所有課程採用全英文教學。沿襲英聯邦的傳統,香港大多數本土學生從小學起即接受全英文教學學習數理化, 而作為一名在上海求學至高中畢業的內地學生,季超自嘲道:「一開始連甲烷、乙烷都不知道怎麼講,經常覺得自己笨得嘴跟不上腦。」
香港大學牙醫學院的課程安排十分緊湊,幾乎每星期都會有一個PBL的板塊。學生以8-9人為小組:周一早上收到一個「問題(statement)」, 小組學生即根據這個主題討論並確定4-5個知識點,大家分工合作,每人根據一個知識點或相關內容,去圖書館翻閱書本、去網上查閱文獻,並最終在星期五進行全英文匯報交流。一周學習的目的,不僅要求學生熟練掌握自己負責的知識點,最終還要掌握由其他學生負責的相關知識。學生們學習也十分刻苦,去圖書館學習,熬夜到1點、2點都是家常便飯。這樣的高強度、高要求的學習,雖然開始接觸的時候十分令人頭疼,常常令學生有種「找不到北」、「無從下手」的感覺,卻是真正「授之以漁」——學生不僅能夠靈活掌握基礎及臨床知識,還養成了遇到問題時自己去尋求答案的好習慣。五年的訓練後,季超的認為:「PBL的模式能夠很好地將知識融匯貫通,學生的綜合英語能力(聽、說、讀、寫)得到了全面的鍛煉和提高。這些都大大幫助了我之後報考及準備NBDE(National Board Dental Examinations)和美國牙醫執業資格考試。」
香港是一個講「兩言三語(粵語、普通話、英語)」的地方。除了英語之外,粵語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根據香港大學牙醫學院的課程安排,學生從大學2年級開始就要在臨床實習接觸病人。「剛到香港時,我一句粵語都不會說。但是身為醫生,我不可能讓病人遷就自己說普通話,只能我努力儘快學會粵語。」為此,季超選擇了加入香港大學牙醫學院學生會,希望通過和本地學生的交流,更快融入香港社會。
(香港大學牙醫學院2007屆學生會成員合照)
「在讀聖賢書之外,如果有精力應該多去參加一些課外活動,不僅和自己本專業的同學交流,更應該走出自己學院的院門,和來自不同專業、不同背景的學生進行交流。」在港大,有這麼一種說法,「大學有5件事——讀書、參加學生會活動、住學校學生宿舍、拍拖、兼職」。做齊這5件事情,才算完整的大學生活。在牙醫學院學生會任職期間,季超同時擔任「亞太地區學生協會(Asia Pacific Dental Student Association,APDSA)的國際聯絡官,通過參加APDSA每年在亞太地區不同國家或地區組織的「牙科學生年會」,季超結識了一群來自日本、馬來西亞、泰國等來自各國牙科院校的小夥伴們。通過彼此間的交流,不僅將自己的視野拓展到國際舞台,許多學生都在本科畢業後前往美國繼續深造專科課程;還和這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同行們結下深刻友情。
(APDSA合照。 2015年,APDSA的夥伴從天南地北趕到馬來西亞,參加同學的婚禮。這張照片里的不少同學,此刻都在美國進行專科培訓。)香港大學牙醫學院鼓勵學生走出校門,多與外界交流。牙科本科(Bachelor of Dental Surgery, BDS)的最後一年,每位學生都可以參加一個為期3周的Elective Program (也稱為International Clinical Experience)。學生可以自己聯絡世界各地任何一所牙科學校去進行交流訪問(學生承擔大部分費用,學校會給予少許的補助),或者聯繫一些牙科公益組織參加牙科義診活動。季超在2012年(也就是BDS最後一年)申請了美國的哈佛大學、Tufts大學和紐約大學的短期交流,有機會更加深入地了解美國牙科本科臨床教育以及專科碩士培養的框架。第一次踏入世界一流的牙科學府,被美國牙科專科項目的嚴謹及規範深深震撼。回來之後,季超給自己下定一個「小目標」,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去美國繼續深造。
除了臨床能力,香港大學牙醫學院也十分重視培養學生的科研能力。學生在本科的後半階段,有機會參與一個科研課題。季超在大三的時候,參加了一個有關牙周細菌和炎症因子的臨床課題,並在2010年IADR東南亞地區的口頭彙報中獲得優勝,贏得了IADR-Unilever獎學金,得以前往美國San Diego參加2011年IADR全球會議。
(IADR東南亞會議照片)除了繁忙的學業,豐富的學生活動,季超「港漂」的業餘生活同樣豐富精彩。他說:「人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在於折騰。」他似乎從不滿足,喜歡挑戰自己的極限。2012年,港大剛畢業的他,約上兩位「好基友」,瞞著家裡人,頂著7月酷暑,每天騎行80-100公里的,騎著自行車環台灣島一周。「趁著自己年輕,在自己力所能及、安全的情況下,要勇於去挑戰自己、突破自己的極限,這才有更加能挖掘自己潛力的機會。」畢業後,他也不安於現狀,不滿足於「給人打工」這種相對穩定安逸的生活。在機緣巧合下,季超與一位同樣有著大陸背景的學長——趙汗青(Cerdric Chiu)一起於2013年創辦了「思傑牙科醫療集團」,希望將自己的牙科治療理念運用到自己的診所里。創業的光環下,個中艱辛,可謂冷暖自知。「2013年,我們在香港屯門地區(距離深圳很近的地方),開設了自己的第一家診所。診所只有40、50平方米的大小,一張牙椅就佔據了大多數的位置。診所里最值錢的就是一個拍全景片的X光機。當時的我們,可謂白手起家,捉襟見肘。起初為了能夠維持經營,爭取到更多的病人,兩位醫生每星期工作6天半到7天,趙醫生在3年間一共只休息了12天。作為一個診所管理者,不僅要做好臨床工作,還要做好團隊建設、醫生護士的管理工作,還有很多瑣碎、紛繁、複雜的小事自己也要親力親為,甚至有的時候都要自己打掃廁所。但恰恰這段艱難的經歷,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向著理想前進,令我內心感到無比甘甜。正因為當時的艱難與歷練,也使我在之後美國求學過程中,即使遇到困難,也能堅信『沒有什麼是越不過去的坎』。」
(2016年思傑牙科醫療集團合照)
港大畢業的季超也熱衷於社會活動,積极參加公益活動。他和他診所的拍檔,每年都會安排2個星期前往東南亞地區某個貧困國家/地區進行牙科義診。「每個人都應懷有一顆感恩之心。每當自己去義診,都會感激自己生活在相對優渥的環境,感謝有機會將自己的所學所得幫助到有需要的人,為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印度義診照片)【美國——追求卓越的夢想】
「為什麼放棄香港的工作,決定去美國繼續深造?」
這是幾乎每個人都會問季超的問題。
「我希望自己在做好全科牙科醫生之餘,能夠在某個專業領域有所專長、有所建樹。本科期間,我所參與的科研項目就與牙周有關。香港是沿襲英聯邦的制度,牙科的治療理念相對比較保守。當時我對於牙周方面的理解就是:洗牙、刮治,最多翻瓣,我們的老師也經常詬病美國的治療理念過於激進。然而,我去美國的訪學經歷,卻讓我感受到一個嚴謹、規範、系統化的專科培訓體系。我很想去這個被公認為世界牙科教育制度上最先進的國家去接受最先進的教育,另一方面,也想親身感受下美國與香港牙科教育究竟有哪些不同。」
抱著這樣一個心態,季超申請了的美國馬里蘭大學的牙周專科項目,並被成功錄取。美國馬里蘭大學歷史悠久,是世界第一所牙科學校,其牙周專科培訓也是久負盛名,出過Gerald Bowers、Mark Reynolds、Paul Rosen等世界級的牙周專家。馬里蘭大學的牙周專科培訓項目每年只招收3名學生,季超成為那一屆唯一的國際學生。雖然在港大5年的全英文教學模式下,季超的英語能力已經相當不錯,但初到美國——這個「吃飯、走路、說話都是全英文思維方式的地方」,季超說「以我當時的英文水平,我還是覺得有點捉襟見肘,和病患交流時再一次面臨嘴跟不上腦子的情況。」為了能夠儘快適應環境,季超總會利用沒有病人的間隙去觀摩一些高年級學長(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他們是如何與病人溝通的,期間運用了什麼樣的溝通技巧和辭彙。他還利用課餘時間,前往不同老師經營的私人診所,向他們取經。
(馬里蘭大學牙周科住院醫生合照)
大陸的醫生總有種思維定式,「在國外醫生或者牙醫,要比國內的醫生輕鬆舒服」。在季超去美國前,香港大學牙周系的金利堅教授卻對他這麼說:「你去美國讀牙周專科,就是花錢買罪受。」身臨其境之,季超覺得確實如此。季超向同學們展示了他一周的日程表,幾乎排滿了手術。每周除了大量的臨床工作,還要精讀30-40篇經典文獻,5-10篇當代文獻。所謂「精讀」,即是讀完之後,不僅要記住文章發表的年份、作者,還要記住文章運用了什麼方法、得到了什麼結論。其閱讀量之大,季超開玩笑道:「我感覺自己讀了一個牙周專業,同時又讀了一個文科學士。」此外,每周三晚上5-7點還有臨床病例討論會,由牙周科與修復科的同學輪流彙報病例。周末,他經常去醫院加班,或是與修復科的學生討論治療方案,或是為下一周的手術做準備工作。「這樣一個星期下來,大家真都累成狗了。」
季超說:「我個人有這麼一個體會:當下的青年們,似乎總希望自己在30歲,甚至25歲時就獲得成功。似乎認為,在25歲之前實現一個小目標賺1個億,才是成功的。但我認為,成功的達成是需要時間慢慢積累的,成功的定義也是多種多樣的。」來到美國之後,令他最為觸動的,就是身邊的同學們不斷跳出自己的comfort zone(舒適圈),不斷突破自己,追求卓越。
季超給同學們舉了這麼幾個例子。一位是他的學長,在美國DDS畢業之後,已經經營了10年自己的診所。本可以過著舒適安逸的生活,但那位學長覺得自己在牙周方面非常薄弱,希望能夠突破自己,在專業方面精益求精,所以毅然決然地賣掉了自己的診所,破釜沉舟來我們牙周科進行3年的培訓,培訓時他已經40歲,甚至比一些臨床帶教的年紀都要大;另一位同學是來自敘利亞的難民,在敘利亞已是口腔外科的專科醫生。歷經波折遠渡重洋,到美國重新開啟自己的人生,再一次就讀牙醫學院,進行專科培訓。一位在修復科的「歐巴」,13歲來到美國,懷著對牙科的熱忱,申請了3次牙科學校均遭到拒絕。但他並沒有灰心,先讀了3年的口腔技師,讀完口腔技師之後再一次申請,35歲才開始美國馬里蘭大學修復科的三年課程。「這些同學堅韌不拔,為了心中充滿目標而不斷努力的精神給了我很大的鼓舞。」
不僅同學如此,老師也是這樣。季超的老師中,有三位是有著牙周、修復雙專科的資質,每周義務去學校教書:一位已經82歲高齡,每天早上6點鐘會準時到診所,看完病例之後,還在繼續做牙周手術;一位78歲高齡,在馬里蘭大學教書有40餘年,經常給我們留堂,跟我們分享病例,尤其是失敗的案例;另一位在美國牙周文獻當中,發表過很多期刊的非常知名老教授,他也是真的坐下來,手把手教我們他是怎麼運用牙周顯微手術,他早在20年就開始開展牙周顯微手術。他們真的是確確實實活到老、學到老、教到老的典範。
「在美國這2年半以來,我對於牙周治療有了一個嶄新的認識,在美國除了那些非手術性的刮治、洗牙,翻瓣手術之外,我們還有一些功能性的手術,包括冠延長術,或者一些美學性的手術(plastic surgery),比如遊離瓣、結締組織瓣、牙根覆蓋(root coverage)手術。在美國,牙周科的工作還包含大量的種植手術,除了種植植入外,牙周科還接受非常多的牙周種植體周圍炎的治療;以及在骨量不足的情況下,上頜竇內外提升、牙槽嵴增量、位點保存這樣的手術等。馬里蘭大學的另一個特色,即是牙周顯微手術。每位牙周科住院醫師,都配有一台顯微鏡,而這些顯微鏡都是由一位已經退休的老師捐贈的。」
(顯微鏡手術照片)
2016年,季超有幸參加了於美國西雅圖舉辦的骨整合大會(Academy of Osseointegration,AO),它是廣受業界認可、含金量非常高的種植會議。每年,AO的組委會都會選出一個國家/地域為主題,設立一個專場介紹那個國家/地域的種植髮展技術。2016年,也恰逢AO選定了「中國年」,來自國內頂尖種植科或者口腔外科的專家們被邀請到「中國專場」去做報告。「當我步入會場,感到非常心寒。相比其他會場的門庭若市,中國專場的上座率可謂寥寥無幾。」季超坦言道。
(2016年AO會場照片)
「我當時想:我們的物質水平、經濟水平發展得非常迅速,醫院或者院校的硬體條件往往遠勝於國外的條件。然而,我們的技術水平卻並沒有得到同等的認可。這些是我,也是我們這一代年輕的口腔醫師們可以去努力的地方:把我們的口腔醫學事業推向世界的平台,能夠讓世界知道我做的有多好。」這就是季超與愛人一起開設公共郵箱,分享國外牙科留學經歷的初衷。
最後,季超給了同學們分享了三點建議:
首先, 希望同學們能夠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在專業上打好堅實的基礎。學習期間,不要局限於課本,而是能夠有所拓展,或是上網搜集先關文獻,或是閱讀國外經典的教科書。
其次,除了「讀聖賢書」之外,儘可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參加一些課外活動,拓展自己的眼界與平台。遇見不同的人,向不同領域的專家學習,這種積累會對未來長久的發展有幫助。
最後,就是不要局限在自己的「舒適圈」,而是能夠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放眼全球,能夠嘗試不斷地突破自己,超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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