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穿著一襲華美長袍的國王

真的大師，未必是一時的成功者，也未必能用勝利定義自己的人生，他們的魅力在於——領一時之風騷，創萬世之源流。徐渭從未執文壇之牛耳，但後人依舊能在他的殘卷斷章中追思他的絕代風華；梵高從未在他的時代成為藝術界第一人，但數百年後，千萬人拜倒在他向日葵瘋狂的色彩之下。

籃球運動，天生就有運動美學的內涵，阿德爾曼和他2001-2002賽季的國王，把籃球運動的美學內核，演繹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如果說湖人是堂皇大氣的貴族王者，馬刺是一絲不苟的工匠學者，小牛是狂野不羈的牛仔，那麼巔峰的薩克拉門托國王則是孤標傲世、飄逸絕塵的詩人和大師。他們的籃球，不帶半點煙火味，不帶半點強橫和霸氣，不帶一絲精雕細鑿的苦心和匠氣，他們的一切都自然而然、風行水上、星垂平野、月涌大江。

隨著阿德爾曼卸甲歸田，普林斯頓，成為一個令人高山仰止的名詞，01-02賽季的國王，開團隊進攻的先河，把傳球演繹到了藝術的層面，他們雖然當年未能奪冠，未能擁有最後的成功，但時至今日，有人依舊在享用他們的遺產。2013-2014賽季的總冠軍-聖安東尼奧馬刺隊，用行雲流水一般的傳球和人動球動的團隊進攻，向世界展示了令人驚嘆的美如畫籃球，波波維奇直言不諱地承認——他如今的戰術理念，其實偷師了阿帥的普林斯頓體系，當年的藝術家國王雖然未能加冕，卻用另一種方式澤及後人。

如果說2000-01年的湖人是最強大的籃球，那麼2001-02的國王就是最聰明的籃球，因為他們聚攏了那時NBA所有的聰明人，從他們的才華來看，他們根本不像籃球運動員，卻更像是一群長嘯低吟的詩人、潑墨揮毫的畫家、激情澎湃的指揮家、製造天籟的魔鬼小提琴手。

克里斯-韋伯未必有德克-諾維斯基那樣的進攻才華，也不是蒂姆-鄧肯和凱文-加內特那樣的防守鐵閘，但他卻可能是史上最全能的大前鋒，無論和白巧克力搭檔的時候，還是和麥克-畢比並肩作戰的歲月，他都像一個無限兼容的CPU，全力驅動著全隊的進攻，從戰略到戰術，完美契合。他出類拔萃的傳球技巧和無限開闊的視野，才是普林斯頓體系的根本和內核。那指尖一抖、輕鬆助攻隊友的風情，更是傾倒眾生，他的傳球功夫，與其說是技巧，不如說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後人觀之，是從空白處描神韻，在天地間寫丹青。

克里斯-韋伯的天賦和才情甚至感染了全隊，01-02賽季的國王，每個人都是傳球大師，如同張旭的狂草，初一落墨，便龍飛鳳舞，天馬行空，根本停不下來。他們把個人單打和滯澀的進攻視作籃球運動大敵，籃球像推到多米諾骨牌的鋼珠，從白巧克力手上，彈到韋伯手中，飛到迪瓦茨手中，再閃電一般地出現在三分線外佩賈手上，佩賈屈膝抬手、壓腕運指，用最完美的姿勢射出皮球，洞穿籃網。

他們不是時代的王者，卻開創了最華麗的進攻浪潮，國王雖未加冕，但他的史詩依舊光照後世。阿德爾曼和他的弟子們，譜寫本世紀最難以複製的樂章，不是鬥牛曲，也不是命運交響曲，而是滾珠濺玉的《春江花月夜》，用想像力橫絕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