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兒女跳樓的寶媽，如果在你跳下之前有幸認識你

舒聖祥

周五晚上，在寫完長長的遺書後，湘潭一位母親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跳13樓自殺了，大的兩歲多，小的才幾個月。

相比短短的新聞，這封長長的遺書，文筆堪稱上佳，就像是蘊藏已久的情緒，瞬間從她的鍵盤裡噴涌而出，火山爆發般汪洋肆意。幾乎不用怎麼修改，就可以直接當成一部小說拿去發表。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她，她原本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女作家。

但是，無論她的文字怎樣讓人感動，我也必須譴責她的行為。朋友圈裡，很多人想起了去年引發轟動的甘肅農婦殺子案，當時沒有多少人分析過農婦的心理疾病，奮筆疾書之處滿紙都是對當地官員特別是低保制度的譴責。可湘潭帶著倆幼娃跳樓的寶媽，顯然不是因為貧窮，她們家甚至算得上富足，兩個家庭家境相當，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我特意去搜索了一下，發現帶著幼娃跳樓的案例比比皆是，這些人都是沒有考過「父母從業資格證」的人，如果有這項考試的話，他們原本沒有資格當父母。

這位寶媽，是這樣解釋為何要帶走孩子的——「因為在我看來，在一個經常吵架的家庭，他們不會健康成長」，「我不能在給他們造成更大傷害的時候再去做。」殺死孩子，居然還覺得是為了孩子好，就好像孩子是屬於她的一個物件。

她還對她的謝先生寫道，「只是，我帶給你的，我都要收回，就是孩子。」哦，世界上沒有比這更殘忍的話了，報復丈夫的方式居然是「收回孩子」，你有尊重過孩子嗎？他們是獨立的生命，不是你的物件，他們不屬於任何人。

這位寶媽，如果能在你跳下之前認識你，我會給你看紀伯倫的詩，他是這樣寫的：

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他們通過你來到這世界，卻非因你而來/他們在你身邊，卻並不屬於你/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卻不是你的想法/因為他們自己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庇護的是他們的身體，卻不是他們的靈魂/因為他們的靈魂屬於明天，屬於你做夢也無法達到的明天/你可以拼盡全力，變得像他們一樣/卻不要讓他們變得和你一樣/因為生命不會後退，也不在過去停留/你是弓，兒女是從你那裡射出的箭/弓箭手望著未來之路上的箭靶/他用儘力氣將你拉開，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遠/懷著快樂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裡彎曲吧/因為他愛一路飛翔的箭，也愛無比穩定的弓

一個愛看抗日神劇的70後法醫，一個愛看外國電影的80後專職寶媽，一個事逼還悲觀，一個簡單還隨性，一個辛苦賺錢養家，一個寧願為孩子辭去不錯的工作。相差11歲的年齡，不合的三觀，不同的子女教育觀念，都覺得自己的付出更多，都覺得自己的父母最重要，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最正確。

三年的共同生活時間，短暫的戀愛甜蜜，很快走入平淡的婚姻生活，有了孩子之後丈夫約嫖，加之日復一日「一個嫌棄的眼神，一句蔑視的言語，一次言而無信的承諾」，最後在生日前一場未能吃成的自助餐前，因為一次家暴，以及「家暴有第一次就有一百次」的恐怖想法，終於釀成無可收拾的家庭破碎悲劇。

這樣的兩個人，其實早就應該一起去看心理醫生。當初，他們都以為自己深愛著對方，其實，那只是在墜入情網之後，在性激素的刺激下，兩個人自我界限的短暫崩塌。這樣的體驗不可能長久，因此所謂閃婚註定不靠譜。當自我界限終於重新修復，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最要命的不是這個，最要命的是，你認為我應該是你想像中的我，我認為你應該是我想像中的你。

這位寶媽，如果能在你跳下之前認識你，我會給你推薦一本書，書名叫做《少有人走的路》。它來自我們這個時代最傑出的心理醫生M·斯科特·派克。你會明白什麼是愛，你會明白怎樣做稱職的父母，你更會明白：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艱辛之旅，人人生而痛苦，唯有心智成熟能夠拯救自己，而這個旅程相當漫長。在這個浮躁的世界，人人都應該學點心理學，完善自我的心智，讓我們免於因為心智殘疾而做出傻事。

明天太陽還會照常升起，知道在遺書中這樣勸慰自己的父母，卻不知道給自己一個機會，給孩子一個機會。生而痛苦的我們，必須能夠承受苦難，並且從中收穫成熟的心智；假設別人都是那麼甜蜜，假設自己的過去也都是甜蜜，那只是人生的幻象而已。

這位寶媽，如果能在你跳下之前認識你，我還會推薦你們夫婦看兩部電影，一部是張元導演，徐靜蕾和佟大為主演的《我愛你》，我覺得你們的生活其實和戲裡面的生活很像，看別人演你們的生活，你們會更有感慨。所有的小夫妻都可以看看這部電影，徐靜蕾和佟大為吵過的那些架，會讓你們若有所思。

另一部電影是馮小剛導演，張國立和徐帆、劉蓓主演的電影《一聲嘆息》。我覺得，這是一部很好的婚前教育片，那些有志於防丈夫婚後出軌的女同胞，或者需要提前打支預防針避免婚後出軌的男同袍，都應該看看王朔給你展示的人性之困，提前想到可怕的結果，才有助於減少性激素的衝動。

這位寶媽的人生悲劇，讓很多人在朋友圈裡發問：還能相信愛情嗎？我回答不好，還是抄幾句紀伯倫的詩：

當愛召喚你時，跟隨他，

儘管他的道路艱難險阻。

而當他的翅膀環抱你時，依從他吧，

儘管羽翼中藏著的利刃可能會傷害你

…………

愛所給的僅是他自己，他所帶走的也僅是他自己。

愛不佔有也不被佔有；

因為對愛而言，愛已足夠。

文/舒聖祥（微信公眾號：書生香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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