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每一個弱小的我們：別去當同情心收割機

比起「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我更喜歡另一句話。

"I feel free when the world doesn"t owe it to me."

要我們承認一件事情很難，那就是——我們其實並不善良。

我們是動物，我們的情緒容易被刺激，而這往往經煽風點火，為人利用。無論是同情、憤怒、後悔、嫉妒，都會被附於其上的利益相關者慢慢蠶食。

我從來都覺得，真正的善良，應該足夠理智。

貧困生是否應該買Nike球鞋？受捐者是否該用iPhone 7？對於這個問題，有人不假思索，有人再三猶豫。

自然，我們的社會階層已然斷裂，Nike和iPhone，對於某些人來說，是日用品，但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奢侈品。

一個省出來幾十塊去捐款的窮學生，用著屏幕碎掉也捨不得修的手機，早飯常年就冷水咽饅頭。 當他突然發現，受捐者過著比他優越很多的生活，心裡還能保持坦然嗎？

他會想，「憑什麼？」

對，他嫉妒了。而嫉妒和懊悔，是無數人通向冷漠的必經之路。

人非聖賢，如果要求每個人甘心付出、無怨無悔，那麼這個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那麼多好人了。沒有人天生是「聖母」，大多數人的善意，需要得到反饋。一次負面事件會給人造成極大的挫敗感，進而惡化整個行善環境。

下次抱怨人們沒有同情心的時候，先讀讀《狼來了》的故事。

有人問：一個身陷困境的人就應該過得艱難嗎？就不能有幾套房嗎？就不能用更好的手機嗎？

沒錯，就應該過得艱難。因為真正需要幫助的人，通常會全力以赴。

我同學當初得了白血病，他媽媽把家裡唯一一套很小的房子也賣了。真的很小的房子，但因為很窮，沒置辦什麼東西，又顯得空空蕩蕩。

我們為他奔走籌款，他媽媽說「不管最後結果怎麼樣，所有籌款，我們都會一筆一筆記住，等掙錢了一筆一筆還。」

我們幫過的人很多，只是沒想到，她說的是真的。

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人，去家電城當搬運工發貨。我哥說，男搬運工一個月掙八千，她一個月能掙上一萬多塊。

起初我不知道為什麼，直到我看到那個場景，甚至可說有點怪異——瘦瘦小小的她，背著一台兩米多高的冰箱，把它搬到電動三輪車上。

旁邊的人見怪不怪，笑說，這女的屬螞蟻的，一天發那麼多貨。

一個月三十天。

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信念支持著她這麼做，或許只是最簡單樸素的——「不能欠別人人情不還」，但我還是覺得，她很偉大。

世界並不欠你我什麼，想要彌補生命的虧空，只能靠自己。當你明明有能力去慢慢實現的時候，卻想偷懶把成本轉嫁到別人身上，佔用那些更需要幫助的人的資源——我只能說，你很自私。

我並非居高臨下。我知道，身處於弱勢的人，如果懂得一些文字技巧，將事件加以渲染和煽情，便很容易獲得憐憫。

這樣的事情，我也做過。

但回過頭來，認真想想，我是在幹什麼呢？我只是在消費自己的不幸，沉浸在自憐情緒里，逃避應該承擔的責任，甚至藉此獲取物質上的便利。

如今我覺得這種做法，很可恥。

作為弱小者，作為畸零人，如果想努力變得更好，那就不要自憐，不要賣弄悲慘，不要博取同情，要經受住「輕而易舉」的誘惑。否則你會沉浸在自己的悲情角色裡面，永遠無法成長為一個健全的正常人。我說的這些話很難聽，但一半是說給自己——這一巴掌，我自己臉上也有半個掌印。

至於觀眾，請盡量謹慎捐款。如果你願意為感動付費，那另當別論。也許有人說，我自己的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但你要記住，只是為了滿足你自己廉價的同情心，你又讓世界變得更壞了。每一次，你扔給大街上的殘疾乞丐十塊錢；下一個受害者身上，又多被划了一刀。

我想，在營銷號的慫恿之下，沒有人會拒絕不勞而獲，只是每次看到這種事件，我總會想起那位背負著冰箱的母親，鼻子一酸。

「憑什麼？」

我無意在此批判任何人，但我永遠敬重那些堅守底線的人。

我們不去做某些事情，不是因為可以獲得什麼好處，而是因為堅信，這樣做是對的。

答應我，靠自己的力量努力走出來，別去當同情心收割機。

——致每一個弱小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