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競選經理的「人血盛宴」？
怎樣頂住闢謠的壓力，繼續擴張謠言的影響力？
本文來自反海外謠言中心（微信號 anti_rumor）
作者：斷橋
12月初，一位北卡來客持槍襲擊了華盛頓一家披薩店，因為他聽信了Flynn將軍轉載的一則謠言，前來主持正義（參見我們12月9日的文章《千里單騎救蘿莉卻被捕，正義使者成了誰的犧牲品？》）。我們在當天新聞的解說里曾提到Flynn此前傳播了另一個謠言：Flynn將軍提到的「靈魂烹飪」：
謠言主體「紐約警方準備逮捕希拉里」現已無闢謠必要，但細心讀者會發現這條推特開頭有個標籤#spiritcooking，即「靈魂烹飪」。這是當時熱傳的另一組謠言，指希拉里的競選經理約翰·波德斯塔（John Podesta）參與了某種邪惡的宗教儀式。這麼勁爆的消息理所當然地在推特上傳了至少100萬次，也迅速出現在中文營銷號中。
中文營銷號基本上齊刷刷地轉了這個謠言：
一、謠言的起源
這事得從維基解密破解John Podesta的郵箱講起，查看泄漏的信件可知，2015年，行為藝術家Marina Abramovi?，發信邀請Podesta到她家參加一場叫「靈魂烹飪」的晚餐活動：
Marina的「靈魂烹飪」邀請信
這個辭彙引起了極右翼網站的興趣。很快，它們找出了一段「宗教儀式」的錄像，著名的極右翼人士Paul Joseph Watson為這個錄像專門配了一篇新聞，詳細介紹什麼是「靈魂烹飪」。並以此為背景，將Podesta的人物形象PS了進來。網民圍繞這幅圖片猜測14是什麼意思，魚又是什麼魔鬼的記號，中指上的創可貼又是什麼儀式造成的。
將Podesta和儀式PS在一起，並進行了細節上的修改：
然而這一切討論毫無必要，魚和14並不在靈魂烹飪的儀式文本里，是Podesta宣傳SDG 14海洋保護活動[6]的圖片，兩個圖都在它的Logo上，謠言傳播時隱去了背景。而創可貼倒是和儀式文本里「切開左手中指」對應，然而它是後來PS上去的，原圖的解析度根本看不清左手中指上有什麼東西。
SDG 14的Logo：
維基解密很快轉發了這篇謠言，並解說道：「Podesta的靈魂烹飪晚餐是什麼？這超乎你的想像，是鮮血、精液和人奶，主要是鮮血。」
維基解密轉手傳播：
二、什麼是 「靈魂烹飪」？
發信給Podesta的人叫Marina Abramovi?（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出生於南斯拉夫，是當代最著名的行為藝術家之一。她的一些著名作品，即便很多完全不了解藝術的中國人也有所耳聞。
她的成名作是《節奏0》，在1974年義大利那不勒斯的這場表演中，她為觀眾提供了72個物品，並允許他們用這些物品隨意擺布她的身體，這些物品包括玫瑰花、羽毛、蜂蜜、鞭子、剪刀、手槍等。作品持續6個小時。
觀眾們有的用口紅在她的臉上亂塗亂畫，有的用剪刀剪碎她的衣服，一些人還把她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也有的把她的上衣脫掉，吻她的胸部，有的給她戴上了花冠。最初，觀眾們謹慎小心，之後漸漸變得粗暴。直到某位觀眾用槍頂上了她的頭。
Abramovi?後來說：
「我感到的是……如果你給他們選擇，他們會殺了你。」
72種工具
《節奏0》行為藝術表演
她的另一著名作品是2013年在紐約曼哈頓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凝視》。博物館中庭放著木桌和兩把木椅，她坐在椅子上，而另一張椅子則由觀眾依次坐下，與她眼神交流。
Marina的這次行為表演長達716小時，凝視1400多人。是轟動一時的藝術界盛事。很多傳奇藝術家都慕名而來參與，直播這次行為藝術的網站，日點擊量高達80萬。
《凝視》行為藝術表演：
Marina在這次表演中，還遇到了她長達12年的情人與合作夥伴、德國行為藝術家Ulay。當Ulay坐在Marina對面的椅子上時，她不禁流下了眼淚。他們伸出雙手，十指相扣。
在表演中遇上了情人：
大家從中可以了解到Marina Abramovi?是一位善於使用和挖掘人性、身體做行為藝術題材的藝術家。「靈魂烹飪」是她1996年的早期作品[1]。描繪了一系列晚餐飲食與儀式，極右翼網站上轉發的錄像，是她在1997年拍攝的[2]。當然，真實的菜譜中並沒有人血，而是些非常普通的食物，比如麵粉、黃油和蜂蜜，但有時會做成人的樣子。
「靈魂烹飪」被她多年來用於晚宴籌款。其中一位常客是歌手lady gaga。這「邪惡祭典」就是攝於2013年watermill藝術中心的籌款活動中[3][4]。
2013年Watermill藝術中心籌款晚宴：
而另一幅傳播較廣的圖，則是取自2011年在洛杉磯的一場活動中。
2011年洛杉磯晚宴
還有一些營銷號摘取了一些日本女體盛的圖來湊數，這裡就不多講了。
三、闢謠無效化
儘管傳得很快，但這款謠言有很多先天不足。首先，該行為藝術家很知名，作品在網上均可找到。其次，Podesta並沒有回復這封邀請信，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參加過類似晚宴，幾張照片PS得也不精細。而希拉里與此更是毫無關係。完全是無妄之災。最後，晚宴上用的人體，看照片就知道是假的，題材本身荒誕不經，「合理性」上偏離太遠。
而主流媒體與當事人反應也很快，無論Marina Abramovi?還是Lady Gaga，都很快作了闢謠。
然而，謠言的傳播速度和效果還是超乎想像，傳謠者們如何應對這些闢謠呢？
1.闢謠只能針對已有的事情，卻不能針對沒影的事情：「這些行為藝術只是宗教儀式前的一個演習，演習時吃這些，大家想想，正式舉行儀式的時候他們會吃什麼？」
2.通過遣詞造句將造謠行為弱化：「雖然這幅圖經過了輕度PS，但現在請大家來看看我們對圖片的分析。」
3.利用人們對「什麼是證據」的無知：「儘管Podesta非常狡猾，但我們還是挖到了證據，大家看希拉里女兒這張照片，她脖子上的十字架是倒掛的，這是魔鬼的象徵。」
4.利用人們的非理性，不講理，用視覺轟炸大腦：「儘管主流媒體和幾個號不停地為希拉里洗地說這是行為藝術，但讓我們來看看更多更噁心的圖片，看他們怎麼洗。」
手段簡單粗糙，但是非常有效。
小貼士：
- 謠言和藝術有相似性，多用圖片、錄像衝擊人們的感官。理性上感覺極其離譜的謠言，效果說不定很好。
- 有時粗糙的手段，同樣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令闢謠無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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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鏈接：
1.Marina Abramovic" - Edition Jacob Samuel
2.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amphtml/news/the-intersect/wp/2016/11/04/no-john-podesta-didnt-drink-bodily-fluids-at-a-secret-satanist-dinner/
3.Lady Gaga Attends Devil"s Heaven Gala Benefit For Robert Wilson"s Watermill Center
4.http://www.watermillcenter.org/events/benefit-2013/
5.2011 MOCA Gala - An Artist"s Life Manifesto, Directed By Marina Abramovic - Inside
6.SDG 14 - Conserve & sustain the oceans, seas & marine resour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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