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往事Ⅳ 神之終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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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生(1)

【廣播紀元3年 孤注一擲】

藍色空間已經航行至距太陽1.5光年,在廣播之後它與萬有引力一起提速至光速的百分之五,目標仍然是天鵝座的那顆恆星。身後,那顆孕育了它們的恆星只是一個橙黃色的亮點,對他們而言已經沒有特殊的意義。當然,他們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返回那個世界,那個必將毀滅的世界。

水滴被毀,追擊者在一戰後變為追隨者,曾經視他們為蟲子的敵人已經被他們判了死刑。廣播之後的天文觀測進一步確定三體艦隊沒有追擊的意願,這艘逃亡星艦上的人逐漸放鬆了已經繃緊幾十年的神經。所有看得見的危險已經遠去,這群進入宇宙的人面對的是充滿無法預知的威脅的星海。

艦隊不是文明本身,只是一個種子。而種子只有在合適的環境中才可以生長。這兩艘星艦的逃亡並未完全成功。它們帶走了人,卻沒有帶走一條可以自給的工業生產體系,遠航者有能力走過幾十光年的路程無非是因為藍色空間攜帶了足夠的冗餘配件。一旦這些配件耗盡,連航行也會成為一種奢侈。如果沒能找到重建工業體系的方法,星艦人類就只能祈禱在冗餘配件耗盡之前泊入類地行星軌道,讓文明從農業社會起步,重新開始。

而這種使文明重新開始的預期,是褚岩無法接受的。從危機紀元初期開始的努力,他的祖輩和他自己歷盡千辛萬苦,絕不是為了使人類在宇宙中的另一處刀耕火種。

藍色空間的球形會議室在所有方向上都是純白色的,據稱這種布置有助於冷靜思考。現在兩艘星艦的艦長以及所有軍銜在少校以上的高級指揮官和大部分的科學家及高級技術人員都坐在這個會議室中,為這顆文明的種子規劃未來。會議室中的一切看起來都那樣整潔,不帶一絲的灰塵。純白色的圓桌懸浮在會議室的正中,圓桌的四周均勻分布著十幾個穿著同樣純白色衣服的人。因為失重,這個會議室中沒有布置椅子,與會者全部通過磁懸浮腰帶調整姿態懸浮在空中。在沒有重力的情況下,人體不會因為長期保持相同的姿勢而疲勞,這使得會議可以連續進行較長的時間。

然而此刻會議室完全不含雜質的整潔卻令褚岩感到煩躁,像是一個在命運的囚籠中等待審判的人。自從藍色空間從木星港出發執行追擊任務起,他從未對任何一件事感到如此的無力。但他把這種無力感深藏於心底,表面上仍是做出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必須給其它有相同感受的人一個依靠,即使這需要自己承受加倍的痛苦。

「從農業社會重新起步是絕對不可以接受的。暫且不提在航程中找到合適類地行星的極小概率,即使真的可以找到,對行星的生態改造也動輒需要上萬年,那時可以光速航行的三體文明早就毀滅我們了。我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用於揮霍,即使是拆解這艘星艦,我們也要重新具有工業生產體系,沒有妥協的餘地!」褚岩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但是他自己注意到,在這段話的最後,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可是艦長,就算拆解兩艘星艦,我們也只能獲得有限的輕工業,而這如果沒有重工業的支持也會因為原材料的短缺而維持不了多久。而且即使我們成功建立了一定程度的重工業,也不意味著我們可以獲得自給的工業體系。艦長,我們的人太少了,放到低技術時代,僅僅相當於一個大一點的村莊。」

「辦法總會有的,如果傳統的思維方式解決不了問題就換一個方向。畢竟我們距離下一個目標還有四百多年的航程。這段時間應該足夠革新技術了吧,卓文上尉。」

卓文還想爭辯,可是褚岩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阻止了他:「上尉,這是命令!」旁邊的朴義君一隻手搭在卓文的肩上,像是在告誡他不要衝動。作為艦長最信任的指揮官,朴義君從褚岩的眼中看到他已經下定決心,沒有爭辯的餘地。

「大家都聽好,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絕不可以向困難妥協。太陽系內部成了什麼樣子我們都了解,他們幾乎不可能走出搖籃。從現在起,我們要將自己視為宇宙中唯一的一支人類文明,而我們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智子封鎖已經解除,即使艦上資源有限,我們也會盡全力資助科學研究。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甚至會考慮削減冬眠名額或者強行減員,請務必在到達目標之前做出有意義的突破。不然我們將親眼看到文明在自己的手中緩緩走向不可避免的死亡。」

褚岩轉向卓文上尉:「你會得到一切這艘戰艦可以提供的能量和資源,這是我的承諾。請務必成功。」褚岩的眼神讓卓文感到一種震撼,他從未見過艦長這樣的神情。一百多年後,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當他再一次看到這樣的神情出現在褚岩眼中時,他才明白。

那眼神中是絕望。

卓文望向桌子另一側的莫沃維奇,似乎是在徵求另一位艦長的意見,莫沃維奇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褚岩看到之後才想起他剛剛有些忽視莫沃維奇,但是他並沒有太在意,只是宣布散會然後在失重狀態下飄出會議室。

藍色空間冰冷的艦體和簡潔的布置似乎可以給褚岩一絲安慰。與青銅時代不同,褚岩並沒有授權對星艦進行「地球化改造」,反而下令拆解了不少已經無用的設備與裝飾品。藍色空間還是一艘冰冷的戰艦,還曾經被萬有引力的艦員稱作高科技監獄,在這裡沒有一絲人類的柔和。這就是褚岩想要塑造的星艦人類的特質,冰冷而堅毅,在文明前進的路上願意付出代價斬斷一切阻攔。

稍後,莫沃維奇跟了上來。一襲白衣使得他與藍色空間內部銀灰色的背景很不協調。

「你知道你冒了多大風險嗎?這是在用我們的未來作賭注。」

褚岩的回答卻出人意料:「我知道。」

「那你就應該知道卓文的說法有道理,那種做法的風險反而小得多。」

「沒有那麼多可供選擇的類地行星。也沒有那麼多時間。」

「沒有必要用時間做文章,三體人不會派艦隊搜索整個星區去尋找我們的。」

「如果那樣選擇,一個水滴,一艘星艦,一個艦隊,差別真的很大嗎?這也是個不小的風險。畢竟我們可以選擇的目標太少。」

「不,不會少的。生命科學的進步對資源的需求要小得多。現在我們已經有了量子計算機,可以做到基因編程。只要是一個有大氣且元素組成類似的行星或者衛星我們都可以進行改造。甚至在下一個星系就可能會有合適的目標。而且我們同樣可以改造自己的身體,使之適應不同的生存環境。這樣一來無論是被三體人發現還是沒有目標的風險都小了很多。」

褚岩沒有回應,只是以恆定的速度在巨大的球形艙中飄過。

「這些你都想到了,是嗎?那你為什麼不承認卓文的說法?」

褚岩緩緩轉過身:「這是我的選擇,決定權在我的手中。我此前做過類似的決定,你們會逐漸理解我的。而且,我沒有用文明的前途冒險,如果失敗,僅僅會因為冬眠系統能量被削減而使人口減少一半而已。這是可以承受的負擔。」然後操縱腰帶加速飄離,回到自己的艙室。

褚岩的確曾經違背多數意見強行決定過一件事。在黑暗戰役結束之後,許多人希望對藍色空間的艦體結構進行改造,用一部分人的話說「使這艘戰艦看起來更像家」。在太陽系的另一邊,青銅時代的船員輕鬆的達成了一致。但是在這一側,褚岩幾乎是獨力壓制了這種趨勢,而且還拆除了一些非必要的裝飾性部件。當時他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用戰友們逝去的生命點亮的,不應該是只為我們的快感而存在的燈光。」在他看來,如果人類想真正融入冰冷的宇宙,就必須讓自己的血先冷下來。既然星艦人類可以對曾經的戰友痛下殺手,也必然可以抹除生活之中那些「人性化」的冗餘。

此舉在當時受到了不小的反對,甚至有人因此嘲諷褚岩是一個自大的獨裁者。直到褚岩用同樣的視角分析出藍色空間不能返航並且藉此拯救了全艦公民之後,這種「去人性化」的思想才成為主流被星艦人類接受,造就這樣一個屬於星空的種族。

莫沃維奇不知道這些往事,但他感到褚岩在隱瞞什麼,這個選擇的後果雖然不會是災難性的,但是這一定不是最優選擇。褚岩拋出如此的賭注一定有某些更深層次的原因,或許是主觀上的原因。他決定保持沉默,他沒有褚岩的能力,也沒有他的威信,只要褚岩不犯什麼大的錯誤,他不會執意冒犯褚岩的權威。

褚岩選擇了冬眠,他將在四十年後蘇醒。莫沃維奇說的沒錯,他考慮過卓文的方案,也知道那是更為合理的選擇。但是如果那樣去做,他和整個人類將失去那個機會,那個機會的背後,是他追逐了一生想要去達成的目標。

人類不僅要活著,還要擺脫蟲子的地位,帶著尊嚴站立在宇宙中。

寒冷侵襲了他的思維,時間逐漸凝聚進一條不可描述的線。一切都靜止了,只有那一條代表時間的線還在以恆定的速度運動,帶著他從捷徑走向未來。

【32年後】

褚岩的蘇醒時間比他自己的預期更早,卓文提前喚醒了他。他知道,自己的賭注押對了。冬眠者蘇醒後需要一段時間恢復,在失重條件下這種恢復相對較慢,冬眠者一般需要幾天的時間才可以完全自由的行動。但是這一次褚岩覺得自己的恢複比往常要快的多,僅僅幾十分鐘過去他就可以操作腰帶進行一些簡單的運動。褚岩有意識的維持這些運動,他知道這樣可以使自己更快的恢復。

此時艙內出現了卓文的影像。卓文此時應該已經七十多歲了,但是他的頭上並沒有多少白髮,這似乎意味著生物技術取得了不小的進步。

「艦長,不必著急。納米機器需要一段時間發揮作用。」

「要多久?」褚岩的聲音有些虛弱和嘶啞,這是冬眠後的正常生理現象。

「兩到三個小時吧,這期間我會給你傳送一些這三十年我們的研究資料。待你完全恢復之後,我會向你展示一些更重要的成果。」

隨後卓文的影像消失,褚岩眼前是一份很長的清單,簡要列舉了二十幾份重要的研究報告。這種報告不是專業論文,只是彙報研究成果,原理部分仍是半黑箱狀態。藉助艦上的資料庫,褚岩可以做到幾乎無障礙的閱讀。

這段時間生命科學的進步的確不小,基礎理論方面,通過對高能宇宙射線的觀測也出現了一些進步,不過還遠遠達不到使褚岩驚訝的地步,這些小幅度的技術進步看起來很難催生一次新的技術革命。

褚岩看完所有報告用了大約兩個小時,他也逐漸恢復了體力。隨後他從蘇醒時的球形艙中飄出,去往卓文的實驗室,想要看看他所說的更重要的成果。

實驗室中各種設備被隨意的固定在艙壁上,顯得有些雜亂。十幾個人在其中工作,全息影像多到讓人目眩。實驗室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被磁場固定的透明柱狀容器,其中看起來空無一物,褚岩倒是沒有發現卓文說的重要成果在哪裡。

「艦長,你來了。」卓文飄過來與褚岩打個招呼。他身旁懸浮著另一個人,褚岩對他還有比較深刻的印象。看起來他是這個實驗的另一個負責人。

他是關一帆。

「關博士,如果我沒有記錯,您應該是一個宇宙學家。」褚岩有些驚訝,一般來講,在學術界中如此改變方向是十分困難的。

「呵呵,艦長,不要這樣說。宇宙學作為一門科學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說我是天文學家和物理學家。」

「艦長,關博士有天體物理學和宇宙學兩個博士學位,還有一個量子物理的碩士學位,他的物理學基礎甚至比我都要好。在整個研發過程中,他提供了不少理論上的幫助。」

「上尉,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看看你口中的重要成果。」

「艦長,這個革命性的產品就在我們眼前。」卓文用手指向那個透明的柱體:「它會賦予我們全新的工業體系。」

褚岩重新把目光匯聚在那個看起來空無一物的透明容器上,發現其中似乎有一層稀薄的煙氣。卓文在身邊的一個全息屏幕上點了幾下,那些稀薄的煙氣就開始緩慢的匯聚在幾個特定的位置,很快組合成幾十個一立方厘米左右的小立方體,漂浮在柱體中。

「這些立方體都是由納米尺度的微粒組合而成的,這些微粒的位置被存儲在計算機中,需要時就可以將信息導出,使這些微粒組合成特定的實體。簡單的講,我們通過這些微粒的組合,使得每一件產品都徹底的數據化了。」卓文解釋到。

關一帆接著解釋:「這是公元時代的一項被稱作4D列印的技術的延伸,因為智子造成的技術鎖死,當時人類很難造出可以存儲如此海量數據的計算機,也很難造出納米尺度的微型計算機,使得這種技術沒有可操作性。後來智子封鎖解除之後,我們的計算機技術已經可以達到大規模普及4D列印的要求,但是人們卻忘記了這一項前景廣闊的技術。所幸我們在必須開發新工業體系的窘境中想起了這個被人遺忘的發展方向,現在我們不必擔心文明難以繼續發展的問題了。」

「關博士,這是一個很精妙的設計,但是這個設計恐怕不能解決全部問題。即使我們可以通過這種微粒的組合製造出絕大多數產品,我們也很難製造出足夠的微粒。」

「艦長,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解決了。」

柱狀容器中大部分的立方體被一隻機械臂取走,只留下一個。然後一些蒸汽被注入其中,這些蒸汽發出的暗紅色光芒說明它們具有很高的溫度。留在容器中的立方體像氣化了一樣瞬間散開。

「剛剛注入的蒸汽具有特定的元素配比,這就是我們製造微粒的方式。從前我們用宏觀的複雜設備製造微觀的機器,那是因為智子鎖死了我們的量子力學,使得我們不能在微觀上進行這一操作。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我們不會奢求對微觀尺度上的原料進行進一步的加工,現在我們使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

「這些微粒可以實現自我複製?」

「是的,通過分子建築法。大約四到五個微粒可以用三個小時的時間製造出一個新的微粒。」

「這效率並不高。」

「效率已經不重要了,這小東西的數量是指數增長的。理想條件下,它們的數量會在一天之內增長四倍,實際應用中它的增長可能會慢一些,不過一天之內也可以增長1.5倍左右,如果這樣持續一年,我們將會得到一個難以想像的數字。」

「最初如何獲得足夠的蒸汽?」

「這個問題我們也思考過,藍色空間配備的伽馬射線激光可以汽化岩質行星的地表,提供第一批複制的原料,此後微粒的組成的激光器將接替這一職能,微粒將會實現完全自主的複製。」

38億年前,地球的原始海洋里,初生的細胞生命幸運的獲得了足夠的氨基酸和脫氧核糖核苷,開始了第一輪的自主複製。他們用了22億年進化為多細胞集群並實現有性生殖,又用了10億年去啟動爆髮式的進化,隨後的兩億年里它們登上陸地佔據了整個星球,又用了四億年進化出一種具有智慧的細胞生命。這種細胞生命用了一萬年進入星空。

現在,他們的星艦上出現了另一種可以自主複製的存在。這種存在在誕生之初就可以形成具有強大力量的複雜集群,它們的進化,恐怕用不了38億年。

它們一定在宇宙中的其它地方存在了。更可怕的問題是,它們存在多少,已經進化到了什麼層次?而自己手中的微粒,它們又會如何進化?

這是第一次褚岩因為自己是人類而感到自卑。不僅僅是人類,所有的碳基生命在星空面前都太過弱小了。

「上尉,暫停對微粒的能量供應,對所有微粒實行最嚴密的監視。」

「艦長——」

「這是命令!喚醒所有人員,立即組織全民會議!」

「艦長——」

「上尉!你知不知道自己創造了什麼?這是一種全新的生命形式,我們對它一無所知!哪怕是幾個微粒的不受控制的進化,其後果都會是毀滅性的!」

「所以我稱它為人類的未來。」

「在會議上你可以隨意發表看法,但是現在照我說的做!」

「唉——」卓文嘆了口氣,隨後開始在全息屏幕上進行複雜的點擊。

那些微粒再一次凝聚成立方體,沉澱在容器的最底部,顯不出任何生命的特徵。

喚醒所有冬眠者並使他們恢復耗費了六個小時,這以後所有人都聚集在藍色空間的球形大廳里,準備進行一次全民公投。

上一次全民公投,他們一起宣判了三體文明的死刑。沒有人知道這一次他們會不會親手宣判自己的死刑。自複製微粒的研究賦予了人們對未來的希望,但是這類技術潛在的危險卻在警告人類不得不謹慎行事。現在的人類就像是一條處在飢餓狀態下許久的魚看到了漂浮的餌,在餓死與咬鉤之間掙扎。任何一個選擇對這個在絕境中誕生的文明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

「對於這些自複製微粒,我能介紹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大家準備做出選擇吧,十五分鐘後投票開始。如果贊成或反對使用的票數超過三分之二則投票生效,不然下一次投票延期至三天之後舉行。」說罷,褚岩飄離演講台。

「艦長,請等一等。」卓文從人群中飄出:「作為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我有話要說。」

「請講。」褚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演講台讓給卓文。

「艦長提及的自複製特性所導致的潛在風險我確實考慮過,但是正因如此,我才會在意識到潛在風險的情況下將研究繼續下去。自複製微粒讓我想起了一樣目前所知的所有生命的基石。它們是新一代的細胞,從這些微粒被製造出來的時刻起,我們就不應該再以看待工業產品的方式看待它,此後的一切研究都應該屬於生命科學的範疇。一切以這種方式製造出的產品,都是新的生命體。」

「人類在進化時走了不少冤枉路,但是這些微粒不會。它們的進化從最初開始就被我們掌握,它們會被塑造成適合於我們的生命形態。同樣,當它們進化到一定的高度之後,這些更加強大的機械形態的細胞將會取代人類最初的脆弱的細胞,進而帶動人類的第二次進化。」

同志們,這是我們的未來!」

卓文的話似乎起到了作用,在全艦的公民中,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投了反對票。星艦人類像一群已經輸紅了眼的老賭棍,毫不猶豫的在生存的賭博之中押上擁有的一切。

投票結束之後,大多數人又重新進入冬眠,準備跨越時間直面當初的選擇。

褚岩知道冒險是必要的,但是見到自複製微粒之後,他卻幾乎沒有表現出應有的興奮,而是一直陰沉著臉若有所思。投票結束時他抓住卓文的手。

「上尉,如果我們失去了控制,會發生什麼?」

「它們會自動執行最深處的程序,不斷複製直到資源耗盡,然後進入休眠狀態等待新資源的出現。對這些微粒而言,我們也不過是資源而已。這對我們會是毀滅性的,但是對宇宙而言什麼都沒有發生,只不過是一個行星系變成微粒的塵埃雲。」

「它們在無人監督的情況下會進化嗎?」

「我設置了一種機制防止自發的進化,它們進行複製時的模板並不是自身,而是額外存儲的一組數據,對它們而言並不存在一種可以連續遺傳的基因,也就沒有進化,只有隨機的變異罷了。」

「唉,但願如此。上尉,你的微粒讓我有些不好的聯想。」

「長官,不妨說出來聽聽。」

「沒有必要了,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就祈禱我們沒有走上歧途吧。不過你的觀點我很贊同,為了文明的發展,有些險必須要冒。」

沉默。兩人都知道他們和整個星艦人類即將面對的是如何嚴峻的挑戰。

良久,褚岩才提起會議開始之前的談論話題。

自複製模塊的應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決文明的發展問題,但是這還不是問題的全部。資源問題已經解決,現在剩下的也就只有人的問題了。

「人口太少,壽命太短。」卓文十分無奈:「如果問題得不到解決,恐怕我們將會陷入長期的慢速發展狀態。」

「你的建議?」褚岩問道,為了保證問題的客觀性他又加了一句:「不必考慮那些來自太陽系的該死的道德。」

上一次褚岩說出這句話是在黑暗戰役之前,隨後他決定將全艦抽成真空。不論是為了生存還是發展,道德都是可拋棄的東西。放下了道德,這群面對星空的人就與身後一步步走向毀滅的文明分道揚鑣。

「那就很簡單了,」卓文似乎一直在等著這句話:「納米機器改造人體,利用基因資料批量克隆,這可以很輕鬆的解決全部問題。」

「很好。這兩項技術的危險評估?」

「技術成熟,危險性很低。」卓文有些興奮,雖然他不是生物學家,但是對各門科學都有所涉獵的他十分清楚的知道這兩項技術的應用意味著什麼。「艦長,需要組織公投嗎?」

「不必,趁現在大多數船員都即將冬眠,立即開始準備。這東西不像自複製模塊,除了摧殘道德倫理有百利而無一害,沒有必要再來一次公投。我需要你在船員冬眠的過程中完成這一切。」

「莫沃維奇艦長呢?他可能會反對這樣的決定。」

「不會的,我了解他,他曾經和我提出過這個解決方案。不過上尉,為應對突發情況你要記住一點,如果此舉遭到大規模抗議,只說是我強迫你做的。長遠來看,你的智慧比我手中的權力更加重要。」

隨後卓文回到實驗室繼續他的研究。褚岩則飄到自己的球形艙,這一次他不準備冬眠。注入血液的納米機器可以在基因層面完成優化,賦予他上千年的壽命。對他而言時間已經不再缺乏,他決定留下來以確保整個計劃的實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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