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第一大土豪」真假背後，是一場網紅經濟的荒誕鬧劇

12月8日，天津川哥（以下簡稱川哥）在快手直播中，對粉絲表示要去北京找陳凱歌拍電影。

此前，他表示正在天津籌辦工作室，要招聘二三十人，拍段子、拍視頻，甚至計劃明年拍電影。

川哥被稱為「快手第一大土豪」。

五個月前的端午假期，X博士的一篇《殘酷底層物語，一個視頻軟體的中國農村》，將擁有3億用戶、月活超過千萬但是不為主流人群所知的快手軟體，推到公眾面前。

而川哥，也就是那時註冊了快手，開始他的大手筆快手打賞之旅。他迅速成為鐵嶺小輝、王小源、豪哥等快手紅人的「秒榜哥」（給主播刷禮物迅速成為榜一），據說曾一晚上打賞鐵嶺小輝20萬人民幣。

因為打賞諸多網紅，這些網紅們讓自己的粉絲也去關注他，於是，川哥也迅速在快手聚集了一批粉絲。目前，他的快手個人頁面上，顯示粉絲數目為171萬人。

但是，他大手筆打賞網紅，似乎不僅僅只是喜歡你就打賞你這麼簡單。先打賞網紅博出名，再利用名氣去賺錢，從當下火熱的網紅市場分一杯利益之羹，或許才是他真正的做事邏輯。

在川哥蹭網紅成名的故事裡，天佑大概是他投資最多的一個。

被稱為喊麥之王的天佑，在YY平台擁有1700萬粉絲，在快手擁有近1400萬粉絲，每次直播都有十幾萬人觀看，應該是目前最成功、最具人氣的網路主播。

川哥先在天佑直播時給他打賞了二十萬人民幣，吸引到他注意後，再借勢跑到錦州找其「共商大計」。其實他的所謂「大計」很簡單，就是希望天佑能在直播時說「天津川哥是第一大土豪，大家關注一下他」。

「他的直播間有十幾萬粉絲，他（如果）在喊給這個天津川哥點點關注，我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興。」川哥曾對採訪他的電視媒體這樣說。

但這個讓天佑喊土豪的計劃，後來並沒有如願實現。川哥在錦州等了兩天，還是沒能找到機會跟天佑坐下來聊計劃。

他並沒有放棄蹭天佑的熱度。10月份，他的快手頁面上，發出了他請天佑去三亞玩的短視頻。離開三亞時，他在機場錄視頻問身邊的天佑「你會想哥嗎」，天佑調侃地說「必須想。川哥人特別好，特別實在，就是唯一一個毛病，腳臭點。」

趁著與天佑在一起的幾天，他拍天佑直播、健身、唱k的視頻給粉絲看，每條視頻的點擊量都在80萬以上。據川哥直播時講，他已經給天佑花了幾十萬元人民幣。

或許，在川哥看來，幾十萬元人民幣已經足夠多。但是，對天佑來說，僅靠直播時粉絲打賞就能年收入上千萬元，像流氓三金這種土豪粉絲在YY平台給他打賞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元，所以打賞給他幾十萬元的土豪或許並不值得一提。

現在川哥直播時，直播間里還是經常有人說「其實天佑看不起他」，並分析他之所以花錢跟天佑交往，目的就是蹭炙手可熱的天佑的畫面和名氣，為自己吸引來更多粉絲。

在川哥的快手150多條短視頻中，有將近三十條是關於他到各地拜訪快手紅人的：「聚聲健哥」、「鐵嶺小輝」、「米boss」、「豪哥」……他與他們一起喝酒、唱k，摟肩豎起大拇指，一起大喊「支持川哥」。

「沒毛病」、「老鐵雙擊666」，也成了他們江湖式的宣言套路。而語氣激烈，動作誇張，似乎也成了他以及像他這類「社會人兒」的標誌。

「你給我面子，我就給你金子！」，是川哥的口頭語。除了蹭網紅，他拉攏粉絲的另一個重要方式是：發紅包。

他的短視頻中，「發紅包」和「送車」是最受關注的。他經常在視頻中大喊「老鐵們（快手的粉絲被稱作「鐵粉」），今晚七點（八點）給你們送紅包！」

有一次，他還乾脆碼了一大堆現金在自己家裡，對著攝像頭大聲喊「今晚7點給大家發紅包，連續發，這100萬發完為止！」

今年十一假期，川哥還策划了給粉絲送車的活動。他到4s店買了一輛吉利、一輛比亞迪。提車的過程、買回來的車放在自家院子里洗，都被他拍成視頻放上網，他還舉著鐵杴、高壓鍋在新車旁比劃，宣布車要是送不出去就砸爛。

11月份，他去了澳門，在一輛鮮紅的特斯拉面前錄視頻向「老鐵們」保證：「粉絲漲到300萬，買一輛特斯拉送給你們！」

不過，不管是發紅包還是送車，粉絲和用戶們並沒有在川哥後來的視頻或直播中得到紅包如何發、車如何送，或者中獎人的任何信息。

所有那些豪氣的承諾，似乎都以不了了之收場了，當然也受到了許多快手用戶的質疑。

但經過五個月的耕耘，川哥發現上街已經開始有人認出自己了。飯館裡的服務生、酒店門口的保安竟然都是自己的粉絲，他「有了點明星的感覺」。

他說，每天發給自己的成千上萬的私信里，有的叫他乾爹，有的求當小弟。當然，為了得到這一切，他已經投入了200多萬人民幣，也被封為「快手第一大土豪」。

其實，200多萬人民幣的投入，在其他直播平台里並算不上土豪。比如，陌陌直播的頭號土豪「再見是藍」，已經打賞給自己喜歡的女主播阿冷1200萬人民幣；映客直播的頭號土豪「空城」，已經在平台打賞出去約3200萬人民幣；在YY直播里被稱為「神壕」的流氓三金，已經在YY為天佑、阿哲、利哥等花費過億人民幣。

所以，當初川哥選擇快手這個平台，是不是也經過認真思量。如X博士那篇文章所提到的，自虐、賣丑的海量底層用戶是快手的主流。所以，「土豪」川哥一上場，只要花費200多萬人民幣，就能立即成為諸多紅人的「秒榜哥」，也把自己秒成了網紅。

畢竟，他也曾提到過，YY上有人為大主播花費過億元。

那麼，在快手中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大土豪」川哥，現實中真的是實打實的腰包鼓鼓、錢多人閑的真土豪嗎？

川哥曾表示，接觸快手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已經無聊到「每天靠買彩票打發時間」。雖然未透露自己的職業，但在他的描述里，是一個有錢有閑的無聊土豪。

在唯一一次接受媒體採訪時，在電視鏡頭裡，他開車門，坐進寶藍色寶馬X6，向外界固化他的土豪形象。

現在可以查到的信息是，他已經從河北館陶到天津做生意10年。但做什麼生意，多大規模，都無從知曉。

12月5日，川哥當天發的一條短視頻突然遭到「伏擊」。一位名為「大魚哦」的用戶率先爆料評論：「天津川哥本名付彩川，貸款300萬玩快手，現在人家天天在你家堵你要債你都不敢回家。」隨後，多名用戶馬上發出許多類似跟帖。

「大魚哦」更是發布多條評論，直接說出許多關於川哥借錢、在塘沽開小加工作坊的細節。他說川哥的表哥是「天津大順熱能公司王勇王總的小舅子」，王勇是自己合作多年的合作商，2013年「大魚哦」在一次和王勇談事的場合見到了跟表哥來借錢搞加工的川哥。

「大魚哦」還在給其他用戶的回復中表示，「不信去塘沽工業園看一下，他有一個規模很小的小作坊給人搞加工」。

一時間，評論區里炸開了鍋，各種維護、反駁、質疑、分析、起鬨洶湧而來。

隨後，川哥關閉了所有視頻的評論許可權。現在，已經從川哥的短視頻下方看不到任何評論。

三天後，12月8日，川哥再次直播，表示自己沒有貸款，不叫付彩川，並亮出身份證。身份證顯示，他叫楊玉川，1982年出生，河北邯鄲市館陶縣人。

但是，觀看直播的粉絲們已經心存質疑，「炒作狗」、「破產川」刷滿了屏幕。

我們多次聯繫採訪川哥，都沒有得到回復。但是，有一位爆料者表示，所謂打賞只是川哥的「炒作計劃之一」，他的目的是炒紅自己，然後通過直播、製作視頻等獲得打賞及更多更大的商業合作。

「被黑」之後，川哥依然不捨得已經投入200多萬人民幣的快手賬號，頻繁直播來維持自己的人氣。甚至，他把曾經打賞給鐵嶺小輝的錢要回，讓小輝回刷禮物給他。昨天，小輝在川哥直播時，給他回刷了30萬元人民幣禮物。

因為他直播時有上萬人觀看，不乏有來贈送給他禮物求關注的用戶。在收到禮物時，他會豪氣的說：「咱家老鐵關注一下麥序一到七（打賞榜第一到第七名）的粉絲。」

這些人，與他幾個月之前蹭其他網紅的粉絲，如出一轍。只是，現在他成為被蹭的對象，還獲得了打賞收入。不知道這在不在他最初預想的賺錢邏輯里。

在他最新的一次直播里，他獲得了29萬人觀看。

其實，無論川哥真名是叫付彩川還是楊玉川，無論他是坐擁巨額財富的真土豪還是借貸300萬博出位的偽土豪，我們可以確定的是，200多萬的投入和炒作，應該只是川哥想從當下火熱的直播市場中分一杯羹的前期成本。

2016年被稱為直播元年，各路資本對這塊移動互聯網催生的沸騰之地趨之若鶩。數據顯示，預計到2020年，網路直播市場規模將達到600億，有研究甚至認為2020年直播及周邊行業將撬動千億級資金。

如此巨大的資金體量，無疑將會催生更大更長的直播生物鏈。粉絲、遊客、土豪、主播，這個鏈條上的每一環，都會在人性趨利的本能下使出渾身解數，爭做佔據颱風口的那頭「飛豬」。

川哥不是這一輪淘金者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是，打著土豪的幌子進入這個市場，再用低劣的手段把自己炒成網紅，進而想衍生商業收益，所用的方法也太怪異了一些。

現在，天津川哥的工作室依然在籌備，並表示電影馬上就開拍了，看似他成為網紅後。離商業變現又近了一步。在此前，他也在快手個人主頁發布過「川哥被抓」、「支持王寶強」等抓小三畫風、上海灘畫風的短視頻。

畢竟，作為市場迅速膨大副產品的泡沫，是存在於每個直播平台及每一位志在直播撈金的人面前的嚴酷現實。當資本的熱潮褪去，劇烈的行業洗牌中，只有能夠生產出優質內容的人，才可能最終倖存在直播的沙灘上。

而川哥在燒錢炒作模式下的低劣內容，至少在常人看來，應該屬於被淘汰的行列。 而靠巨額打賞得來的網紅身份能持續多久，也是一個未知數。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