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遊戲設計專業院校，你所不知道的 #9：法國遊戲院校 ENJMIN

引言

有鑒於國內行業的不良狀態，出國留學接觸更為先進的遊戲設計理念、切實提高遊戲設計實力，並且為自己贏得更多可能成為了不少開發者的選擇。當然，出國學習遊戲設計與學習其他專業沒什麼不同，擇校總是必不可少又糾結萬分的環節，然而，當我們攤開學校列表的時候，的確會發現這樣一個問題，即我們想像之中的遊戲設計相關專業並沒有那麼多，而面對課程大綱與項目概要，我們很難真正了解一個學校之中的某個專業究竟是何種模樣。

以上即是 indienova 策劃這一系列專題的背景。我們希望通過與已經參與過專業學習的留學生的真實接觸，幫助大家了解遊戲設計專業海外留學的現狀，不同學校偏重的特色，以及其他相關的問題。也歡迎對這個策劃有興趣的朋友與我們聯繫，分享你們的經歷。

本期為大家介紹法國遊戲學校 ENJMIN。

問答

請簡要地介紹一下自己吧。

Hello 大家好！我叫高明雅，北京工業大學數字媒體技術本科，法國 ENJMIN 遊戲學院 Game Design 碩士。

目前完成了學校課程和項目，正在法國找實習。

可以講講你選擇遊戲作為專業的背景嗎？

我接觸遊戲時還小，小霸王，game boy，PC 遊戲，一開始跟著爸爸哥哥弟弟一起打紅警，三角洲，星際爭霸 2，後來也自己養貓種花開商店，還湊了把武俠遊戲的熱鬧。但初二以後遊戲被劃為洪水猛獸，玩得就很少了。

上大學後專業里有遊戲方向，但再接觸遊戲，發現遊戲已經發展成我不認識的樣子。那時我是個充滿情懷的電影文青，但因為專業的技術導向，我時常掙扎在傳統電影語言和現代特效的漩渦里，思索電影藝術的本質以及技術與藝術的融合。我的理想本來是去北電導演系讀研，還記得是 2013 年上海 GDC 前一天去報的名，因為我因此錯過了當天下午去上海的高鐵（當然第二天坐了最早的車趕過去了不然命運就無法改變了）。

上海 GDC，陳星漢的一席演講搞得我熱血沸騰：遊戲簡直就是藝術與技術融合的實驗田處女地啊！一改我對遊戲精神鴉片誤國誤民的印象。要知道不玩遊戲很多年，我當時連 PS3 都搞不明白是個啥，但我還是對自己說：遊戲是未來的交互表達方式。於是我就決定去做遊戲了。GDC 回來後，本科畢設就啟動了。很多同學來找我想合作：「你畢設拍個啥片子，我幫你做特效。」我說：「不，我畢設要做遊戲。」我的導師也驚奇，他覺得可惜，但還是支持我。於是我從頭學 JavaScript，最後用 Unity3D 做了個 Kinect 的應用。這個畢設在答辯時遭到其他老師的嚴厲批評，因為功能太簡單，構不成一個遊戲。但我還是畢業了，並且從此開啟了遊戲死磕之路。（如果有人好奇的話 —— 我最終並沒有去參加北電研究生的考試。）

國內對於法國遊戲設計學校和氛圍了解比較有限，可以聊聊這些情況，為我們做些科普嗎？

法國專門的遊戲院校有如 ENJMIN, ISART, Supinfogame, ICAN, Creajeux 等等，一些公立大學也設有遊戲相關專業。但據我所知 ENJMIN 是唯一的公立遊戲學院。

法國是歐洲遊戲大國之一，比較知名的工作室包括 Ubisoft, Quantic Dream, Amplitude, Arkane, Dontnod 等，每年專業遊戲學校的畢業生都有機會進入這些工作室實習甚至工作。

選擇法國的理由？

當時決定出國留學，家裡並不太支持。所以法國的公共免費教育體系是我選擇法國的一大原因。

至於其他，法國對藝術從業者的支持和對新事物的寬容（女權運動啊，電影新浪潮啊，很文青吧），法國有育碧和 Quantic Dream，可以多學一門法語，在法國上碩士是三年（一年語言兩年專業）而不是英國的一年，法國有公立的 ENJMIN，法國社會福利完善…… 種種原因讓我最終選擇了法國。

為什麼選擇了 ENJMIN 遊戲項目呢？

ENJMIN 是法國最早也是唯一（據我所知）的公立專業遊戲學院。選拔嚴格，畢業生口碑還不錯， 其實也是法國人學遊戲的最佳選擇。

ENJMIN 只有碩士（Master）階段項目，沒有本科項目。申請入學需要本科或同等學歷（3年以上）畢業證明。如果是從業者離職深造，有工作證明似乎也可以，不過要求幾年就需要具體看學校網站了。

可以講講 ENJMIN 區別於其他院校的特點嗎？

ENJMIN 是專業遊戲學院，本名是 école nationale du jeu et des médias interactifs numériques du Cnam，所以這裡只有遊戲相關的專業：Game design, programmation, visual conception, sound comception, ergonomie 和 project management. 學院有 M1 和 M2 兩個年級，每個年級大概 40 到 50 個學生，所以是個很小的教育系統。

學校只有一個行政部門常駐，老師都是來自其他學校或者公司，早上坐火車來上課，上 2 - 3 天課，然後坐火車離開。有一些老師學生 2 年間只見過一次。相比於公立大學，ENJMIN 的課程相當集中，有時就感覺回到了國內高中，並且也沒有選修課。學校選用這種模式的原因很多，也有利有弊。個中取捨就是個人喜好和習慣問題了。

聊聊具體的課程安排吧。

M1 第一學期課程很多，主要是理論和技術基礎。M1 第二學期有一個 3 個月的小項目，當然平時也要上課。M2 第一學期是一個 6 個月的大項目。大項目之後是一個 4 - 6 個月的實習。

涉及到具體的項目開發情況大致是怎樣的呢？

M1 的 3 個月小項目是不限內容的，可以是遊戲、交互應用或者體驗。每個人都可以提交 pitch，在全班做個小演講，然後大家投票選擇自己想參加的項目，最後能夠組成團隊的項目都可以通過。 每個團隊 3 個到 6 個人不等，1 個人可以參加 2 個項目，也不一定要做自己專業的工作（策劃可以做程序、management 可以做美工 etc）。期末以遊戲展的形式進行成果彙報。

M2 的 6 個月項目則是以職業化為目的的項目。教師團隊會挑選提交 8 個 pitch，然後大家投票最終選出 6 個。每個團隊 9 或 10 人，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專業分工。最後的成果彙報當然是一個大的 presentation，目的是推銷遊戲，所以其實學校的意圖是希望大家可以把這個彙報做成一個 show。

開始學業之前，你對遊戲設計的理解是怎樣的？有嘗試性地做過遊戲嗎？

開始學業前我對遊戲設計的概念相當模糊，只覺得遊戲設計是設計玩法、關卡、控制和敘事。更具體的工作內容並不太了解。

那時我喜歡的是 Journey, ICO, Brother: A tale of two sons 這一類藝術化偏重情感表達的遊戲，所以對我而言 Game Design 是創作、發掘遊戲主題、情感體驗和表現形式，類似交互藝術家或者導演之於電影的工作。那時我對遊戲製作的嘗試僅局限於利用引擎實現一些機制功能，以及對於玩法的想像。

這段學習生涯給你帶來了怎樣的改變？學到了什麼實質的技能，或者理念有哪些改變？

上面所說的我最初對 Game Design 的理解，其實是 Creative Director 的工作。

這段學習生涯讓我明白了策劃其實是一個非常技術性的工作，它對創意有一些要求，但基本只要是平時喜歡琢磨點兒事兒的人都能達到的程度。策劃要求細緻、嚴謹、較真兒、分析力強，具有發現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對語言能力要求比較高（學好英語吃遍天下），最好還有些可靠的人格魅力和演講天賦。

行業里 90% 的策劃都是機制策劃，只有 10% 的劇情策劃。事實上Game Design 專業也包括 Level Design，而不管 GD 還是 LD，對於已經存在並相對成熟的遊戲類型都有實踐性的方法論。學校讓我大概明白了策劃是做什麼的，至於怎麼做，那可真是無盡的個人摸索了。

你認為學習內容與實踐的關係如何？

ENJMIN 的課程設置一直在改善，但到我為止仍然有很多與遊戲相關性不大的課程。比如認知心理學，情感心理學等等。聽上去很厲害吧，但其實都是從來不玩遊戲甚至沒研究過交互的純理論老師來講，展示一些傳統理論和經典實驗，照過 3 天面就消失不見。這些課程對 Ergonomie 專業的同學或許有用，但對於其他專業，更加必需的技術基礎還沒搭建，這些課程的確如同空中樓閣。

ENJMIN 一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小項目-大項目-實習」的培養機制，也的確是其碩士的精華所在。但項目過程中缺少引導陪伴卻又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 ENJMIN 沒有常駐教師，項目團隊合作過程中問題頗多，有時真的不是一群 20 出頭沒有社會經驗的學生自己能夠解決的。（關於這一點，我是和本科學習對比發現的問題 —— 在我的本科學習中我的老師們給了我莫大的幫助和指導，我覺得這非常難能可貴。）

但說到底，ENJMIN 多年來培養了大量遊戲專業人才，學生足跡遍布法系工作室（法國&加拿大），這點對於工作人脈有不小幫助。

申請過程是怎樣的？有沒有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

ENJMIN 的申請過程比起一般的公立大學要複雜得多。每年 2 月前後會在學校網站上放出當年的申請文檔題目，報考者一般有一個月左右時間圍繞這個題目構思一個遊戲並作出一個 30 頁左右的遊戲闡釋文檔，具體要求根據專業有所不同。截止日期前將文檔動機信以及各種花式材料上傳到學校網站，然後等待。

教師團隊篩選文檔，之後通過文檔篩選的學生會在 5 月前後到巴黎參加筆試。通過筆試的學生會在 7 月前後參加面試。最終的錄取結果在 8 月前後公布在學校網站上。

對於 Game Design 的招生標準，ENJMIN 重視學生的想法和激情多於技術，對法語要求稍高。不過有技術或者語言基礎，也是很重要的加分點。

同學的構成，華人比例？

ENJMIN 的生源主要是法國人，每年 50 個左右的學生中有 5 個左右外國人，其中可能包括 1 個中國人。當然這個數字每年都有變化，不過經過嚴格的篩選 ENJMIN 的外國生源比例的確不高。

作為遊戲學校男女比例難免失調，不過老師在招生時會儘可能的平衡。2017級（2015屆）程序專業終於有了一個女生，大家為此很是激動。

畢業之後都有什麼選擇，這些選擇的發展是怎樣的？

學生畢業以後主要是進入遊戲工作室工作。有人會去歐洲其他國家，但大多數人剛畢業還是會留在法國。

之後的職業走向可以是留在大公司，也有人在公司工作一段時間後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一些 M2 項目會在演講後獲得投資，少數學生會留下來繼續完成遊戲， 但邁出校門就成為獨立遊戲製作人，這往往是一條寂寞而艱辛的路。

ENJMIN 的氛圍如何？所在城市的遊戲氛圍呢？

ENJMIN 是一場 Geek 的狂歡，或者一所大齡幼兒園。氛圍風格每一屆都不一樣，幼兒園沒老師，狀態很原始——有的特別好，有的比較僵。

ENJMIN 在一個叫 Angouleme 的小城，城中心大概 5 萬人，加上周邊郊區 11 萬。Angouleme 的生活成本並不高，每月大概 600-700 歐。有人很喜歡，因為很安靜。有人過慣了熱鬧的日子，小鎮生活可能就太過波瀾不驚。

Angouleme 以一年一度的漫畫節聞名歐洲，加上作者之家等公共設施，小城有不少漫畫和動畫創作者，但遊戲開發者並不多。不過每年以 ENJMIN 為據點會有一些遊戲相關講座，遊戲展示和 Game Jam，為小城的獨立遊戲開發增添一些活力。

對於這個系列的讀者，你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內容嗎？

國內現在遊戲市場很繁榮，而不論在哪兒行業里遊戲製作也是技術遠重於藝術（我說的不止是美術的藝術風格，主要是遊戲作為藝術傳媒的功能）。所以先工作一下，對遊戲行業大概有個了解，再以出國留學為跳板，其實可以走得很順。以上都是個人淺見，希望可以對有需要的朋友有所幫助。遊戲領域充滿著無限的可能性，保持對一切事物學科的好奇和激情，你也會設計出屬於自己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