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惜哀悼沙佩科恩斯空難中逝去的生命

看到這則新聞時,異常痛心,在生命面前,足球真的太輕了......

從初時難以言說的震驚和痛惜中醒轉定神,但內心激蕩過後,卻彷彿有什麼被生生抽離,只剩下空蕩蕩的無限失落。午後到子夜,這種巨大的失落一直伴隨。上一次產生這種感覺,是新聞里目睹溫州動車事故。可能是關注度原因和現實關聯性,這類人間慘劇對我形成了更強的心靈衝擊。

利物浦傳奇教練比爾-香克利曾言,「足球無關生死,足球高於生死」。這是將足球視為信仰之人的極致心聲,故而在畢生傾注奉獻的這項事業面前,他發出了這般超越常人所思所感的名言,也感染了很多球迷和從業者。

然而,無論是在遙遠的異國隕落,還是在眼前無助地消亡,當悲哀與不幸真的降臨凡塵,當生命的逝去真切得如花般凋零,當生與死就在一剎那變得無可挽回時,那一刻,我們才會清醒地意識到:生命面前,足球真的太輕太輕了......

  • 沙佩科恩斯維基百科主頁(Associa??o Chapecoense de Futebol),球隊官網主頁(chapecoense.com/

沙佩科恩斯,對於絕大多數球迷來說都是陌生的,我也一樣。足球世界太過浩瀚,南美足球涉獵很少,僅有的認知還是這次空難後查詢資料所知。這支巴西球隊1973年建立,迄今已有43年歷史,非常平凡,遠沒有桑托斯、帕爾梅拉斯、聖保羅這些豪門球隊榮耀顯赫。2012年起,他們完成三級跳壯舉,登臨巴甲。

就在今日,沙佩科恩斯俱樂部的球員和工作人員乘坐班機,趕赴參加南美杯決賽。本是躊躇滿志、為了冠軍榮耀而戰,孰料在哥倫比亞境內不幸墜毀。根據媒體報道,飛機上包括機組人員,共載81人,目前已有5人獲救療傷,其餘人員可能難以生還。冰冷的數字背後,是一個個逝去的生命,是一個個破碎的家庭。願逝者安息。

球迷們在傷痛遇難者的同時,可能也想起了曼聯隊的慕尼黑空難和都靈隊的蘇佩加空難。熟悉隊史的兩隊球迷,對這次空難的感觸可能會更深刻。

1949年5月4日,蘇佩加空難。是日,都靈隊在與本菲卡友誼賽後,搭機返程,因能見度太低,不幸撞進都靈東部的蘇佩加山區墜毀,機上31人全部遇難,包括18名球員、4名機組人員以及數名俱樂部工作人員和記者。

  • 蘇佩加大教堂的空難紀念碑(圖片引自wiki)

儘管當下聲望和隊史成就都遠遜於德比對手尤文圖斯,但在20世紀40年代,都靈隊卻是縱橫意甲的霸主,彼時他們在意甲締造了被譽為「公牛王朝」的五連冠偉業。然而這支王者之師,在震驚世界的蘇佩加空難中,精銳盡去,元氣大傷,直到80年代末才重新振作,但已難復往昔風采。後繼者或許能填補人員上的空白,但難以消去的,卻是與歲月同長的經久傷痛。

  • 40年代輝煌的都靈隊被譽為「Grande Torino」(圖片引自wiki)

1958年2月6日,慕尼黑空難。是日,雪天,曼聯擊敗貝爾格萊德游擊隊,晉級歐冠半決賽,返程中途經慕尼黑機場加油。然而在積雪的跑道上,飛機第三次嘗試起飛時失控撞毀。機上共有44名乘客及機組人員,其中23人遇難,包括8名曼聯球員及3名工作人員。

  • 紀念慕尼黑空難的紀錄片電影《United》,截圖自IMDB

相較都靈遭遇蘇佩加空難後全員罹難的極致傷痛,曼聯的悲劇已屬不幸中的萬幸,馬特-巴斯比爵士、博比-查爾頓爵士、比爾-福克斯等人,從死神手中逃脫而幸免於難。包括鄧肯-愛德華茲在內的「巴斯比寶貝」損失泰半,傷愈重掌球隊的巴斯比爵士,嘔心瀝血,十年生聚,方才將這支廢墟中重新站立起來的球隊,帶到歐洲之巔的高度,一慰逝去的英靈。由此,也鑄就了曼聯的紅魔精神與不朽風骨。

2011年上映的,旨在紀念慕尼黑空難的紀錄片電影《United》,便為我們講述了這段可歌可泣的歷史。這可能便是足球的力量。

生命的逝去,讓我們不斷審視足球的意義和價值,但苦難與不幸折射出的人性光輝,也讓足球為這悲哀的凡塵注入生的力量。

然而世人是健忘的,我們或許能記住慕尼黑空難,或許可以勉強回憶起蘇佩加空難,多年以後,當下次空難時,或許能聯想到此次沙佩科恩斯空難,但我們早已忘記,或者從未關心過尚比亞空難、拉巴斯空難等等。

死亡面前,生命等價。無論是俱樂部球員、教練、其他工作人員,還是球迷、記者、機組人員,還有更多的芸芸眾生,都是理應平等、有血有肉的人。無論是亡於空難,還是喪于海嘯,還有各種天災人禍中隕落消亡的生命,都是理應平等、有血有肉的人啊。

感謝時代和科技,讓更多的人能夠去關注這支不幸的、默默無聞的小俱樂部,在致以真摯的哀悼與惋惜的同時,重新審視生命的意義和人生的意義。

  • 曼聯隊內,慕尼黑空難的生還者(圖片引自曼聯官網)

足球是體育運動的一部分,儘管它魅力非凡、受眾無數、影響力巨大,但依然只是一項運動。它可能是很多人的愛好,它可能是一部分忠實擁躉的信仰,它可能是一部分人畢生奮鬥的事業,它可能是很多人不屑一顧的一項娛樂消遣。但歸根結底,它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或多或少,而已。

我是重度球迷,看球、踢球、逛足球論壇、玩足球遊戲,甚至工作也一度與足球相關。年少時一款《天使之翼》卡帶遊戲能夠玩得如痴如醉,高一時初次踢球便愛上了在草地上奔跑的感覺,高考結束後歡樂大解放玩了一通宵《PES10》,Steam里始終僅有FM系列,大學臨睡前養成了看舊時足球比賽錄像的習慣,臨近畢業時因為一篇文章收穫了人生第一份工作,父母非常反對,但我放棄了很多,毅然去了。也曾經歷過心喪若死的時期,苦澀成長。

可以說,足球在我的人生中,很有重量。尤其,在我不長的人生和蒼白的感情經歷下,足球更顯得像是一位陪伴多年甚至會伴隨終生的情人。

只是世人多有高估自己著眼的、嚮往的、感興趣的,或是正在從事的行業領域。這個時候,需要警惕,如能跳出這個思維和眼界樊籠,當能對你的從業擇業、工作方式、生活態度和眼界格局有所裨益。

這個道理,三年前我不懂,也未意識到,現在這個階段有所明晰。我也時常思考,作為一個足球專欄作者,我能夠做些什麼、寫些什麼。我也一直在觀察、比較和思考,各個足球論壇、社區、產品的運營方式、經營理念、企業文化和傳遞出的內容背後的東西。我不希望我的付出,為的以及最終收穫的,僅是那點不足道的稿費酬勞。

我也會更進一步地思考,足球的價值和意義在哪裡?尤其當沙佩科恩斯空難這樣的悲劇性事件發生時,甚至一度地自我否定和懷疑。

雖然是90後,但我自覺已然過了意氣之爭的年齡,也素來不喜貼吧、論壇里各式無謂的冷嘲熱諷、攻訐抨擊。俱樂部層面,我是曼聯球迷,但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平生,無論人前人後,從未詆毀、侮辱過利物浦」。心存理性和良善之人,如果對兩隊的歷史有過深入解讀的話,都是不忍過度貶低抨擊任何一個的。

  • 1989年4月15日,希爾斯堡慘案,出現擠壓踩踏事件,96名利物浦球迷罹難,其後英國足壇全面廢止了鐵絲網,並將所有球場都改為全坐席看台(圖片引自remezcla)

曼聯有苦難至極的慕尼黑空難和十年生聚的傳奇故事,利物浦則有海瑟爾慘案和希爾斯堡慘案這等傷痛至極的悲劇性事件。無論是俱樂部球員、教練、其他工作人員,還是球迷、記者、機組人員,還有更多的芸芸眾生,都是理應平等、有血有肉的人。兩支英格蘭足壇最偉大的俱樂部,都是飽經創傷的球隊啊!那些在雙紅會裡侮辱對方慘案事件及遇難者的人,無論是自我標榜宣稱的「利物浦球迷」,還是披著球迷外衣、實為足球流氓的「曼聯球迷」,都是最低級最低級最低級的!

  • 今年10月雙紅會前,曼聯和利物浦發布聯合聲明,呼籲球迷互相尊重,並禁止球迷吟唱諷刺希爾斯堡慘案和慕尼黑空難的歌曲;圖為曼聯官網截屏

立場歸立場,尊重歸尊重。對抗歸對抗,競技歸競技。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態度,亦可說是我在足球世界中的價值觀。只是無論哪裡,都或多或少地充斥著低級無謂沒有意義的口水喧囂和侮辱貶低。這是任何人都無力改變的,因為足球,是社會的縮影。真正的綠洲,並不存在。

時至今日,在我看來,足球的價值和意義——在於那些向社會和世人傳遞出的,正向的引導力量。

  • 曼聯球員帶領球童,與球迷一起默哀慕尼黑空難(圖片引自caughtoffside)

就如這篇文章,聚焦利物浦1.15億英鎊的新看台(譯稿),當我看到原文時,便立即著手翻譯了,因為於我看來,有其意義。值得欣慰的是,有不少利物浦球迷點贊,評論區也沒有因為我是曼聯球迷而出現無謂的雜音。

看台背後,建造了一座旨在紀念希爾斯堡慘案中不幸遇難的96位利物浦球迷的紀念館,同時,在沃爾頓布雷克路至斯坦利公園之間,拆除69座房子後新鋪就的林蔭大道,也被命名為「96大道」。

生命之前,那些門戶之見和些許的芥蒂,又算得了什麼呢?一直很欽佩羨慕英格蘭足壇每臨黑色時刻,都會集體列隊默哀的優秀傳統和足球文化,無論是慕尼黑空難,還是海瑟爾慘案、希爾斯堡慘案,都是英格蘭足壇共同的悲劇。

  • 安菲爾德球場主看台背後,建造了一座希爾斯堡慘案紀念館,在後面新設了一條96大道

文化便是在緬懷、銘記、沉澱和共同承載中,得到傳承與發揚。再來對比我們今夏所謂的「上海德比」鬧出的醜聞事件,何其之荒唐!何其是不爭!何其之悲哀!

足球這項運動,帶給不分種族、國度的世人——尤其是懷揣著夢想和無限可能性的孩子——以無盡的快樂和發自內心的喜悅,這,便是足球的價值和意義。

足球這項運動,讓世人領略體育運動非凡的魅力,讓世人見證不可思議的奇蹟時刻,給予無數人以充沛的精神力量,激勵無數人邁過現實的困頓苦旅,帶給無數人以長期的感動成長,這,便是足球的價值和意義。

希爾斯堡慘案紀念館、96大道、位於德國的慕尼黑空難紀念館、老特拉福德球場的慕尼黑通道、蘇佩加空難紀念碑、列隊默哀的足球文化等等,都在為世人傳遞著生命的可貴、對於災難的反省、對於逝者的緬懷、對於後繼者的尊重,這些正向的引導力量,便是足球的價值和意義。

  • 2015年,博比-查爾頓爵士出席慕尼黑空難紀念館的悼念活動,並致謝拜仁(圖片引自拜仁官網)

生命的逝去,讓我們不斷審視足球的意義和價值,但苦難與不幸折射出的人性光輝,也讓足球為這悲哀的凡塵注入生的力量。

而對於此次沙佩科恩斯俱樂部的不幸遭遇,我們所能做的,可能也僅限於默哀痛惜。如果可以,更好地珍惜和陪伴你的親友,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還當憐取眼前人。無論日常學習工作,還是出行度假旅遊,都要謹慎提防,消減安全隱患。

如果可能,那麼媒體理應少些功利性的消費,多些務實的俱樂部宣傳和後續跟進報道,讓更多的世人記住這次災難和遇難者,讓更多的世人思考人生與生命的意義。

如果可能,那麼航空相關人士,可以為大家科普一些航空知識,並且全面排查一些安全隱患。要知道,慕尼黑空難的最大元兇,可能便是機場跑道上不起眼的雪泥,正是這樣的細節疏忽,增大了飛機失事的概率,而這些就空難事件的調查分析,則為後世航空業帶來了福音。這才是真正的實事。我們國家,並非沒有空難事件。

願逝者安息,願生者堅強!

  • 沙佩科恩斯球員留給世人最後的合影,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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