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車救狗：動保恐怖主義

文/楊時暘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肯定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據媒體報道，11月19日，廊坊市（霸州市）煎茶鋪鎮榮烏高速北發現一輛販狗車，志願者「抱必死決心」駕車攔截運狗車，結果被運狗車撞出10餘米。

按照「高速攔車救狗」隨便檢索一下就會發現，2011年「京哈高速截車救狗」事件轟動一時；2015年8月，西安，動保志願者將一輛載有200多隻狗的貨車追下高速公路，攔截在西安市河池寨收費站，雙方長時間對峙，情緒激動的司機妻子一度自殘，用匕首扎傷了自己的大腿；今年5月，天津塘沽高速路上，一輛大型貨車被動保志願者攔停，將車上的幾十隻狗全部截下「進行安置」……

除了中國愛狗人士之外，可能全世界再沒有搶劫犯能如此大張旗鼓又正義凜然了。

在動保主義者的圈子裡，中國愛狗人士風頭無兩，他們的攔路救狗行為已經成為了一樁熟練的配合活動，這群人從行為模式上看有組織、有分工、有計劃；從精神狀態上看，狂躁、極端、偏執。從這次高速攔車救狗之後，各個愛狗組織在微博上轉播自己戰果的語氣就能看出端倪，稱自己人有「必死的決心」，稱運狗車為「非法」等等。

人們得以廣泛注意到這群人，似乎是從廣西玉林的狗肉節開始的。如果不是他們的極端行為，其他地方或許都不會知道那個那個偏僻一隅的地方性節日。愛狗動保者們在狗肉節前後大規模去往當地，和狗販子掠奪等待屠宰的狗，對購買和準備食用狗肉的人們任意辱罵和廝打，在各條高速路上嚴陣以待，在他們和他們的支持者心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義的，自己在進行的是一場戰爭，一場黑白分明，正邪對立的戰爭，顯然，自己是正義衛士，而那些運狗的、販狗的、吃狗的，都是邪惡的。只有從這樣的邏輯去看，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會陷入狂熱，並且做出眾多如此極端的事情。

最初，愛狗人士的極端行為其實只限於自己的私人領域。比如，幾年前，在新聞報道中，很多個城市都出現過一些人養狗、愛狗陷入了極端，不惜家庭破裂，與眾人絕交。他們租了房子，讓狗成為主人，自己甘願僕從，漸漸的，他們愈發破落，在旁人眼中顯得精神狀態可疑，但是他們總聲稱自己是受迫害者，自己不過想施於小動物以愛心，但被殘忍無知的人類所排擠。面對這樣的個體，我們最多表達同情，困惑或者理解，因為畢竟那是一種個人選擇。我們可以把豢養動物的行為當做人家的一項個好人愛好，為了愛好哪怕變得瘋魔，遁入極端之境，那也是人家私域內的事情，旁人無權置喙。但是，很快，這群人的行為就迭代、升級了，他們的行為溢出了私域，進而變成了對他人的侵犯。

這群人的心中，有一條界限和標準：愛狗的是自己人，不愛狗但不傷害狗的算中間派，是需要也可以爭取的對象，而那些對狗有實際傷害，比如把狗當做食物的，對狗有虐待行為的，都是敵人。寧可傷害人，也不能傷害狗。這是他們的宗旨。這樣一來，事情就徹底變了。如果說，他們自己因為愛狗家破人亡，算是自由權利，那麼他們逼著販狗的人把運送的狗全部卸貨，就涉嫌刑事犯罪。在他們的大腦中，認為自己正在進行「解救」，但實際上，他們正在進行「搶劫」。

那些在高速路上被運輸的狗，無論送去哪裡，被用作什麼，首先那是一筆財產，屬於某個人或者某個組織、公司。在當下的法律之中，人口是不允許販賣的，但是狗是允許販賣的。所以，從法理意義上講，你發現有人販賣一貨車人口，報警無效，抱著必死的信念攔車救人，可以理解，但把狗和人搞混，就是另一回事了。狗是動物，是生命，但同時也是商品。這是它們的屬性。你承不承認，這屬性都客觀存在。任何人都無權搶奪屬於他人的財物。無論那財物是一車不會說話的蘋果，還是看著愚蠢骯髒的豬，又或者是水汪汪眼神無助的小狗。從商品屬性上講，它們是一樣、平等的。

之所以，高速路成為這群人的首選目標，是因為他們知道，一旦狗被送往各地，就會分散，更加難以「解救」，所以，針對高速路的運輸車下手，目標明確，戰術簡單，成果磊磊，但問題是，這群人在實施自己認定的正義行為時，根本不考量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人身安全。以高速公路上的車速，一旦出現突發車禍，造成的連鎖反應是不可想像的。但顯然，在他們眼中，人類安全比不過狗的安全。

《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六十九條規定：任何單位、個人不得在高速公路上攔截檢查行駛的車輛，公安機關的人民警察依法執行緊急公務除外。出此之外，根據《刑法修正案八》第二十二條、《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一：「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追逐競駛，情節惡劣的，或者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處拘役，並處罰金。有前款行為，同時構成其他犯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所以，這些攔車救狗的人們，已經涉嫌危險駕駛，並且涉嫌危害公共安全。因為他們所造成的惡劣後果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所有在高速路上行駛的人們。

釐清一下，一群人以一種自以為天下最正確的價值觀為心理和精神支撐，以暴力搶奪、威脅以及自殺式魚死網破的手段對認定的異己進行矯正甚至清除，把自己的行為凌駕於法律之上，並且認定只有這樣才能解決問題。這是什麼行為？還有什麼比這更接近恐怖主義的定義嗎？這群人就是一群「動保恐怖主義者」。想推動動物保護立法，不能以犧牲無辜的人命為代價。

絕大多數普通人對於小動物，尤其是小狗這類「陪伴動物」都是愛護的，極少有人有意地去傷害他們，對於是否吃狗肉的問題，是一個文化、習俗問題，我們可以把它置於一種文明變遷之中進行考察和討論，甚至，那些動保主義者可以進行抗議和呼籲，但是，這一切都只能在言論層面和法理框架內進行，而絕不允許隨意溢出法律的邊界，用暴力抗爭和傷害他人的方式表達個人訴求。在目前的法律體系之下，吃狗不違法，打人才違法。吃狗肉是文化層面的個人選擇，而攔路搶劫和危險駕駛是法律認定的違法行為。

我們熱愛動物，但我們也必須食用動物。我們處於食物鏈的頂端，這沒有辦法。你認為小狗可愛，我認為小豬也很萌，小牛小羊的眼睛也會說話，小土豆小西紅柿圓滾滾的，被切成碎丁，放在油鍋里煸炒，你不心疼？按照這種邏輯推演，我們全體自決才是最道德的方式嗎？那個最著名的悖論「用火腿腸喂狗，你想過豬的感受嗎？」永遠都是無解的，因為愛狗動保者也無法自洽。

人之所以成為人，是因為具備同理心，對小動物有同理心是一種善良，對於我們的同類人類具備同理心，更理所應當，你以侵害人命為代價救狗，比那些吃狗肉的人要殘忍得多。我們不願意這樣去區分，但非要分個高下，那麼人命比狗命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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