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如何改變世界—汽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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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Tesla Will Change The World - Wait But Why

特斯拉將如何改變世界 | 特斯拉中國 - Tes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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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的故事

讓我們認識一下世界上第一個擁有汽車的人。

這個人就是康熙皇帝,他當時可能就是穿著這身衣服「開車」的。康熙皇帝在1672年得到了屬於自己的汽車——那年他18歲,送他這輛車的就是全世界第一位汽車製造者。

這個人就是南懷仁(Ferdinand Verbiest),一位佛蘭芒耶穌會傳教士。很顯然,他還沒來得及把手放好,畫師就已經完成了畫像。南懷仁在中國度過了一生。1670年,他在一場曆法推算的二人對決中勝出,於是成為大清帝國的首席數學家和天文學家。那場比賽的失敗者是要被「凌遲處死」的。新官上任以後,南懷仁開始了他的發明創造,他的發明成果之一就是世界上的第一輛汽車,那是他送給皇帝當玩物的。這車很氣派。

車身的大小並不足以承載駕車人,但是南懷仁解決了車的動力問題,即通過燒水產生蒸汽,讓蒸汽集中作用於一個轉盤,使其快速旋轉,從而帶動輪軸裝置使車的後輪滾動。這就是南懷仁發明的全世界第一輛自行驅動車。

南懷仁的汽車都屬於世界一流水平,直到1769年——那一年,法國發明家尼古拉·約瑟夫·居紐(Nicolas-Joseph Cugnot)終於想出該如何改進南懷仁的汽車:他發明了第一輛可以搭乘駕駛員的汽車。

然後是這位時髦的小夥子:

他的名字叫Fran?ois Isaac de Rivaz,於1807年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台內燃機以及一輛由內燃機驅動的小車。

蒸汽機是在引擎外部點火,加熱引擎內部的蒸汽,從而帶動其運轉。所以它是一種「外」燃機。「內」燃機省去了蒸汽,通過在引擎內部燃燒燃料來產生能量。

直到1886年,第一輛具有實用價值的汽車才真正誕生,它是由德國工程師卡爾·本茨(Karl Benz)和他的妻子貝爾塔·本茨(Bertha Benz)——如果是我,我也會愛上她——一起發明的(另外這位工程師的鬍子也不賴)。

他們的汽車被認為是全世界第一輛真正意義上的汽車——賓士一號(Benz Patent-Motorwagen)。

「賓士一號」當時耗資1000美元(約合今天的26248美元),有三個車輪,由一台非常原始的現代內燃機提供動力。

幾年後,在世界的另一端——美國密歇根州,一個在農場長大、名叫亨利·福特的小夥子到托馬斯·愛迪生的公司應聘工作,因為他覺得接管自家的農場會「無聊到老二不舉」(原話)。愛迪生的公司當時正在為美國各個城市安裝發電系統。這讓福特接觸到了公司用於發電的蒸汽發動機,並成為了這方面的一把好手。空閑時,福特在他家附近的一個小車間里擺弄當時還屬於新鮮事物的內燃機。1896年,福特32歲,他製作出了一輛由一台簡單的內燃機驅動的汽車,他把這輛車命名為「福特四輪車」(Ford Quadricycle)。

之後,福特越來越痴迷於製造自行驅動車。1899年,他辭去了工作,並成立了「底特律汽車公司」(Detroit Automobile Company),但以失敗告終。隨後他又在1901年又成立了「亨利福特公司」(Henry Ford company)。不過因為與公司投資者發生糾紛,福特很快又離開了公司,於是投資者將公司改名為「凱迪拉克汽車公司」(Cadillac Automobile Company)。1903年,福特和一個名叫亞歷山大·馬爾科姆森(Alexander Malcomson)的人合夥建立了 「福特&馬爾科姆森有限公司」(Ford &Malcomson, Ltd.),後來更名為「福特汽車公司」(Ford Motor Company)。馬爾科姆森簡直氣死了。

福特和他的新公司一上來就瞄準汽油車,但是在當時,汽油車還遠非主流。汽車在當時屬於新興技術,在二十世紀初,美國40%的車是蒸汽驅動的,38%的車由電力驅動,汽油車只佔美國汽車市場的22%。

這些數字是很說明問題的。以蒸汽為主要動力的外部燃燒技術是三種方式中最早出現、也是人們掌握得最好的技術,是早期最常見的汽車驅動方式。它的「表弟」——酷炫的內燃機是通過燃燒汽油產生動力,因為去掉了中間步驟,所以燃料燃燒效率更高。然而,崛起最快的汽車類型還是電動汽車,這並不令人意外——那是1900年前後,所有最酷、最新的技術都是依託於電力。

19世紀60年代中期到世紀之交的35年時間裡,托馬斯·愛迪生、尼古拉·特斯拉、亞歷山大·格雷厄姆·貝爾、喬治·威斯汀豪斯等發明家共同推動了一場電力革命,這場革命讓整個世界從平凡無奇變成了充滿「奇蹟」。第一個奇蹟發生在上世紀中葉,通過採用遠程電力,電報使相距非常遙遠的人們能夠建立聯繫。1866年,第一份橫跨大西洋的電報成功發送,從此歐洲和美國之間實現了神奇的「即時」通信。這場變革在19世紀70年代後期達到了頂峰。1876年,貝爾進行了全世界第一次電話呼叫。緊接著,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錄音和回放在1877年宣告成功。19世紀80年代初,燈泡的發明照亮了城市的大街小巷。1896年,第一張電網將電力大面積輸送到人們的家中。同樣是在1896年,第一部早期電影在紐約上映。1900年,第一次人聲無線傳輸在巴西完成——無線電就此誕生。與此同時,無須依賴馬匹的神奇汽車開始出現在馬路上,而僅僅幾年之後的1903年,萊特兄弟又實現了人類的第一次載人飛行。真難以想像在當時的人看來那是個多麼瘋狂而非凡的年代。

如果你生活在1900年,你很可能會把現代技術等同於電力,就像我們今天將現代技術等同於電腦、智能手機和互聯網一樣。愛迪生和特斯拉就是那個年代的比爾·蓋茨和喬布斯。用一個燃燒生熱的引擎來推動交通工具——這個點子可以一直追溯到最早的火車頭,也就是將近100年前,這對於1900年的人而言已經很「現代」了,就像黑白無聲電影對我們而言。到了1900年,你已經不必再去面對如何生成能源這種問題,燃燒的火焰只存在於遠在他地的發電機中,而消費者只需要與安靜、清潔、方便的神奇管家——電力打交道。

關於外部蒸汽燃燒、內部汽油燃燒和電力三種驅動方式中哪一種會成為未來的主流,1900年的人如果打賭的話就很可能把寶押在電力上。而在那時候,電力車不僅在絕對數量上超過汽油車,連世界最著名的發明家——包括愛迪生和特斯拉——都將精力放在了打造一個電力車的未來上。在上世紀初,《紐約時報》認為電力車是「最理想」的車輛,因為它比汽油車更安靜、更清潔、更經濟。

但是理想並沒能成為早期汽車業的推動力——規模才是。在當時,汽車基本就是華而不實、供富人消遣的玩具。需要等待一段時間,理想才一步一步化為現實——第一步就是如何製造出快速、牢固、最重要的是買得起的汽車。世界各地的資金和人才都彙集到了汽車技術領域。1908年,亨利·福特及其成立五年的公司推出了使汽車業進入大規模生產階段的經典車型:T型車(Model T)。

在T型車之前,電力車和汽油車都存在很大問題。電力車續航里程短,充電時間長。汽油車噪音大,啟動難,噴出的黑煙讓人覺得彷彿回到了1802年。

但是福特是一位了不起的實業家,他發明了採用流水線安裝來替代人工造車,從而將成本大幅降低,生產出了美國第一輛供普通大眾使用的汽車。1912年,工程師查爾斯·凱特靈(Charles Kettering)發明了電動汽車啟動器,免去了費力且危險的手動啟動,而且新發明的消音器極大地減小了汽油引擎的噪音。彷彿一夜之間,汽油車那些糟糕的地方都變好了——而且變得比電力車便宜得多。福特T型車橫掃美國。到1914年,美國新車中99%為汽油車。到1920年,電力車徹底退出了商業生產。10

這並不是必然的結果。汽車市場的未來霸主依舊虛位以待,而福特只是比對手智高一籌而已。燃燒燃料的方式屬於過去,而電力代表著未來——儘管如此,福特在汽車製造方面創造了一種被證實可行的、能夠盈利的商業模式,這種模式對於電力汽車而言尚不存在,而且很快,電力車製造商已很難扭轉局面,情勢變得極為艱難。因此他們選擇退出。

現在,一個世紀過去了。最原始的本地有線電話早已成為歷史,如今的通訊圖景已經變成這樣:一個身在印度德里的人從口袋裡拿出一部智能手機,用手指點一點,便能立即和遠在聖保羅的朋友視頻聊天。畫質粗糙、斷斷續續的黑白無聲電影已經變成如今精美逼真的皮克斯動畫。在實驗室里混合化學物質變成了在大型強子對撞機里分裂原子。萊特兄弟那段時長12秒、離地120英尺高的飛行已經演變為定期前往國際空間站、距地表250英里的太空之旅。

本來我很想用這樣一句話來結束上面這個段落,「原始的汽油車已經變成了【我們無法想像得到的東西】」,無奈的是,我只能寫成「原始的汽油車變成了更先進的汽油車。」

如上所述,如果你活在1900年,你很可能會覺得交流電感應電動車電機特別棒、特別未來主義,而內燃機僅僅只是在100年前發明的早期火車蒸汽發動機的基礎上改進而來,雖然也不錯,但不是很有未來感。遺憾的是我們並非活在1900年,現在是2015年,所以當我們看到所有汽車搭載的都是現代內燃機,看到活塞因為氣缸內部高溫氣體的爆燃而上下翻飛時——

——你會覺得它們簡直「古老得駭人聽聞」。小插曲:

通過以一種外行人的方式描述汽車引擎的工作方式,Tim讓愛車人士對車更加瘋狂——藍框內容

歡迎閱讀 「Tim以一種外行人的方式描述汽車引擎的工作方式讓愛車人士對車更加瘋狂」 藍框內容。我們是這樣安排的:

上面動畫里是一台四衝程四缸發動機。四根粗管代表的是四個氣缸,活塞在氣缸里上下移動。活塞向上或向下移動一次,被稱為一個衝程,燃料燃燒以四衝程為一個周期,循環實現:

1)進氣衝程:活塞向下移動,上方可以看到有藍色的東西進入。這些東西是被吸進氣缸的空氣,其中混合了少量的汽油,那是由噴油器在最合適的時間噴射進去的。

2)壓縮衝程:此時,活塞上移,藍色物質變成了橙色。剛才進氣口的閥門在此時已關閉。隨著活塞向上移動,氣/油混合物無處可逃,因此混合氣被緊緊壓縮。

3)能量衝程:在介紹這個階段時,我感覺自己就像那些超級愛車人士,提到車時兩眼放光。此時,活塞下行,上方的橙色物質最終變成了灰色。上一個壓縮衝程已經將空氣和汽油緊緊壓縮,當混合氣被壓縮至最小時,氣缸頂部的火花塞跳火點燃混合氣,隨之產生一次小小的爆炸。爆炸產生的壓力推動活塞下行。這個衝程便是汽車引擎的動力來源。

4)排氣衝程:在這個衝程里,活塞上移將灰色物質排出氣缸。灰色物質就是尾氣——也就是煙,因為你剛剛在氣缸里點燃了一堆篝火——接著尾氣會跑出汽車的尾氣管。這種煙的成分主要是無毒氣體加上微量的一氧化碳以及其他有毒物質。尾氣中的二氧化碳也是在爆炸過程中產生的,汽油中長年不見天日的碳元素在地下埋藏了3億年後終於得以重新進入地球大氣層。

四個活塞熱火朝天地來回運動,一起奮力推動一個叫曲軸的東西——就是與活塞下方相連接的金屬棍兒——正是曲軸的轉動最終帶動了汽車輪軸的轉動。我想是這樣。

【更多信息:這個視頻(youtube.com/watch?)的前兩分鐘非常生動地展示了引擎的工作方式,這個視頻(youtube.com/watch?)真是充滿了美感。】

回到正題。我承認汽車引擎很酷。我也可以理解為什麼有些人對它們那麼著迷。但是當我看到以下兩張圖放在一起時——

1815年的火車發動機:

2015年的汽車發動機:

——它們是如此相似,根本不像隔了200年之久。

「氣缸里的熱爆炸推動活塞往複運動,帶動金屬桿轉動車輪,並將燃燒產生的廢氣翻騰著排出一根管子」這聽起來像是一種過時的技術,而我們今天還在使用這種技術,這真的很奇怪。無論現在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我們已經習慣了它,但是如果我們研究一下歷史並退後一大步來看,有些事情突然會顯得完全沒有道理。汽車發動機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所以,我們要問的就是,為什麼會這樣。

既然電動汽車是更先進的技術,既然它們因為安靜、清潔、技術尖端而被視為理想的交通工具,那麼為什麼在那個時候世界放棄了電動汽車呢?在1900年,無論是電力或汽油車都無法實現大規模應用,因為兩者都還有幾個關鍵技術難題有待破解。汽油車所需的關鍵技術突破首先實現了——但是為什麼就因為這個原因,我們就願意永久地滿足於這種較為原始的技術、這種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讓我們的城市霧霾籠罩、還會改變大氣組成的技術?既然二十世紀的發明能讓我們在66年中實現從萊特兄弟的12秒飛行到登上月球這樣的飛躍,那麼發展一下電池技術,增加電動汽車的續航里程、降低成本並縮短充電時間是絕對有可能的吧。對全世界如此重要的一種汽車動力技術為什麼就這樣停止了創新和發展呢?

化石燃料時代這個大背景下的其他領域也存在同樣的問題。比如對下面這個問題,你也會感到同樣的迷惑不解,「美國第一座發電站——即愛迪生在曼哈頓建的珍珠街發電站(Pearl Street Station)——於1882年第一次點火,該發電站採用的是煤電技術——我們幾十年前就知道燃煤發電不是最佳的也不是長久可持續的方法,為什麼到了如今的2015年,燃煤仍然是人類生產電力的主要方式?」

「某項技術為什麼會停滯不前?」這個問題的不合理之處就在於,人們誤解了進步的產生方式。我們不應該問技術進步有時候為什麼會止步不前,而是應該問:

技術為什麼會進步?

第一個問題的錯誤在於人們直覺地認為技術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而然地進步。但這個觀點是錯誤的,技術不會自己進步。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我現在的時代華納數字視頻錄像機(Time Warner DVR)的用戶界面和2004年那台一樣慘不忍睹。在默認情況下,技術是靜止的,只有當什麼東西推動它前進時,它才會進步。

當我們思考進化這個問題時,我們常常會犯相同的直覺式認知錯誤。自然選擇並不會使事物變得「更好」——它只是優化了生態,使其在所處的任何環境中都能最好地生存下來。當環境發生變化時,如掠食者變異後跑得更快、某一類食物變得稀缺、冰河時代即將到來等等,這意味著之前適應環境的物種不再適應。環境變化改變了自然選擇的條件,對物種本身便產生了一種壓力,隨著時間流逝,物種的基因會對這種壓力做出反應,改變其基因來適應新的環境。

對於技術而言,它的自然環境是一個完全自由、開放的市場。但有一點不同的是,生物世界就像那永恆不變的美國西大荒(Wild West),而人類社會中還有另一個因素在起作用——一種像上帝一樣的力量,它的名字叫政府。所以如果我們想要弄清楚是什麼因素促使技術進步和改變,我們必須研究兩種壓力來源:一種是此消彼長、不斷對環境中所有生物施加新的壓力的自然市場條件,另一種就是那個可以人為改變環境、創造壓力的「上帝」。兩者都必須好好研究,我們首先來看看政府這個因素:

1)以政府行為為誘因的環境變化所導致的壓力

政府這個上帝在不同國家的市場中,其性質和力量各不相同。在朝鮮,這個上帝就是聖經中描述的宇宙中全知全能的統治者,它是如此強大,以至於自然市場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唯有上帝創造、保持的那個環境。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帝是一個富有而強有力的母親,市場就躺在她溫暖的懷抱中,安全而充滿機會。在中非,上帝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它接受了一份新工作,也就是為最有錢的家庭打工——那可是在社會階層上很大的進步。

在美國,上帝有點身份認同危機,總是在自豪感與自我厭惡之間徘徊糾結。它想創造一個最好的國家,但是卻像是一個人站在街角大吼大叫,跟自己爭吵未來到底該怎麼走。如果美國政府(或與之類似的政府)想要扮演上帝並改變美國的自然市場環境,以便在某些方面施加一定的壓力,那它主要會使用三種工具:財政撥款、監管和稅收。

財政撥款:如果想通過政府財政撥款實現重大進步,那麼撥款數目必須足夠大,而在一個開放的民主國家,這個國家想要做的事情必須足夠重要,以至於所有人都投贊成票才行——比如在20世紀60年代,當失去全球影響力的恐懼使美國政府腎上腺素上升時,美國政府把一個活人送上了月球。同樣的,巨額的美國軍費支出也是因為有足夠多的選民支持,因此才獲得如此龐大的資金,並在幾個行業的技術進步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儘管如此,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一個分裂的民主國家往往會因為利益集團的衝突和政治口水戰而癱瘓,根本無法推動一場真正的技術變革。

監管:民主政府的另一個力量來自於它可以制定規則,包括法律、限制令、配額等等。對於推動小的改變,這些是有效的——安全帶和安全氣囊就是政府監管的結果。但對於汽車業而言,我撓破頭皮也想不出一項因為政府監管而產生的重大技術飛躍。

稅法:政府經常通過稅法來將自己的經濟壓力轉移至自由市場。還是一樣的,雖然這種方式可以將某些事物向某個方向稍稍推一下,但它往往不會催生席捲式的進步。

當然,美國對於這個問題爭議很大,對於政府推進事物發展的能力,財政自由主義者的看法往往比財政保守主義者樂觀很多。但我想兩方都會同意的一點是,要想靠政府的力量推動重大技術進步,這種情況在蘇聯或現代中國更有可能發生,因為這些國家的政府擁有更大的權力。在開放民主國家中誕生的了不起的創新往往來自民間的壓力,來自那個充滿生機的自由市場——

2)來自自然市場力量的壓力

在自然界中,為了讓自己既能成功捕食,又能遠離掠食者的魔爪,動物們會優化自身條件——它們會加快自己的行進速度,不讓任何人追上。當地面上的食物變得稀缺時,各種生物會感知到飢餓的壓力,漸漸地,它們的基因會再次優化,發展出擅長攀爬的身體結構或長脖子甚至翅膀。一個物種從奔跑進化成具有飛翔的能力,並不意味著它變得更好——它僅僅是更適應當下的環境而已。在生物界,優化的定義很簡單,因為最終目標很簡單:生物的核心需求永遠是一樣的——生存和繁衍。所以優化在自然界的定義也一樣:調整自我,盡最大可能保全自己並繁衍後代。

為了理解優化在市場中意味著什麼,我們必須了解市場上各個角色的核心目標是什麼。當然,人也是生物,保全自我永遠是第一目標——如果你餓了、冷了或是病了,滿足溫飽自然是核心目標。但是對於那些基本需求已得到滿足的人而言,他們的行動動力之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深層渴望?「追求自身利益」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然,這跟文化有關。在某些文化中,人們極度害怕失敗,以至於這種害怕超過了對榮耀或巨額財富的渴望,主要的內在動力變成了維持現狀、得過且過。在其他一些文化中,人們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可能是宗教救贖、社區或家庭服務、悠閑的生活方式或精神啟蒙。

就技術進步而言,此類動機恐怕是無法讓人達成目標的,因為搞發明創新對這些人的自身優化並沒有什麼幫助。那麼,如果想實現科技進步,人們的內心究竟應該抱有怎樣的渴望呢?

我認為完美的配方是一杯「雙層雞尾酒」:

第一個成分:貪婪。在一個完美、公平、開放的市場上,貪婪是一種強大的活力源泉。資本主義理論上是這樣運作的:誰創造的現實價值越多,誰賺的錢就越多。所以,處在競爭環境中的公司會儘可能創造更好的產品、提供更好的服務,以優化自身,因為對他們而言,這樣就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對個體而言,貪婪是他們達成各種目的的一種手段,這些目的包括一擲千金的生活方式、個人自由、安全感、被人崇拜、權力、性,但是,他們想要什麼其實並不重要。只要他們內心熊熊燃燒的慾望之火讓他們確實想要某種東西,他們追求自我優化的動力就會推動技術進步。不過,貪婪是一把雙刃劍——要想發揮其有利作用,必須將其限制在一個高度自律、由精英領導的自由市場中。如果做不到,貪婪會變成阻礙進步的敵人,因為市場體系越容易出現腐敗,貪婪的上層就越能通過操縱市場體系來確保自己永遠是贏家。

第二個成分:雄心壯志。貪婪可以催生紮實的進步,但是為了使進步實現飛躍,第二個成分往往是關鍵所在:干出一番偉業的勃勃野心。同樣的,這種野心背後的真正原因也是因人而異的。有時是由於個人主義驅使——想名揚四海、青史留名、百年後被人銘記為偉人。對於另一些人而言,野心是受一種近乎瘋狂的自信和樂觀主義所驅使,這使人有勇氣做一個理想主義者。這些是饑渴的底層弱者所渴求的。

一個已經充滿貪婪贏家的成熟行業就像是一片擁擠雨林中高度最高的樹冠層。他們只會在必要的時候向上生長,他們爭奪陽光,相互推搡只為那一分一厘的利得和勝利,絕大部分僅僅只是為了保留自己在樹冠中的立足之地。貪婪要的只是陽光——它不在乎當它得到陽光的時候,它有多麼高處不勝寒。

而在下面,那些饑渴的底層弱者不惜生命地爭取陽光,每周花100個小時研究怎麼才能獲得陽光。當突破來臨時,處在底層的人會衝破樹冠層,盡情舒展枝葉,享受美好的藍天。這時,原來處於頂端位置的樹突然被擋住了。於是貪婪被更加強大的生存慾望所取代,他們努力攀爬爭搶,使得創新這台機器在此時進入了高速運轉狀態。環境發生了改變——常態被打破了——在這個因為底層人的破壞而形成的新世界裡,公司必須通過創新實現優化。有些公司重回樹冠,有些則失敗了——這整個過程的最後結果是,技術蹣跚前行。我們都見證過這樣的事例:2007年,當蘋果公司一路飆升、突破移動手機產業的樹冠層時,它逼迫其它所有公司不得不生產智能手機,否則就是死路一條。三星成功地重見陽光,而諾基亞卻沒有。

記住這一切,讓我們再回到汽車業和最開始的問題:

為什麼汽車技術森林在過去一百年中沒有向上生長?

我想到了兩個主要原因:

1)進入門檻高得不可理喻——因此沒有飢餓的底層人士帶來飛躍式進步。

可以試想一下,還有什麼事比創立一家汽車公司更麻煩、更艱難。

首先,在你賣出一件產品之前,你必須投入天文數字的資金來購買工廠、確定如何設計一輛車及其所有零部件,然後還要造出一輛原型車,用它來籌集更多資金、大幅擴大工廠規模、招來數千員工,再花上幾百萬美元做市場營銷,讓所有人知道有你們這麼一家公司。你大概得非常非常有錢又非常非常有風險承受能力才行,因為基本沒人會傻到去投資一家剛起步的汽車公司。

第二,為了實現盈利,你必須達到很高的銷量。汽車的製造成本太高,銷售利潤太薄,所以一年只賣出區區幾輛的話是沒法維持生存的。因此,要想辦車企,你不僅得設計出一款非常棒的車,而且還得是很多人都想買的那種。

第三,汽油車已經得到了充分的優化——如果你想像默默無聞的底層弱者那樣奮力突破樹冠層,你必須造出一輛比現在市面上所有產品都要好得多的汽車。對汽車而言,這大概意味著在汽車的核心——引擎以及「突突突」地一直困擾所有人的尾氣排放上提出解決方案。但是,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做過這件事,這就意味著你不僅要創造歷史上第一家成功的初創汽車公司,而且你的公司還必須是有史以來第一家成功製造你所設計的那類車的初創公司。此外,因為你是第一家這方面的公司,你不得不投入大量時間和金錢用於創新研發,並承擔整個行業的創新成本。你還得扛上客戶培養的營銷成本,告訴全世界人民為什麼他們需要這種新型汽車——這是一種一次性支出,一旦成功了,其它公司就會搭上你的順風車,利用你砸了無數鈔票所建立起來的客戶需求來獲利。

這樣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美國最近一次取得成功的初創汽車公司是1925年——距今90年前成立的克萊斯勒公司。這基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當森林下層沒有發出任何威脅——沒有那種一無所有、鬥志昂揚的創業者勇敢無畏地開展創新——汽車行業完全可以在一張密密編織的綠色被子下安靜地享受陽光,只在有必要的時候做出一些微小的改進。但是這樣也存在一個問題——

2)汽車市場的失靈使汽車公司的優化與大眾的利益相脫節。

正如上面提到的,如果市場是完美的——開放、精確、公平,那麼貪婪會是一種非常好的優化條件。

貪婪的公司在做決策時會始終立足於如何以最佳方式優化自身,以適應周圍環境——也就是怎樣才能賺到最多的錢。但是只有當這家公司的利潤與其產品或服務為社會創造的凈正價值緊密、精確地相關聯時,公司追求利潤最大化才會對社會有利。

如果我擺一個攤位,每次給人一杯美味的檸檬汁,他們很有可能向朋友推薦我的小攤,並成為回頭客。我創造了價值,我的生意也隨之興隆起來。

成功 = 提供的價值。激勵因素與顧客利益是協調一致的。

如果另一位客戶來到我的攤位,我給他一杯檸檬水,但裡面有一隻蒼蠅,他肯定不會再來,而且會告誡他的朋友也不要來光顧我的生意——我造成了傷害,我的生意就變差了。

成功 = [提供的價值] – [帶來的傷害]。激勵因素仍然與顧客利益協調一致。

但是如果我發現了一種化學品,一旦噴在檸檬水裡就可以防止蒼蠅叮飲料呢?這種化學物質沒有味道,但是我知道如果長期食用,幾十年後會讓人無比痛苦。顧客現在感受不到痛苦,所以不會影響他們對檸檬水的看法或我的生意。

成功 = [提供的價值] – [帶來的傷害].

所造成的傷害在目前並不計入成本,也被稱為負外部性,而我自身的激勵因素已經與顧客的最大利益分道揚鑣。如果我只關心自己的貪慾和利潤最大化,我會繼續使用這種化學品,因為從經濟角度而言,我得到了激勵。

正是由於這種負外部性,毒害人群的煙草公司多年來才得以「逍遙法外」。消費者健康所遭受的長期損害被人無視,因為消費者不了解後果,這種負面影響要過幾十年才會顯現。此外也沒有相應的監管懲罰讓煙草公司為這種害人行為買單。單純從貪婪-優化的角度去想的話,香煙公司的做法是完全合理的。他們提高香煙中的尼古丁含量,並將玻璃碎片加入濾嘴,通過極其微小的切口來增加尼古丁的吸收,導致更大的傷害,但同時也提升了需求——但因為傷害沒有計入成本,所以這對於公司而言是凈賺不賠。此外,當反煙運動向人們宣傳吸煙的危害時——也就是將傷害計入成本,讓消費者感到害怕,從而降低需求——煙草公司會聘請那些沒有道德底線的科學家出面詆毀反煙運動,混淆視聽。人們最終會明白這種傷害的存在,但是只要煙草公司能拖延並隱藏傷害,他們就越能在貪婪上走得更遠、賺得更多。

人們稱之為邪惡,但事實上這只是一個行業在自己所處的環境中追求自身的最大利益。貪婪是一種簡單的動機——它不放過任何它能獲得的東西,然後盡全力充分優化利益。我是用煙草公司做例子,但你很容易就可以舉一反三,快餐、有輻射的消費電子產品、政客的行為、金融行業也等等也都有類似的情況。

在汽車業,二氧化碳排放是其負外部性。如果你能以很低的成本輕鬆造出會污染大氣的汽車,但並沒有人追究你的責任,那你還何必做什麼改變呢?

這與香煙是一個道理。只不過煙草行業和香煙公司換成了石油行業和汽車公司,短期肺氣腫換成了短期的城市霧霾。香煙是對人體健康造成長期傷害——如導致肺癌,而汽油車則是對人類的生活方式造成長久損害——比如沿海城市被淹沒。

很多人都闡述過碳排放的隱藏成本,其中很多人——無論在政治上是左派還是右派——都提出過一種合乎邏輯的解決方案:收入中立性碳稅政策。

這個稅種之所以具有「收入中立性」,原因在於政府若因徵收此稅而獲得更多的收入,這部分收入就會被其他稅種——如所得稅——徵稅額同等幅度的下降所抵消。這令它成為了一項在政治上沒什麼實際意義的提議。

從石油開採到加油站,碳稅可以在供應鏈的任何一點上徵收,效果是完全一樣的——要不就是提高汽油車的成本,要不就是降低汽油行業的利潤,或者兩者都有。一旦有了碳稅,當你加劇碳排放問題時,你也同樣要為之付出代價——這會激勵消費者和公司尋找替代方案。這就不再是政府干預市場——而是政府解決市場失靈問題。

相反的,政府為購買電動車輛的人減稅、為可再生能源行業提供補助,這就像整個小鎮上的企業都在往街上扔垃圾,政府不向他們收取費用,反而給企業錢讓他們不要再扔垃圾了。其他一些時候,政府通過強迫汽車公司生產一定數量的零排放汽車來降低排放量,這種做法收效勝微。吉米·卡特和比爾·柯林頓都嘗試過類似的措施,但是這兩位的繼任者(里根和布希)一上台就取消了規定(諷刺的是,柯林頓關於生產更多混合動力車的命令並沒有在美國起到任何作用,但卻把豐田嚇得夠嗆,使豐田開始拚命創新並推出了普銳斯車型)。另一次,加利福尼亞州政府試圖將其零排放規定製度化,結果汽車公司和石油公司群起而攻之,迫使州政府放棄了這個想法,並在2003年將規定取消。問題就是,巨頭企業的強大影響力足以使政府的監管舉措大打折扣,讓政府以監管手段促成變化的嘗試最終歸於失敗。

至於為什麼目前還沒有碳稅,唯一的解釋就是石油巨頭對美國政府的影響——因為在我看來,任何黨派的政客都應該支持收入中立性碳稅的吧,難道不是嗎?

把碳排放的負面影響擱到一邊,出於貪婪的優化行動會推動汽車技術的進步,比如提高安全性、舒適度和行駛質量,因為安全性能高、質量排名高都是和需求緊緊連在一起的——但是這種優化並不會改變碳排放的問題,因為貪婪的等式中目前並未包含這部分成本。

所以,關於我們為什麼在福特汽車公司成立112年後仍在使用有害、過時的發動機,原因其實很簡單:沒有壓力推動汽車業去作出改變。汽車業在某些方面依然要下一番功夫去改進——這也是為什麼汽車在過去幾十年中已經變得更加安全、更平穩、更舒適、更高效。但是現代汽車最嚴重的缺點——也就是無時無刻向大氣排放垃圾的問題——仍未得到解決,因為排放沒有成本,因為石油巨頭的影響使得政府允許它們這麼繼續下去,也因為沒有底層人士衝破樹冠層,讓消費者看到有更好的方式。

這讓人感到可怕。可能會發生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會讓我們未來的日子變得更糟糕,但是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個囚徒困境——如果我們能夠聯合起來做出改變,肯定會更好,但是對於每一個CEO、遊說家或政客個體而言,維持現狀可以讓他們個人獲得更多好處。人們總是說,「我們的孩子也將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而我們卻把它弄得一團糟。」但是對那些有能力改變世界的人,如果他們賺到更多的錢,他們自己的孩子才會更好。這就是一個困局。

一個深深定型、停滯不前的行業就像被一個根基深厚的王朝所主宰的國家,很難有人能打破現狀。但是即使是在最強大的種姓制度下,有時也會在正確的時間出現正確的人——他們會掀起一場符合時代需求的運動,變革之火就此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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