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里的小山頭(3):早期梁山(王倫、朱貴、杜遷宋萬)
在魯智深大鬧桃花山、到達大相國寺之後,他的故事暫且告一段落。原著從這裡開始了林沖的劇情。我們略過林沖故事不表,單說我們的講地方勢力的主題。經過柴進介紹,林沖雪夜上梁山,引出了最初的梁山勢力。
以白衣秀士王倫為首的早期梁山成員實力非常平庸。杜遷宋萬武功平平,朱貴是個開黑店的後勤人員,首領王倫沒武功不說,腦子也不太靈光,情商智商雙低,既不識人心,也不會權謀,就剩點小聰明小心思了。
而於之相對的,梁山這個地方卻是個難得的寶地。易守難攻的地形,朱貴黑店打探情報的成熟體系,都使得梁山的出場與少華山、桃花山不同。前兩者我們看不到什麼發展前途,但寫到梁山一節時作者多重筆墨描寫地利,這也算是作者行文的鋪墊:這個山頭要唱主角了。
王倫之狹
手裡攥著梁山這個寶地的王倫,我們不能說他沒腦子不會分析,相反,他是事事都想得偏了。我們看他見到林沖的心理活動:
王倫動問了一回,驀然尋思道:「我卻是個不及第的秀才。因鳥氣,合著杜遷來這裡落草;續後宋萬來,聚集這許多人馬伴當。我又沒十分本事,杜遷、宋萬武藝也只平常。如今不爭添了這個人,他是京師禁軍教頭,必然好武藝。倘若被他識破我們手段,他須占強,我們如何迎敵?不若只是一怪,推卻事故,發付他下山去便了,免致後患。只是柴進面上卻不好看,忘了日前之恩,如今也顧他不得。」
王倫的邏輯是:我沒啥能力,杜遷宋萬也沒啥厲害的。如今來了個林沖,比我們武功強多了,以後要壓制我,不管怎麼樣打發他走了免除後患。粗看之下,是不是有幾分道理?
然而這番邏輯卻是犯了《水滸》里的兩個江湖大忌——一是嫉賢妒能離散人心,二是忘恩負義。
前者的命門在於,王倫不識人,只識己。他只知道自己是個沒用的秀才,對林沖經歷所作所為所表現出的性格卻是全然不覺。林沖一生不愛占強,偏偏王倫怕他占強。林沖一生是被逼著一路後退,一直退到梁山落草為寇,他最痛恨的就是逼他到如此境地的高俅,偏偏王倫還要再逼他一把,逼得他退無可退。這時的王倫,對林衝來說和高俅有什麼區別?打個比方,宋江武藝如何?為什麼武松、李逵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戴宗、花榮這樣身懷異能的能人都死心塌地跟著他?
而後者,打發林沖走,是駁了柴進的面子,「忘了日前之恩,如今也顧他不得。」恩情隨意可忘,可見王倫多麼狹隘不堪!
到了【火併王倫】一節,雖然是吳用眼毒計毒的安排,王倫又豈不是自取死路呢?既沒有才幹,又不懂得收攏人心,偏還想著永遠占著首位,這取死之道,早就由他的性格定好了。林沖之於王倫,非但不是他「日後占強」的隱患,反而是他今後面對外來強勢力的唯一依靠。如果無依無靠的林衝來投靠時王倫全意相待收買得死心塌地,而不是用雪天三限投名狀逼得林沖走投無路的話,晁蓋等寥寥七人又能鬧出什麼動亂?
可嘆王倫死前:
王倫見頭勢不好,口裡叫道:「我的心腹都在那裡?」雖有幾個身邊知心腹的人,本待要來救,見了林沖這般兇猛頭勢,誰敢向前?
可笑、可悲、可嘆。【我的心腹在哪裡?】他們就在那裡站著,可惜全是和你一樣沒用的廢柴。當然,平日他們對你造不成什麼威脅,可事到臨頭,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杜遷宋萬
在水滸某前身版本里這兩人的名字是【杜千、宋萬】,說起來和張三李四也沒多大區別,可見作者的定位,兩人是唱個配角,附和幾句的人物。
火併王倫之後,兩人再無表現,最後征方臘時陣亡。宋江給了評語:想起宋萬這人,雖然不曾立得奇功,當初梁山泊開荊之時,多虧此人。今日作泉下之客!
既是開山元老,又是無名小人物。
朱貴之明
「旱地忽律」是個非常奇怪的綽號,讓人摸不著頭腦。有的分析說忽律是鱷魚,我覺得倒有幾分道理,和他弟弟笑面虎也算得上對仗。
朱貴是掌管梁山酒店的,其實就是梁山的情報處、傳達室。這份差事朱貴做得幾乎是十全十美,天衣無縫。該收的收,該引薦的引薦,在他手裡沒辦錯過一件事。初期的梁山四人里,倒是排在末位的朱貴最有能力,給讀者留下的印象也很深刻。
難得的是他還有一顆公正之心,不是盲目服從。引著林衝上山被王倫推辭,是他首先發言:
朱貴見了,便諫道:「哥哥在上,莫怪小弟多言。山寨中糧食雖少,近村遠鎮,可以去借。山場水泊木植廣有,便要蓋千間房屋,卻也無妨。這位是柴大官人力舉薦來的人,如何教他別處去?抑且柴大官人自來與山上有恩,日後得知不納此人,須不好看。這位又是有本事的人,他必然來出氣力。」
朱貴這番話,可謂是金玉良言,更是水滸江湖世界裡的立身之本。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兩處要害:林沖有本事拉攏之後可出力;柴大官人舉薦,不收是忘恩。
這番見識,朱貴全然知曉。排在前面的杜遷宋萬單知道不能忘恩,作為首領的王倫居然兩者都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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