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細緻入微的城市更新策略

摘要

城市的問題是一個永恆的話題，對於時時處於變化之中的複雜城市，越來越多的學者引用其他學科的理論來剖析我們的城市，其中最多的是引用生物學與醫學的內容，將城市比作一個「有機生命體」與我們處於一個共時共地並且共生的系統之中。針對城市更新議題，更是提出了「有機更新理論」,而在城市更新策略層面，提出了自下而上的「微更新」。

本文旨在通過闡釋不同「微更新」策略，對其特徵及本質有一個增加系統化的認知。

關鍵詞

自下而上；「針灸式」；「微創式」；城市更新

ABSTRACT

For our cities are always in the process of changing themselves ,city problems are perpetual themes for us, then more and more scholars refer to quoting other discipline theories to analyze our cities,and biological and medical theories have been quoted mostly among them .These theories compare a city to be an "organic entity",and consider we together with our cities are in a same system and together live in a mutual symbiosis with having same time and place conditions. At the same time,organic renewal theory has been put forward as well as minimal renewal theory (the strategy from the bottom up )has been proposed.

The paper is aimed at elaborating different strategies in urban minimally invasive renewal,and having systematic cognition of their nature or essence.

KEY WORDS

from the bottom up;urban acupuncture;urban minimally invasive renewal;urban renewal;

當今的城市問題：

現代城市是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大系統，隨著產業的變革，城市主體出現了巨大分化，城市形態也開始變得複雜多樣，城市作為一個有機體出現了眾多的病症。當今的城市發展尤其是中國的城市，面臨了前所未有的複雜問題，反映在社會學層面，它涉及產業的更新迭代，文化歷史的傳承發展，環境能源的利用保護，人口質量與數量的控制優化，社會福利的保障健全，氣候災害的監測預防等許多方面，而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公共問題與議題。

表現在城市規劃與建築相關學科方面，最突出與顯而易見的是城市形態的雜亂：現今城市喪失了整體性而表現為城鄉的斷裂與城市自身的支離破碎與語言的參差不齊；喪失了差異性而表現為城市如今的語言單一，表達單調重複的話語；喪失了豐富性而表現為語句與詞語的障礙與匱乏，城市到處是毫無意義的簡答堆砌與淺層意義。

回應城市病：

雖然城市病症的出現有深層次且複雜綜合的原因，但不妨礙眾多的學者從城市與建築學專業對城市病症的關注，試圖找到解決城市病症的秘方良藥。縱觀西方城市的發展史與經驗——從現代主義功能性城市到大規模拆舊更新，從文脈主義的提出到人本主義、可持續發展觀。我們發現越來越多的學者把城市比作一個與我們共時共地共生的不斷變化有機體，它也經歷著「出生——生長壯大——衰老死亡 」的過程。所以越來越多的學者借鑒醫學的知識，應用在「治療」城市病的議題上。

城市更新「針灸術」的提出：

首先提出「都市針灸術」的是西班牙的建築師與評論家拉莫萊斯。他認為比較可行的城市的更新方式在於：通過對目標地區精準地施加微小的干涉手段，使之成為觸媒，達到催化與激發活力、創造與生髮多樣性，從而對周邊地區產生輻射、示範、干預與帶動作用。最終漸漸地恢復正常的城市機能。總結這種理論，存在以下幾個特徵：

1.小規模的微小介入。

2.針對關鍵穴位。

3.催化作用。

4.漸進式更新。

以上四者缺一不可，是組成「針灸理論」的必要條件與特徵，對其具體分析，可以得到形象的類比效果：

1.首先在於拉莫萊斯對應地將城市建成環境看作是物質性的、組織性的、並能傳遞能量的皮膚（城市的作用肌理），認為皮膚是組織的基本結構，而不僅僅是覆蓋物（是對城市組成結構的一種闡釋）。

2.在於作用的目標對象與方式呈現為「點狀」以點連線、帶面，如同醫學針灸術的尋找穴位與扎針，並使作用向周邊擴散，且往往需要多處綜合作用，覆蓋線與面的區域。

3.操作過程需要經歷「分析病因」——「找穴取穴」——「分情況施加銀針」，每個步驟都需要保證準確性專業性，且保證步驟的正確性。

「針灸術」理論的完善

雖然完成了上述的分析，但中醫的針灸式長期摸索與經驗積累中成長起來的，已經有一套比較完善的自身體系。而相對應的在城市的層面，針對城市的「針灸治病」依然存在著眾多的疑問：

1.如何精準地分析病因，找准穴位？

2.應該施加何種程度的「外部介入力」？

3.應該施加何種類型的催化物？會產生何種催化效果？

大概只有通過無數的成功項目的深入剖析與借鑒，找出它們的由淺至深的共性，才能總結一系列的經驗，作為我們實施的範本並延續下去。而拉莫萊斯給我們留下的最寶貴的即「巴塞羅那經驗」：通過對原有城市肌理與場地的保留與改造引入多樣性與公共性，結合獨特的自然與人文景觀，化整為零地為巴塞羅那植入了眾多新的充滿活力地區，漸漸改善了巴塞羅那的整體環境與內部生活機制、外在形象。

拉莫萊斯的所有項目在原有條件存在許多功能性以及其他價值，無法同一時間大規模改造或對其功能進行毀壞等，所以其項目都是建立在原有的場地結構上（structure），通過疊加，微改造的方式，引入多樣化，符合現代需求的空間域構築物，抑或廣場，自然環境等，並使保證多層面的互通性。

同時其他學者在原有的理論基礎上進一步得以擴充與發展，也給我們許多的經驗。如弗蘭莫普敦就提出了「巨構形式」，他認為特大城市的出現與郊區化的蔓延，導致眾多的「無場所感都市地帶」，此時建築師只能採取片段化與補救式的措施介入城市的更新與改造中去。為此需要營造地標與場所感。

另一個「針灸術」成功案例，是吉米勒納對巴西庫里蒂巴市的改造，公共BRT系統對交通的改善，使得區域之間以公共交通替代部分私人汽車的使用。同時牽頭進行「綠色交換」垃圾回收項目等，不僅僅包含諸多公共性質的營建，也包括組織許多公共活動與管理，大力提倡公共性與公眾參與性。

還有學者對美國唐人街社區的改造更新策略進行了細緻研究。華人社區作為族群文化的表徵集合、同一層次人群的聚居區與組成城市的基本單元，其本身的更新極具代表性與研究意義。在更新前，許多的唐人街社區已經不復創生初期的狀態，街區管理凌亂，設施凋敝，單一與封閉的生活模式導致潛在的犯罪狀況。隨著一系列針對社區公共場所的與功能的營造，社區內部的外化與開放，管理措施的完善，社區自身通過轉變增加了多樣性，恢復了活力。

「針灸術」的操作與定義範疇

「針灸式」更新策略緊緊契合可持續發展的原則，涵蓋了從城市地標、城市綜合體建設，到社區交流場所的營造；從城市公交系統到社區垃圾站的營造；從城市自然人工歷史場所的改造到社區場所感的營造，尺度跨越範圍之廣，其定義與範圍應該是一個開放與包容的體系。而根據已有的經驗，呈現以下的操作原則：

1.微小介入——不同的輻射目標選擇不同尺度的操作手法，這個「微小」是相對的概念。

2.精準穴位——穴位往往是千篇一律的僵化地區（需要具體案例具體分析 ）。但總的而言都是從地區各方面的公共性入手，創造更多的公共性與多樣性，使得城市與地區更高的包容度。

3.催化作用——通過釋放或引入生機、活力催生周邊地區的優化，以地區的自發性改善為目的。

4.漸進式持續作用——改變時循序漸進的而不是一步到位的，採用積少成多與摸石頭過河的策略，時時修正降低風險，並持有靈活可變的優勢。同時更新活動是隨著城市動態變化而持續存在。

5.整體性原則——以維護城市的整體性為出發點，而不是加劇社會與城市的分化。

以上的各點，作為操作原則的同時，也是對「針灸式」作為一種手法策略的範圍圈定與定義歸納，使得實際操作能有效把控尺度、強度、精確穴位等多個層面。

「微創手術式」操作與定義範疇

醫學總是和建築學、城市規劃有淵源，如「有機更新理論」、新陳代謝派等等。同樣有學者把「微創式」的概念應用於城市更新中。微創手術在醫學上的發展與定義：

微創手術即區別於傳統意義上的通過現代醫療技術只帶有微小創傷的手術方式，它的優點是在機體上留存的創傷小，手術過程疼痛輕，術後恢復快，對人體其他地方的機能基本不造成影響。城市方面的「微創式更新」主要有以下的特徵：

1.微小——微小介入，微小傷口這裡的尺度同樣是相對的。

2.區域治療——特定部位施加作用，不影響其他部分或整體的正常機能。

3.快速易行——各層面成本低、風險小。

4.目標明確——存在特定的目標、層面與方向，有明確的指導。

兩者的關係

一個是外科手術，一個是中醫治療。外科手術更加強調治病，中醫治病同時強調保健；外科手術針針對惡性的物質與結構，而中醫針灸主要針對功能性的障礙，兩者的對象層次不同；外科手術更加直接物理性地改變內外部結構，中醫是作用於皮膚，激活神經等間接作用，（作用機制不同）......

在城市的角度來說，「針灸式」是順應城市肌體，靠自身調節恢復機能，相比之下，「微創式」是針對超出自身能力的結構性病症或惡疾進行緊急地處理；「針灸式」策略可應對產業再分布的更新，「微創式」策略可應對產業變革更替帶來的更新；「針灸式」帶有寬泛的目標，施加非定向的影響，相比而言「微創式」有更苛刻的科學理論基礎，更定向、明確的目標。

總之，如同醫學界中西醫的區別與共生，在當今城市形態被急速的改變狀況下，我們同樣需要兩種更新策略的互補共生，可以將兩者歸納為「微更新」。

「微更新」範疇的延展

西方城市更新的經驗，越來越明確城市的更新不僅僅是物質方面，而是綜合了人文、法律政策、產業經濟、社會學等各個領域的綜合性活動。學者讓.諾威爾所提出了以下的理論：把城市的表皮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自然的原有地理地貌，第二個表皮是在此基礎上的人工物。學者認為針灸術對象為人造的第二層表皮，第二層表皮是有深層結構所決定並依賴它。與生物學類似，作為第二層表皮，它受到深層結構的影響（最終為基因所影響），呈現出一個獨特的狀態與外化的形態，而產業與經濟、文化與精神、技術與知識、財富與權力等等複雜的社會因素正是這層表皮之下的深層結構。在此我們可以認為，「微創式」更新策略不僅涉足與適用於與城市物質層面的改造，也同樣適用於非物質的社會的層面與其他一眾因素。

「微更新」與社會公共性

歸根結底，以上兩種更新策略都是自下而上的更新策略，它們的成功給於如下的啟示：我們的城市建設需要極大的發揮公共的參與，不僅我們的城市需要更多的公共性質的平台，也需要公共參與的建設發展過程，需要有公共性的互動機制。同時也需要在更個體化的領域需要公眾發揮更加自由與創意的積極作用，比如參與到社區的營建、自宅的建設等等，使多樣性與整體性互相促進。

近些年，我們一直在強調與吶喊要一種「公民」的建築，要將公民性還給公眾，要追求城市空間的正義。但這是不是促使我們該如何去反思與重新思考何為公共性、何為公民正義？

城市是人發展的產物，反映了人們存在的狀態。一個良好的社會結構與互動機制，會影響與改變著我們的城市。正如深圳「趣城」運動，旨在通過細緻入微、自下而上的城市更新運動，為城市增加活力。它給出了一個具體化的目錄，包含了：特色公園廣場計劃、特色濱水空間、特色建築計劃，也包含了創意空間以及城市事件計劃。強調了這種微小的更新運動不可缺少的非物質的以人為本的相關屬性。

「微更新」與設計主體

《建築微托邦》一文提出了兩個概念——「先鋒」與「後鋒」，「後鋒」的設計主體不再追求先鋒派那種直接與顛覆性的批判，轉而採取謹小慎微的態度；不是先鋒那種與日常世界聯繫的減弱，藉助前沿與陌生化的語言表達對於純粹性的追求，而是強調通過創作對生活世界的獨特發現建立與社會的聯繫；我們的審美越來越傾向於

轉向關注作品與作品受眾關係的互動，主體與對象之間的距離逐漸消失，視覺之外，尤其是觸覺等感覺體驗出現，而不是原有強調距離，膜拜式的去關注作品。

正如弗蘭姆普敦在強調建築與社會語境之間互動關係時，指出建築學要作為一種批判性的實踐存續，必須採取「後鋒」的立場從關注建築語言的獨特性轉而注重語境，建築背後文脈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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