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大媽

電子時鐘顯示著七點三十分，大學校園的食堂內，空蕩蕩沒有一個吃飯的人，接觸不靈的燈管掛在天花板上忽明忽暗。

大學生們早已吃過晚飯，預備去享受校園寧靜的夜晚，又或者躺在床上，捧著手機一通胡天海的瞎聊，無論怎樣都好，正常來說食堂是不會再有人來了。

但當食堂的工作人員都走乾淨之後，食堂3號窗口的大媽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氣定神閑地坐在窗口後，彷彿在等著什麼人。

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一個男生跑進食堂來，他停在窗口前大口喘著氣，顯然是跑累了，兩三秒後才緩過勁來，歉疚地說：「不好意思，阿姨，今天來晚了。」

食堂大媽從身旁邊的桌上拿來一個裝好飯菜的飯盒從窗口遞了出去：「快吃吧，都涼了。」

男生眼裡充滿感激地接過飯菜，他知道這是大媽特意為他留的，雖然一樣是六元錢的飯菜，卻是差不多兩倍的分量，他激動地解釋著：「今天店裡忙，下班晚了。」

大媽嘆了聲氣，開始收拾著準備下班，隨口抱怨了一句：「像你這樣到處兼職，哪還有時間學習吶。」

男生眼裡難掩自卑，他嚅囁著說：「沒辦法啊，不拚命打工，學費就交不上了。」

男生是貧苦山區考出來的孩子，父母都是農民，為了讓他上完高中已經欠了全村人的債了，學費只能自己承擔了。

大媽又問：「上次你不是告訴我，學校有貧苦學生的助學金嗎？怎麼？不夠？」

男生臉漲得通紅，欲言又止，最後有些不忿地說：「名額畢竟有限，我們班裡唯一的名額被張偉拿走了，他父母都是下崗工人。」

男生說完後，終究不屑於做出背後嚼舌根的事情，悶不出聲走到一旁飯桌前大口吃著飯。

大媽看著這男生強忍著的憤怒，心裡難免有些同情。其實大媽知道男生口中的張偉是誰，她在食堂幹了二十年了，多多少少都會知道那麼幾個人，張偉無疑是常被人提及的一個。

他出手闊綽，渾身上下都是一線的名牌，父母雖說是下崗工人，但也是好幾棟樓的業主，每個月光是房租就能收到十來萬，最重要的是他的舅姥爺，是學校的一名資深的教授。

想來這幾千塊錢的助學金，應該也被張偉隨手花天酒地了吧。

等到男生吃完飯後，大媽關掉了食堂的燈，轉身離開，她看上去很平靜，但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一夜時間很快在睡夢中過去，第二天晚飯時分，食堂內只剩下寥寥幾人，大媽將飯菜裝好在飯盒裡，擺在了桌子上，本以為男生會很晚才來，沒想到飯盒剛擺下，男生就跑了進來。

他一臉興奮地告訴大媽：「今天，今天接到學校通知，助學金改撥給我了。」

大媽衷心為他感到高興，將飯盒遞給他後說：「那你可要好好學習，不要辜負學校的期盼。」

男生不住點頭，眼眶已經有些濕了，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喃喃低語，實在想不通學校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就在這時候，男生面前迎面走來一個人，他低著頭沉思時險些撞了上去，抬起頭來一看，竟然是頭髮已然花白卻仍然老當益壯的校長。

老校長今天似乎精神頭特別好，面色紅潤，穿著整齊的西裝。

男生急忙道了聲校長好，老校長也笑呵呵地回應他，但明顯心神全系在了另一個地方。男生視線隨著老校長輕快而穩健的步伐到了食堂的3號窗口。只見老校長趴在窗口，歪著頭，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激動地對食堂大媽說：「秀雲，真的是你，三十年沒見了啊。」

大媽臉色冷漠地說：「虧你還記得我。」

老校長傻呵呵地點頭：「怎會忘記，怎會忘記，三十年來心心念念，朝思暮想。」

大媽呸了一聲，臉色的冷漠如堅冰消融，她笑罵道：「不害臊。」

老校長忽然深情款款地說：「現在你我都是單身，咱們再續前緣吧。」

男生望著這一副充滿甜蜜的畫面，臉上難得泛起了笑容，忽然間，他的表情又變得愕然、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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