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美國的中東研究？

關於美國中東研究的起源，學界說法不一。前北美中東學會會長，紐約大學中東伊斯蘭研究教授扎克里·洛克曼（Zachary Lockman）在新書《田野筆記：美國中東研究的形成》中指出，美國的中東研究最早起源於聖經研究、傳教士活動以及對古代近東的研究。而另一位中東研究大師，哥倫比亞大學教授蒂莫西·米歇爾（Timothy Mitchell）則在長文《作為社會科學的中東研究的過去和未來》中認為，1946年中東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在華盛頓的成立象徵著美國中東研究的開端。

美國華盛頓Middle East Instit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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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中東研究機構

美國第一個高校中東研究中心於1947年在普林斯頓大學成立，創始者是黎巴嫩裔美國歷史學家菲利普·希提（Philip Hitti）。和歐洲不同，美國並沒有長期關注中東地區的語言、種族和歷史，也沒有足夠的學者和專家貢獻相關知識。因此，在開展中東研究的早期，美國的大學都紛紛聘請出生於中東地區又在西方接受訓練的學者，如普林斯頓選擇了希提，約翰?霍普金斯選擇了伊拉克人馬吉德·卡杜里（Majid Khadduri）。此外，還涉及知名的歐洲學者，如哈佛選擇了英國學者漢密爾頓·吉布（Hamilton A. Gibb），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選擇了奧地利學者古斯塔夫·馮·格魯內鮑姆（ Gustave von Grunebaum）。正是這些學者從無到有地創立起了美國的中東研究院系和機構，培養了新一代美國本土中東學者。

誰在資助美國的中東研究？

在1958年蘇聯發射人類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後，美國國會批准了國防教育法案（National Defense Education Act），其中第六條命令在美國教育部旗下建立國家資源中心和外語學習項目，旨在培養研究世界關鍵地區的美國學者和專家，為決策者提供建議。由於冷戰的原因，大部分政府資助都流向了關注蘇聯、拉美和遠東的科研機構。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美國的中東研究都是地區研究中的「小角色」。1967年中東戰爭是美國學界開始重視中東研究的起點，在2001年「9.11」事件後，美國的中東研究機構和人才更是出現指數級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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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府資助之外，民間資助也是高校和研究機構的重要支持方。一些民間資助，如福特基金會和卡內基基金會，往往超出了政府的資助量。不過，政府的資助在象徵意義上賦予了這些研究項目在公眾眼裡的合法性，變相地幫助它們籌得了更多民間資助。

政府對高校的資助往往還附帶條件，比如政府資助資金的15%必須用於對高校周邊社區的扶持，保證大眾可以從周邊高校的專業院系和學者中受益。許多中東研究中心成立了教師培訓項目，開發課程和教材供中小學生使用，以及派研究生到當地社區做中東相關的講座。由於高校對周邊社區的熏陶，這些社區的中老年人至今依然保持著對中東事務的興趣，積极參与高校的相關講座和活動。

美國的中東研究學術共同體

起初，美國中東學術界的政治傾向並不明顯，學者們擁有較為團結的學術共同體。當前美國最大的中東學術組織「北美中東研究會」（MESA）成立於1966年，初始會員50人，現在擁有超過2900名會員，北美地區「60多個機構和39個組織」附屬在它旗下。「北美中東研究會」的主席一般都由當代的知名中東研究學者擔任，現任主席是喬治?華盛頓大學的政治學教授南森·布朗（Nathan Brown）。《中東研究國際期刊》是該組織主辦的研究刊物，由劍橋大學出版社出版，現任主編是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的阿克拉姆·赫特爾（Akram Khater）。

「北美中東研究會」高度重視學術自由，擁有兩個監督機構：中東和北非學術自由委員會（成立於1990年）和北美學術自由委員會（成立於2005年）。通過它們，「北美中東研究會」監控全世界關於中東北非研究的破壞學術自由的事件。每年學術自由委員會將提名「北美中東研究會」學術自由獎，最終獲獎者由組織理事會確定。

2010年，美國外交政策分析師米歇爾·巴德（Mitchell Bard）出版了《阿拉伯遊說組織：破壞美國中東利益的隱形聯盟》。他在書中批評了「北美中東研究會」的親巴勒斯坦立場，指責「北美中東研究會」過度關注與巴以問題相關的議題，而將其他話題邊緣化，如土耳其－庫爾德爭端、穆斯林－基督徒衝突等。他誇張地宣稱，自從「9.11」事件以來，阿拉伯遊說組織通過對美國高校的中東研究施加影響，達到了推動阿拉伯立場的目標。

美國中東學界的爭議與衝突

1978年，美國巴勒斯坦裔學者、哥倫比亞大學比較文學教授愛德華·賽義德（Edward Said）發表了著名的《東方學》一書，指責先前的中東學者「以暗藏的和持續的歐洲中心主義偏見針對阿拉伯伊斯蘭民族和他們的文化」，並指責這是為殖民主義背書。儘管其後有很多學者批評賽義德的結論，但這本書很快就變成文學理論和文化研究領域的經典著作。

1978年，薩義德的著作《東方學》第一版。

以色列美國歷史學家馬丁·克雷默（Martin Kramer）在2001年出版了《流沙中的象牙塔：美國中東研究的失敗》，他在書中批評美國的中東研究項目忽略了日益上升的伊斯蘭恐怖主義威脅。他還於2001年在《華爾街日報》撰文稱，美國的中東研究課程「是問題的一部分，而不是解決方案」。美國知名中東學者，布希公共政策學院教授格利高里·高斯（Gregory Gause）在《外交事務》雜誌撰文評論此書為擁有部分「嚴肅和實質性」的內容，但是克雷默的觀點往往帶有強烈的「學術成見和邏輯漏洞」。

在2002年，美國作家丹尼爾·佩普（Daniel Pipes）創辦了民間組織「校園觀察」，專門打擊他所認為的高校存在的嚴重問題，包括「錯誤的分析，政治學術混淆，不容忍其他觀點，對學生濫用權力」等。其實他主要針對的是美國中東學術圈普遍的反以色列傾向，他鼓勵學生向該組織舉報校園問題，並在網站上公布。網站的批評者如著名學者、喬治城大學教授約翰·埃斯波西托（John Esposito）則稱此舉為學術「麥凱西主義」。

丹尼爾·佩普的個人網站。

圖片來源：Daniel Pipes

芝加哥大學教授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和哈佛大學教授史蒂芬·沃爾特（Stephen Walt）所著的《以色列遊說集團》一文，最初於2006年3月發表在《倫敦書評》上。由於該文對美國最為禁忌的問題之一，以色列遊說集團對美國外交政策的影響，進行了研究，因而引發了人們的怒吼和喝彩之聲。現在這部名為《以色列遊說集團與美國對外政策》的重要著作，是他們深化和拓展觀點的結果，並且適逢中東的最新發展。兩位作者對美國提供給以色列的物質和外交支持所達到的引人注目的程度進行了描述，並且認為這種支持不能夠完全以戰略或道德理由來加以解釋。一個由個人和組織所構成的鬆散聯盟積極活動，塑造了美以之間的特別關係，從而使美國的外交政策朝親以色列的方向傾斜。

參考文獻

Timothy Mitchell, The Middle East in the Past and Future of Social Science, UCIAS Edited Volume 3, 2003.

Zachary Lockman, Field Notes: The Making of Middle East Studies in the United States,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March 2016.

今日主筆 瓦斯帕夏

註：本文首發於頭條號中東研究通訊，中東研究通訊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