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夸父 說到音樂製作人梶浦由記，國內的二次元人群想必不會陌生。2001年她憑藉TV動畫《NOIR》中個性鮮明的配樂被廣為知曉，而之後的配樂作品名單中不乏《舞-HiME》《Fate/Zero》《刀劍神域》《只有我不存在的城市》這類響噹噹的名字，其獨創的「梶浦語」更是將語言的韻律美學發揮到了極致。時至今日，梶浦女士在國內粉絲之間口碑恐怕不下於菅野洋子、新居昭乃等知名音樂人。
在資本的衝擊之下，本來僅在小圈子裡供核心人群自娛自樂的日系二次元文化開始大張旗鼓地正式進入國內市場，最具代表性的無疑是各大視頻網站對於正版新番動畫的購買以及各種日系手機遊戲的引進。相對而言，音樂方面表現得略為低調，日本音樂人與國內正式合作比較知名的案例似乎也就是早前《大魚海棠》請來吉田潔配樂之類——不過近日爆出郭敬明新片《爵跡》主題曲《靈犀一動》將由梶浦由記擔任作曲這一消息後，業界內外頓時起了軒然大波，而反應最為激烈的，還是對梶浦由記本已非常了解的二次元人群。
眾所周知，《爵跡》這部作品從其還老老實實維持小說形態時就自帶話題光環，其內容上的諸多問題早已引發了不知多少的口水戰。爭議的重心之一，當然便是其情節設定上與日本ACG多棲作品《FATE》之間的「關聯性」，而此次請來擔任作曲的梶浦女士偏偏就是2011年TV版動畫《Fate/Zero》的作曲擔當——真的是大寫加黑加粗的尷尬。
必須說國內的梶浦女士粉還是很多的，主題曲釋出之後，本次事件首先在微博上發酵，和諧討論也罷，痛心疾首也罷，闡述尷尬也罷，一時間蔚為話題，熱度暴漲。考慮到四娘向來各種正負面消息均能拿來炒作的宣傳風格，這種現象應該很好地契合了他選擇梶浦女士的原初目的：製造話題，吸引眼球，不遺餘力地為即將上映的《爵跡》電影做前期預熱。
（消息一出，微博上反應炸裂） 要是換做以往，這種事件大概也就是在社交網站上熱議個十天半月，接下來便逐漸被淡忘了吧。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國內的網民之間流行起了名為「遠征」的群體行為模式，於是乎梶浦聯動《爵跡》這檔子事頓時上升到了國際層面，變得沒那麼單純起來。
列位看官想必都還記得之前台灣反服貿的時候國內貼吧用戶遠征FACEBOOK，又或是里約奧運時霍頓公開抨擊孫楊導致其instagram賬號被國內網民刷屏的事件。陽光下無新鮮事，類似的戲碼再度上演，一時間梶浦由記女士的推特賬號迅速漲粉，而她的那條公布「為《爵跡》電影製作BGM」的推文下頓時冒出了為數眾多的、明顯來自國內網民的留言，而且絕大多數言辭甚為激烈。
從微博上的粉絲髮言來看，此次「遠征」的肇始應該同樣來自於網友的自發行為，其目的是要向梶浦女士說明她這次的合作行為是錯誤的，為如此有爭議的作品作曲無疑是自砸招牌云云。截止筆者撰文為止，上述那條推文的回複數已經達到了203條，在推特上算是相當可觀。有趣的是，約莫是為了痛心疾首地向梶浦女士說明真相，絕大多數網友都儘可能地選擇了用日語進行留言，儘管表達的內容大同小異（無非就是郭敬明口碑不佳，請不要和他合作之類），但用詞和語法上著實五花八門，有的表達相當地道，但也不乏和谷歌機翻沒兩樣的生硬句子。其間還夾雜著少量英文表達，以及極少數的中文。有趣的是，部分網友還借著梶浦女士的地盤聊了起來（當然是用中文）。
筆者這裡不想對此類遠征行為的正確與否加以評議（真要評議也不是一篇短文的篇幅足以涵蓋的），但從實際「效果」來看，這種一言不合就來勢洶洶的群體性行為顯然對梶浦女士起到了一定的驚嚇作用——事實上她從12號後就再也沒有更新推特了（直到16號才重新開始更新），作為一位每天發十幾條推文都不奇怪的話癆，這實在有些不自然，要說和突然暴增的推特評論無關？反正筆者是不信的。
其實推特評論中也不乏比較「理性」的網友，出言呼籲大家冷靜一些，不要給不明真相的吃瓜國際友人梶浦女士帶來太大困擾，但收效甚微。此次遠征的主要目的是攪黃梶浦女士和《爵跡》的合作——或者說「提醒」梶浦女士她的合作對象有很大問題。但從常理來看，筆者認為這些想法還是太過年輕，也不現實。既然目前事態發展還處於迷霧之中，梶浦女士也沒有針對此事給予什麼正面回應，我們不妨先自行揣測一下本次合作的具體情況。
筆者算是ACG業界中人，之前和日本版權方也有過些接觸與合作，這裡打算做個簡單的過程模擬，以腦補的形式還原一下梶浦由記與《爵跡》的合作過程，從而評判本次遠征會帶來怎樣的結果，或者說能產生怎樣的影響。 首先，郭敬明想要請梶浦女士來為自己的新電影作曲（先不論他選擇梶浦是出於怎樣的動機），自然得要以直接或者通過中介的形式聯繫上梶浦本人或所屬的機構（後者可能性更大），聯繫上之後，郭方首先肯定得提交一個簡單但相對完整的企劃案給到日方，這是日本的商務習慣，談合作時往往不會直接報價，得要需求方先提交一個初期企划出來。這個企劃案里會包括企劃需求、商業條件、使用方式、所需時限等細節，日方評估之後覺得這個合作靠譜，兩方這才能夠坐下來慢慢談判。 ————此處省略掉討價還價的××××字———— 終於兩方就以商業條件為首的諸多細節達成了共識，於是梶浦女士可以開始著手進行音樂製作了。但有兩點需要注意： 1、 依照日本公司與國內公司合作的一貫尿性，肯定會要求中方預付一部分款項。筆者不清楚郭和日方達成的收費形式是怎樣的，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在已經對外公開合作的當下，日方至少已經拿到了部分前期款項。根據筆者的經驗，日本的音樂使用費用價格不菲，而且還會有「按次數收費」之類的奇葩規矩，既然得以合作，郭敬明多半向日方提出了一個他們難以拒絕的高額價位，那麼即便是預付款項必定也為數不少。
2、 儘管日本人以敬業與嚴謹聞名於世，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夠將任何事都做到滴水不漏。《新世紀福音戰士》的TV版OP《殘酷的天使綱領》一直被傳唱，至今仍然是日本KTV排行前十的必點歌曲，可當年及川眠子在為本歌曲填詞的時候僅用了30分鐘左右的隨意商談，粗略看了看企劃書，快進地看了2集的影像，前後花費了2個小時左右就完成了作詞工作。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筆者懷疑梶浦女士在作曲的時候也未必看完了《爵跡》的全片，而且考慮到製作檔期等因素，音樂很有可能和影片是同步製作的，也就是說，梶浦女士更多是根據郭方提供的方向需求來製作音樂，未必是看著實際影片琢磨合適的曲調。
這就帶來了兩個結果：其一，合作一事中日雙方已經進行得較為深入，絕不是梶浦女士一句「我不幹了」就能輕易取消的。因為這涉及到人力成本、法律手續、資金供給等多方面的因素，梶浦女士也只是基於公司要求來完成一單比較能賺錢（大概吧）的外包而已。至於有網友提出的「利用語言不便來掩飾自身口碑不佳事實」這一懷疑，筆者認為可能性不大。對於這種大單生意，日方肯定還是會進行一定的事前調研，顯然日方是評估了風險與利益之後才做的決定。商業合作向來講究契約精神，一旦有了合約束縛，解約什麼的可沒有嘴上說得那麼簡單。別的不說，動輒200%的違約賠償金也不是常人能負擔得起的；其二，既然梶浦女士很有可能並未看過《爵跡》的實際成片，也就不存在「被欺騙」之類的問題，她並無了解該作品內容的必要，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一項常規工作罷了，而且接受這項工作的決策人很可能還不是她自己。退一步說，就算她本人對此有決定權，這次合作也是基於商業共識之後的正常業務，從局外人的角度也無權橫加指責什麼。
終上所述，在當前時間節點，《爵跡》「聯動」梶浦由記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既定事實，「遠征」恐怕無法改變什麼。各位網友的出發點無疑是擔心自己喜愛的作曲家被矇騙，這在道義上無可厚非，但鋪天蓋地前往對方推特刷屏終歸顯得有些不禮貌，甚至可能給對國內二次元文化本不太了解的梶浦女士帶來較為負面的第一印象，從長遠來看也不利於中日ACGN產業的交流合作。目前《爵跡》電影尚未上映，梶浦女士也始終未針對此事給予正面回應，且讓我們共同關注事態發展，也希望國內的二次元文化能夠更為健康、成熟地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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