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有養貓是為了期待它能報恩的人？

我家的貓跟我有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不清是誰先看誰不順眼的，但發展成現在的局面，絕對不是其中一邊單方面的找碴能導致的。

它會在半夜對著我喵喵亂叫，躥來躥去，咬我的胳膊，直到把我弄醒為止。

我會踹它一腳。

它會在我用電腦的時候跳上來，按電腦的電源，然後邊叫邊逃走。

我會踹它一腳。

它會在我開冰箱時突然跳上來，隨便叼個什麼就跑，還會把我的午飯故意打翻到地上。

我會踹它一腳。

踹它幾乎成了我發泄鬱悶的唯一方式。每次我把它踹得在地上打個滾，慘叫著逃走後，心裡就會稍微舒服一點。但它挨完踢後總會躲在暗處，露出一雙賊眼盯著我。當天晚上，它會隔一小時叫一次，讓我整晚失眠。

我上網查了查，網上說等貓再長大點就不會在晚上亂叫了。

嗯嗯，沒錯。等它再長大點，體長一米左右的時候，它肯定不會喵喵個不停把我吵醒了。

它會在我睡著的時候咬斷我喉嚨。

今天又是這樣，我被一聲長一聲短的貓叫聲吵醒時才大概凌晨4點左右。按照生物學還是什麼的理論，人在這段時間睡眠很淺，但十分疲乏。如果被吵醒，很容易會陷入「天哪我好睏啊但為什麼就是睡不著」的處境。

我想踹讓我陷入這種處境的元兇一腳，於是從床上爬起來，在窗台上發現了正在喵喵叫個不停的它。

窗戶外面，上百隻貓把我家的窗口圍得嚴嚴實實。漆黑的夜裡，這些從未被馴化的雜食動物眼睛裡冒著明亮的黃光。

說是貓或許不太準確。因為裡面有些貓大到跟老虎不相上下；有些貓屁股後面有兩條尾巴，向著不同的方向甩來甩去；有的貓兩肋間長著難看的，皺皺巴巴的肉翅；混在裡面的甚至還有還有一些長著貓耳朵和貓尾巴，但從其他任何角度看都是赤裸女子的傢伙。

碰巧我知道貓的變化不分性別，換句話說眼前這些光著身子的貓娘搞不好都是公貓變的，說不定有一兩隻還是閹貓變的。

但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妖怪要聚到我家窗戶前面。

奇形異狀的各類怪貓突然一齊叫了一聲，如同打雷一般。有傳說虎嘯一聲，獵物就會乖乖放棄逃跑和抵抗，任老虎把自己吃掉。這一群怪貓的叫聲更甚，讓我想直接自我了斷，免得再聽到一次這種恐怖的聲音。

在群貓的叫聲停下來之後，我家的貓開始隔著窗戶開始了它慣常地一聲長一聲短，無數次把我從睡夢中吵醒的叫聲。這次它是對著窗外叫，如果像平時那樣一臉挑釁朝我叫的話，我一定踹它一腳。

「打開窗戶！」

一隻手從外面拍到了窗戶上，把我和我家的貓都嚇了一跳。手的主人是一位長著貓耳的老婆婆，謝天謝地她穿著衣服。

「你們要幹什麼？」我隔著窗戶朝她喊。

「我們要帶走你的兩樣東西。」貓婆婆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長，刮在玻璃上，「你的貓和你的命。」

「命不給，貓兩千塊。」我堵住耳朵，指甲抓玻璃的聲音簡直是酷刑。

「小子，我們好好跟你商量。」貓婆婆發出嘿嘿的笑聲，「你以為我們貓魈帝國連個窗戶都開不了？」

我把窗戶打開一條細縫，抓了一把貓薄荷碎屑吹出去。貓群炸了鍋一樣撲上來，伸出爪子抓飄舞在空中的碎沫，用尖牙啃沾著貓薄荷氣味的窗檯。有的甚至直接伸出舌頭舔玻璃，亂成了一團。

「回去準備鴉片戰爭吧貓什麼帝國。」我拍拍手，把窗戶重新關好。

貓婆婆陰著臉抬起雙手，她周圍如同被閃電擊中一樣突然亮了一下。重新暗下去之後，貓群恢復了平靜，一雙雙黃眼睛盯向我。

「乖乖讓我們進去，我們可以讓你死得愉悅一點。」貓婆婆指指後面，兩隻赤裸的貓娘舔著爪子蹲在地上。

「不……我說……要貓就算了，好好的幹嘛要我命？」我試圖討價還價。

「你對你的貓太差了。」貓婆婆一字一頓，「貓魈帝國要從人類手裡保護貓，還要把虐貓的人類都除掉。」

「我不過偶爾踢它兩腳。」我感到有些冤枉，「這都算虐貓？有時候我看到沒大人盯著的小孩也會踢兩腳的。你們要懲罰虐貓的人好歹挑幾個有代表性的啊，比如前陣子那個兔兒爺或者……」

「貓魈帝國的行動不需要人類指使！」貓婆婆似乎發怒了，「最後給你三秒，不然就把你開膛破肚！一……二……」

媽的，早知道就應該養只烏龜。我恨恨地想，準備打開窗戶。

「喵！」我的貓突然弓起背，朝我大聲叫起來。

「你煩不煩，趕緊滾回你們帝國去，也用不著phone home。」我想把它趕開。

「你說什麼？」反而是窗戶外面的貓婆婆似乎吃了一驚，「你為什麼不讓他開窗戶？」

「啊？」我轉頭看了我的貓一眼，它急切地對著窗外喵喵叫著，彷彿在解釋些什麼。

「袒護人類的話，按照叛徒論處。」貓婆婆聽完我家貓一大段吵人的喵喵叫聲後，露出嘴裡的尖牙。

我是聽不懂我家這隻叫聲格外刺耳的貓說了些什麼，不過似乎惹惱了那位貓婆婆。難道是在幫我說好話？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我養了它一年，在它身上花的錢超過它身價的幾十倍。對它最大的傷害也不過是割了它蛋蛋，對我有所感激很正常。

就在我回憶我對這隻貓有多好的時候，貓魈帝國和我家的貓似乎談崩了。貓婆婆手拍在玻璃上，似乎要強行進入。我的貓也面朝外面，弓著腰，發出「呼呼」的聲音。

「你小子識相點，想為了這個人類向貓魈帝國宣戰嗎？再給你一次機會！」貓婆婆在窗外怪叫著。

「呼呼！」我家貓回應道。上次它發出這種聲音是別人帶貓來玩，那隻貓想嘗一下它的烤魚的時候。

僵持了幾秒鐘，貓婆婆舉起手，我趕緊往裡退了退，怕玻璃碴子扎到我身上。

「走吧。」窗外傳來的是貓婆婆泄了氣的聲音，「我們先去別家。」

我從床後面探出頭，看到怪貓們真的紛紛散去，於是大著膽回到窗前：「怕了？」

貓婆婆已經轉身準備走了，聽到我的挑釁，哼了一聲：「我只是不想讓你家這樣還算有種的貓白白犧牲掉。」

「呃……說實話這傢伙已經沒種了……」我指指我家貓尾巴下面，本應有兩顆蛋蛋的地方空空蕩蕩。

「我說的不是那個。」貓婆婆嘆口氣，指指一旁幾隻捨不得貓薄荷香氣，徘徊著不願離去的小貓，「如你所見，貓魈帝國也在一點點腐化。敢挺身而出向敵人挑戰的貓已經不多了。我希望貓魈帝國能吸收更多向你家貓這樣的戰士。所以我早晚會回來把它帶走的。順便把你也幹掉。」

「幹嘛要加個順便……」

「呵呵。」貓婆婆突然笑了一聲，「你再這樣粗暴對待你的貓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下次它還會站在你這邊。」

說完，貓婆婆伸出一隻手，打個響指，頓時一片炫目。我的貓瘋狂地高叫起來，我跌倒在床上，眼睛一下也睜不開，昏昏沉沉中，外面刷刷的響著，不知是有什麼離去還是有什麼前來的聲音。

吵醒我的仍然是貓叫。我家的貓對著窗外，沒完沒了地叫著。我起身去看看，外面下著雨，刷刷作響，除此以外是黑漆漆一片。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真的了。打開窗戶看看，除了暴雨什麼也沒有。

我踹了還在喵喵亂叫的貓一腳。看著它用最快速度躲到角落裡，一聲都不敢出，我放心地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