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醫生這樣看醫藥代表
這天,門口突然閃進一抹亮麗的桃紅,一個踩著金色高跟鞋的年輕女子露出了臉,笑盈盈地輕喚了一聲「李主任」,然後便隱到門後了。李主任站起來,嘀咕了一句:「這個是**公司的代表。」然後,他跟著出去了。
那女子一走,許多欣羨的目光也偷偷地追隨了出去。一個醫生不好意思地問:「改行做醫藥代表怎樣?」隨即,有人質疑道:「雖然賺得比咱多,但總是要四處求人。現在人們對醫藥代表的評價好像並不高啊。」
醫藥代表,簡稱葯代,是藥品生產企業從事藥品信息傳遞、溝通、反饋的專業人員。他們是藥商與醫院、醫生之間的橋樑。
他們的工作任務:一是制定醫藥產品推廣計劃和方案;二是向醫務人員傳遞醫藥產品相關信息;三是協助醫務人員合理用藥;四是收集、反饋藥品臨床使用情況。在最近的新版《職業分類大典》中,醫藥代表才被正式定為一份職業。
在國外,醫藥代表是一份高尚而體面的職業。這個舶來品於上世紀80年代末被外資葯企引進中國。國內製葯企業紛紛效仿,它卻慢慢變了味,少了學術性,多了銅臭氣,甚至成了大眾眼裡的「奸商形象代言人」。我曾看到一家醫院的提示牌,上面竟然寫著「謝絕各種醫藥代表」。
醫藥代表,時常出現在醫生辦公室,也許曾與你擦肩而過。
他們會記下醫生在臨床用藥過程中的疑問,回去查閱文獻,答應儘快回復;他們會留下幾份公司印刷的醫學挂圖和用藥貼士;離開前,他們還不忘分發小禮品——比如印有藥品LOGO的即時貼、處方筆。
有時,他們會在某個午餐時間舉辦「科室會議」。醫生被聚在辦公室里,在醫生吃他們買來的外賣的同時,他們會趁機介紹公司的藥物。此時,醫生常會對藥物提出一些質疑,需要他們當場作答——不同代表間的專業素養,在此一分高低。
他們還會邀請醫生參加學術會議。植入性廣告是難免的,但並不能總指望專家替藥品說話。在某新葯的學術會議上,一位主任客觀地評價了該葯的利弊,並直擊它的要害。
他說:「葯企和醫院是相互促進的。醫學研究需要葯企的投資,但要以客觀真實為基礎。這雖然是個好葯,但葯企沒把它的亮點做出來,醫生要監督鞭策,幫助他們提高。」
在我的印象中,葯代總是醫院裡的一道特別的風景。
有一個苗條的女葯代,她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黑眼線高高挑起,像只花蝴蝶。等醫生一查好房,她便在辦公室里飛來飛去。「記得開**葯哦!」「你開了幾個?」
有一回,她穿著一條露背蕾絲長裙,嘟著濃艷欲滴的紅唇湊到主治醫生的耳邊,甜甜地問:「我換了個唇彩,好看不?」主治醫生是個剛結婚不久的學術男,連忙低下頭,把頭深埋進正在簽改的病史堆里。
有一個胖胖的葯代,總默默地坐在離主治醫生不遠處,憋紅了臉也沒能開口。不知過了多久,倒是主治醫生忍不住先開口了:「你這樣坐著,怎麼讓醫生了解你的葯,知道你的公司?」他這才支支吾吾地,用顫抖的手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還有一個喜歡夸夸其談的葯代。他總是眉飛色舞地講著公司八卦、個人愛好、熱點新聞,卻無法解答醫生對藥品的疑惑。有些醫生實在忍不住了:「那個.......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雖然能說,可他連藥品的名字還沒讓醫生記住呢。
一天下午,一個女葯代氣宇軒昂地說:「我來講課了,給我十分鐘就好。」不巧,很多醫生去參加考核了。只有幾個埋頭忙碌的醫生,沒有搭理她。可女葯代已經迅速地擺好陣勢,打開了投影。她清了清嗓子。「我們幾分鐘的時間也沒有。」主治醫生突然說。
她卻像沒聽見似的,環視四周,說:「人不夠,我去叫人。」不一會兒,一群鬧哄哄的小護士簇擁著進來,一邊嚷嚷著:「剛說的飲料在哪裡啊?」主治醫生沉下了臉,無奈地說:「別講了。配合你拍個照片吧。」
她連連點頭,趕緊把手機遞給身邊得護士,再三囑咐道:「一定要把醫生全都拍進去,還有我。」她對著鏡頭,邊用手比劃著,邊一字不差地念著PPT上的文字。
閃光燈一亮過,她便立即停下來,邊收工邊喃喃自語:「老闆交代的任務,總算應付了。」然後,她匆匆地走了。
有一次,一個葯代問:「怎麼不見老幹部用我們的葯啊?」主治醫生解釋:「這種自費的葯,老幹部一般不願用的。他們習慣用能報銷的葯。」她強硬地辯駁道:「對於好葯,即使自掏腰包又何妨?你要改變他們的想法。」
見主治醫生沒有吭聲,她低聲說:「快年底了,我還沒完成指標。你要幫我多做些量啊。」
在亮麗的外表與燦爛的笑容下,誰知他們會有怎樣的苦衷呢?
有個葯代,曾經是一名護士。她對我說:「出來好些年了,現在想重新做回護士了。因為那時有很多歸屬感和成就感,不像現在這麼不穩定。」
藥品信息溝通,是醫藥代表工作的主要內容。很多葯代,都有醫學專業背景,曾做過醫生或是護士。但現在,藥品信息溝通員的角色似乎被營銷公關取代了。如果醫藥代表不能回歸它信息傳遞的本色,便無法淡化自己身上的灰色調。
優秀的葯代應該是怎樣的呢? 我和同事們有時會聊到這個話題,他們說:
「不僅要看他的葯,還要看他這個人。我見過很多代表,一眼就能看出誰比較踏實可靠、真誠正直。」
「他們得讓我聽懂、理解和認同。當和諧的溝通氛圍沒有建立起來時,任何努力說教式地傳遞產品信息都是徒勞的。」
「要真實客觀。所傳遞的信息與產品臨床數據吻合,我才能看到產品優勢。」
「能幫我查閱文獻,儘快回復。如果能發現我忽視的重要問題就好了。」
「曾經有個葯代給我印象很深。他總是定期給我一些新的信息,比如最新藥物研究進展。我敬重那些有專業素養的葯代。」
在我看來,葯代的成就,遠超乎他們的想像。
他們決定了一個藥物的命運。即使是物美價廉的好葯,也身不由己,不得不暗自祈求能得到葯企的青睞。比如,胺碘酮是一種治療心律失常的普通藥物,效果不錯,現在臨床上用的已經很普遍了。但剛開始,很少有醫生了解這個好葯,很多病人也沒能受益。在被打造成品牌「可達龍」之後,它不斷地在學術雜誌、科室會議刷臉。葯代們的努力推廣,使它迅速地從「宮女」一路攀升成為了「貴妃」。現在,很多醫生一看到心律失常,第一反應便是可達龍。
他們改變了人們對疾病的認知。東西方文化背景不同,導致了人們對抑鬱症的不同認知。中國人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認為情緒低落關乎意志品質,不願與他人分享,更羞於主動就醫。而大部分醫生也不關心抑鬱症,忽視了相關教育與治療。
在這種背景下,葯企通過宣教有針對性的內容,改變醫生的認知,使他們重複嘗試,逐步建立起對抑鬱症的治療行為。在這群人的努力下,抑鬱症在中國的面孔逐漸變得親切自然了。在某種意義上,他們也推動了身心醫學的發展。
他們甚至還能影響並塑造一種文化。
「百憂解」是一種主要治療抑鬱症的藥物。在葯企的精心策劃和有力推動下,百憂解在美國成了暢銷葯。它被人們視為了一個傳奇。在電影,文學作品和歌詞里,常能看到它的身影。美國作家所寫的《神奇的百憂解》,難掩對它的讚美與崇拜。它登上了美國《時代周刊》的封面,被稱為「一張可以印鈔票的執照」。
「百憂解」也成為了快樂的與時尚的代名詞。當時,人們流行的問候語是「你今天百憂解了嗎?」在上流社會中,它等同於權勢、地位的象徵。美國地產大亨川普、已逝英國王妃黛安娜等知名人士,均公開承認曾服用過百憂解。
職業不分貴賤。其價值與意義,是被一群人創造出來的。它的色調與意味,也因這群人而不斷變化著。只可惜,有時候,外人不能看出,甚至連他們自己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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