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為結尾寫一篇小說?
好多人寫成開頭,但是請注意,我是讓結尾部分用這個,不是開頭啊。
1、
「六子!你他娘的愣什麼?跑啊!」
隊長張開雙臂,死死堵住大門,任憑一張張嗜血的嘴在身上撕咬。
我雙眼含淚,咬著牙把槍里的子彈一發發打光,直到不斷扣動扳機,也只剩下了槍膛的空響。
最後看了一眼已經意識模糊,卻依然緊緊站在門口,面對屍潮的衝擊不曾挪動一步的隊長,我不甘地大吼一聲,從通風口翻了出去。
越野車在夜間的國道上飛馳,引擎的咆哮聲也壓不下我心痛的嘶吼。
眼鏡、胖子、刀疤……現在連隊長也……明明是軍區最精銳的特種戰術小隊,卻因為情報失誤,全部折在了淪陷區,只剩我一個人苟且偷生。
我一腳踩下油門,撞飛了幾隻湊上來的喪屍,在心裡怒吼:「不,我必須活著,隊長他們的仇還等著我來報!」
遠處的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晨曦中一座被高牆保護著的小鎮若隱若現。
我快到了。
2、
「24小時後,確保沒有受到感染你就可以出來了,」隔離室外,面無表情的守衛問我,「你有什麼要求嗎,食物還是飲水?」
我本來低著頭一言不發,聽到這話揚起腦袋,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我請求仲裁!情報處的卵蛋,害死了我所有的隊友!根本沒有什麼急救藥品,醫院裡只有幾千號變異喪屍!追責,我要追責!」
守衛低下頭在本子上記了些什麼,留下一句「等通知吧」,扭頭離開了暗無天日的隔離室。
狹小的房間里,還殘留著上一任主人的屍臭味。估計是個遭到感染,被人道毀滅的可憐鬼吧。
過了多久?一小時還是一天?
夜晚,昏昏欲睡的我被小心翼翼的呼喊聲喊醒。睜眼一看,居然是阿強。
阿強是小隊的勤務兵,一直駐紮在鎮內,這次也沒有和我們一起出任務。
「六哥,快跑!」阿強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他們要滅口!這次的情報失誤,會讓某個基地領導的履歷上增加一個巨大的污點,只有你死了才能掩蓋過去這件事!」
他透過送食口,把鑰匙扔了進來。
「六哥,我掩護你,快跑!」
3、
我站在原地,並沒有動作,只是盯著阿強看。
「六哥,你還愣著幹什麼?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越發焦躁起來。
我笑了,笑得前仰後合。
「阿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醫院的情報是你一手對接的吧?情報失誤,你也必然是滅口對象。可如今你卻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戒備森嚴的隔離室,連衣服都沒有一絲褶皺?」
說著說著,我憤怒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只要邁出一步,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吧?闖出隔離室,可是就地擊斃的重罪!」
阿強的表情僵在臉上,半天才緩過來,嘆了口氣:「六哥,你太聰明了。」
他揚起手,槍口直指我的腦袋。
「中士王六,重度感染,已出現明顯喪屍化跡象,就地處決。」
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的一瞬間,突然警報聲大作。
「各單位注意,喪屍圍城,目標已在三公里之外,所有戰鬥人員立即就位!重複一遍,所有戰鬥人員立即就位!」
早上那個守衛從門外竄出來,意外地喊道:「還沒解決?督戰隊馬上到了,就算現在下手也來不及製造證據,你趕緊走!」
阿強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4、
外面槍炮聲混著喪失的嘶吼,震天般地響著。
我坐在床邊,如墜冰窟。
沒想到,阿強居然是反骨仔。自從喪屍危機爆發以來,我們就並肩作戰,如果不是他受了傷不能維持高烈度戰鬥,也不會退居後勤。
人心難測啊。
槍炮聲漸漸稀疏起來,是來襲的喪屍被消滅了嗎?
我這樣想著,廣播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
「防線被突破,各單位迅速撤離!重複一遍,防線被……走開,離我遠點……啊……」
什麼?被高牆火炮保衛著的聚居地,居然……我突然想到了昨天遇到的那群變異喪屍。行走如風,力大無窮,甚至有著基本的智力……如果有幾萬數量的話,恐怕真的能攻破基地。
沒等我多想,嘈雜的聲音從遠處靠近,三個狼狽的身影慌不擇路地逃了過來。
我仔細一看,居然是守衛、阿強和一個中年軍人。
「將軍,怎麼辦?喪屍一會兒就要追過來了!」守衛焦急地說。
軍人此刻沒有一絲將軍的穩重,慌得滿頭大汗:「快,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阿強無奈地苦笑:「到處都是力大無窮的變異喪屍,哪裡有足夠堅固的地方讓我們躲?」
「喂!」我俏皮地大喊,「你們覺得隔離室怎麼樣?」
因為需要防備隔離者變異成喪屍,隔離室造得格外堅固,或許,這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了。
5、
「你是誰?不管了,快開門,讓我們進去!」將軍眼尖,一眼看見了我手裡的鑰匙,激動地大喊。
我歪著腦袋,不置可否:「我為什麼要讓你們進來呢?」
「混蛋!我是分管情報和後期的少將!我命令你開門!」將軍憤怒地吼道。
「將軍……」阿強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就是那支小隊唯一的倖存者王六……」
將軍的臉色一下子尷尬起來。幾小時前還下令滅口,現在卻要依靠我活命,自然臉色不會好看。
「媽的!」守衛激動起來,拉了下槍栓,「老子一槍崩了你!」
「住手!」將軍黑著臉攔住他,「打死他,你怎麼從裡面拿鑰匙?」
我開夠了玩笑,眼神凌厲起來:「說說吧,你們要殺我的事兒怎麼解決?」
將軍一時語塞,支吾半天才說:「情報失誤的事,我深刻檢討。這樣,度過危機之後,我提拔你做我的副官,小隊的所有犧牲者,都追封烈士!」
「不要避重就輕,」我吼道,「老子差點就被阿強斃了!」
將軍瞬間領會了我的意思,話鋒一轉:「阿強錯誤地領會了我的意思,妄圖隱瞞他的工作失誤,必須嚴懲!」
守衛二話不說,一槍托把阿強砸倒,槍口指著他的腦袋。
阿強焦急地大吼:「六哥!我們是老戰友啊,三年啊!當初隊長把我們倆招進來的時候……」
我忍不住一拳捶在牆上:「你還有臉提隊長?」
將軍使個眼色,守衛已經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眼見活命無望,阿強終於崩潰了,破口大罵:「老子出生入死,現在受傷了,每次分成就只能拿你們一半?隊長就是個白眼狼,老子家裡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啊,現在飯都吃不飽!還有你們這些狗日的官員,收買我的時候許了多少好處,出事就拿我頂缸?我呸……」
「砰!」
守衛擦了擦臉上被濺到的鮮血。
6、
將軍賠著笑臉:「小六啊,你看這罪人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喪屍的嘶吼越來越近,他們二人都焦躁起來。
「將軍,我這個人不記仇,要殺我的事兒呢,就這麼揭過去了……」
將軍臉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我突然笑了:「但是我隊伍里其他五個兄弟的命,還得算在你身上!」
將軍臉色一變:「你玩兒我!」
他奪過守衛手裡的槍,即將開槍之時,大批喪屍終於突破了路障,潮水般涌了進來。
守衛攔在將軍身前想要保護他,卻冷不防被將軍猛地一推,整個人落進了屍群中,發出陣陣慘叫。趁著屍群被這以耽擱,將軍貼到門前,把頭伸進取食口,拚命對我哀求。
「求求你了,快開門,我讓你當副官,不,當將軍!」喪屍逼近,拽住了他的腿,他大聲慘叫,不斷掙扎著,「快滾開,我是將軍,都滾開……啊……滾……啊……」
看著滿地鮮血和湊在門口嘶吼的喪屍,我冷笑一聲。
想不到,被關在這裡,居然成了我唯一的生路。
只是,隊長他們都死了,仇也報了,面對這樣一座淪陷的基地,我躲在這裡,也是渴死餓死的結局。
罷了,一個戰士,就應該死得轟轟烈烈!
我拿起鑰匙,擺出戰術格鬥姿態,慢慢走出了房門。
出乎我意料的是,屍群居然默默讓開了一條道路。
這是什麼情況?
一塊沾著血跡的碎布掉在我面前,上門是依稀可辨的烈焰骷髏。
這是小隊的隊徽!
驚訝地抬起頭。
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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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這個題目覺得挺有意思。見過規定開頭的題,還第一次看到規定結尾的題目,所以就花了一小時擼了一篇短故事。
一小時寫的,所以劇情文字什麼的來不及揣摩,只能寫成這樣了。
希望有人喜歡,點個贊吧~
【你在這裡看故事,我在故事裡看著你】
我們下個故事見~
1.
「你還知道回來!」我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
縮回來的手上還嗒嗒滴著屍油,我一陣噁心,在褲腿上擦乾淨。
他的右臉被我打得凹進去一塊,眼睛倒還有點人形,只是不會眨眼了,瞪著兩個眼珠子直愣愣看得我發虛。
面前骨瘦嶙峋這廝生前是我男友,當他還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對他說:「如果你死了,別忘了我就好,記得常回家看看。」
誰知道呢,造化弄人,只是個痔瘡手術,竟然突發心肌梗送了命。送他的時候我惴惴不安,總感覺有事情要發生,果不其然,面對眼前熟悉的面孔,我心跳開始加快。
「我那只是句玩笑話,誰會在痔瘡手術前咒人啊,你可別以為是我害的你。」
「你以前就有外號叫烏鴉嘴,逮誰咒誰。我以前不信,以為頂多就是丟錢包,吃泡麵沒調料的事。現在,我是信了,篤定地信了。」
「那你是回來找我報仇的?」我眯著小眼睛,一副「你死了倒是膽子大了」的表情。
他瞪大的雙眸竟開始慢慢垂下,努力眨巴了一下,顯得無辜之際:「我爬出墳墓,翻過兩座山,游過兩條河,只是,想回來見見你。」
我突然後悔扇的那巴掌。我知道我是因為害怕強裝鎮定才打他的,可現在,後悔了,悔的心都生疼。
「其實,我回來,除了想你,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
「山上,屍變了,那些屍體都復活了。他們要回來找以前的親人。」
「那不是好事么?」
「才不是。只有我這種剛死的新鮮的屍體,腦子是清醒的。那些死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早就是陳年殭屍了,他們沒有意識,回來只會害人。所以我跑得最快,最先回來告訴你。」
我整個人都懵了。怎麼辦怎麼辦。現實版「活死人歸來」要上演了。
「快逃吧。」男友拉著我的手,邁著僵硬的步子,一扭一扭向前跑。
2.
還沒走到村裡,我聽見山上有洪流般的聲音傳來,回頭看,千萬屍體扭動著奇怪的姿勢跑下山,有的步伐跟不上,一個踉蹌滾下山,跌落山體的時候,頭都撞斷了,無頭的身體摸索著,找到頭顱又重新安裝上。
看到這幕,我的牙都快驚掉了。他們的速度比我想像中要快,因為大多靠滾下山。我們拚命地跑,卻還是來不及。
「快,你學我,扭吧」
我像看智障一樣看著身邊的人熱切地扭著身體,他能讓雙臂甩到脊柱部位,雙腿交叉成麻花狀依舊不倒扭扭著向前。
我做不到,只能儘力模仿。想像《行屍走肉》里領盒飯的死屍配角們,頓時演技傍身,活像一隻斷了六隻臂膀的蜘蛛。
我混在屍群里,眼看著成群的屍體衝進村莊,衝進他們曾經居住的屋檐下,大口撕咬親人的身軀。瞬時間,血濺黃土,血流成河,整個村落像是人間煉獄。
我愣神的功夫,一具駭人的屍體站在了我的面前,脖子左右轉動,嘴裡還發出呼哧哧的聲音。
完了,他要吃我。
等等,哎?你,你不是?我二大爺?!
「二大爺,是我啊,小喵子啊,看看我,不認識我了?」我試圖喚醒眼前的屍體,沒想到他絲毫不受觸動,張開血盆大口就向我咬來。
「我去你二大爺的!」我發瘋似地跑。男友用獠牙咬住二大爺,給我爭取來了時間。
3.
半天過去,我們躲在寺廟裡看向外面血光衝天的場景,曾經的鄰居被死去的爸媽撕扯著,胳膊被活生生扭扯下,斷臂處掛著碎肉和不絕的鮮血,我嘆一聲,完了,這下人類,都完了。
我們沒地方可去,屋外是連天的血光和遍地的哀嚎,我看見了太姥姥,一個健步躍進曾經敵對的鄰居的院子,步伐邁得比生前都快,還看見了小學時候的同學,20多年過去了,她依舊那麼矮小。
男友也趴到窗戶邊和我一起觀望:「哎,那是夏子的爺爺吧,我記得他還打過我,六年級的時候。」男友指著一個白鬍子老頭說。
「是啊,都這麼久了,爺爺依舊很能打。」邊說著,白鬍子老頭一口咬斷了人的脖子,兩隻手吧唧一聲扯斷了對方的雙臂,嚇得我咽了咽口水。
看著滿場瘋狂的人屍大戰,我的大腦都快思考不過來了。
「哎?你說,你會不會變成和他們一樣?」我問他。
「不會吧,起碼不會這麼快。」他很確定。
我也這麼希望,我還希望這場殺戮能夠立即結束,屍體都回到山上去,一切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4.
第二天天亮,一切都歸於了平靜,我們出了寺廟門,屍橫遍野。熟悉的村民橫七豎八地躺在我們面前,這一切來得太不真實,像是個虛幻故事。
冷不丁,我的腳踝被人捉住
「五叔?」我看到人臉後驚呼,五叔的半邊身子已經沒了,拖著殘缺的肢體一瘸一拐走過來:「喵子啊,你可要小心。這個村子不太平啊。」
忽然間,腳下的屍體都爬了起來,都拖著殘碎的身軀,搖搖晃晃。
原來,死去的村民又回來了,像我男友一樣,身體雖然沒了,頭腦依舊清醒,不知道這是悲哀還是幸運。
哎?對了,我男友呢?
我回過頭,他獃滯滯站在門後,一動不動。
「你怎麼了?」我問他。
他看看我,眼神里的光開始黯淡。
「你是誰?」他說。
啊哦...不妙了。
我是陰妝娘,給屍體化妝那種。
爹娘不養女兒,所以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送給了師父。也許是賣給師父的,這件事我說不準。
師父是個古怪女人,不大愛講話,身上總是散發著淡淡的藥味。她很少會說完一整句話,都是一個個的字和詞往外蹦。時間久了,我也能準確理解她每個字的含義。
今天的委託是來自東郊的一戶人家。不到16歲的少女因為天花香消玉殞,如果在尋常百姓,再不忍也只能一把火燒了,可這家人富貴,願意花大價錢請師父畫陰妝。
「師父,聽說出花的人,人死了花還活著,還活得厲害呢,我們去了會不會染上?」
「不會。我,你,都出過。」
「師父你唬我,咱什麼時候出過花啦?」
「陰妝門,入門生百病,然後百病不生。」師父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我想了半天,大概翻譯成人話就是:要想學會陰妝這門手藝,先要把所有病都得一遍,然後就不會再生病了。
所以其實我之前得了很多病,但是都好了?我忽然一激靈,能活到現在真是老天保佑。
一進門,全院已經掛上了縞素,眼睛紅腫的侍女把我們領到死去的小姐的房間。
「夫人悲傷過度,暫時不能見人,不是要故意怠慢兩位師父。」侍女啞著嗓子解釋。
師父笑笑,欣然開始工作。這樣的境遇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們靠手藝賺錢,不丟人,可世人未必這樣想。
侍女退出房間,在外面值守。
師父動作利落,我緊盯著她的手。這雙手不知碰過多少死屍,沾過多少晦氣,可終究,還是一雙漂亮的手啊。
密密麻麻的銀針在死去少女的身上停留了一炷香的時間,我上前將針全部拔下。這一步是為了封穴凝血,為接下來的改造做準備。
我湊近了看女孩的臉,略過臉上那些坑坑窪窪,這幅五官十分精緻,生前定是個美人。
每當這時,儘管對死者不敬,我心中還是會湧上一股隱秘的興奮,陰妝能將她們的容貌恢復成最好的樣子,屍身也可以保持不腐。
「玖兒,你來。」師父把薄如蟬翼的刀讓給了我。
我愣了一下,師父一向會親自「整理」這些美麗的女孩子,因為怕我有一點有損她們的美貌。可如今······也許是我的技藝得到師父的認可了吧!
我深吸口氣,手上的刀一絲都沒有抖。
因為封過了穴,將少女的肌膚劃開時,沒有鮮血流出來,著實省了不少事。很快,隨著軟軟的紅白之物一層層剝落,少女的骨骼完全顯露出來。
真是一具小巧好看的骨骼。
師父枯木般的眼睛在這一瞬有了光彩,她的食指不停在骷髏上面比比劃劃,這是畫陰妝的關鍵步驟,我屏住呼吸,不肯錯過任何一個動作。
量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因為病痛,衰老,和生活的蹉跎,皮相往往會擋住死者的美。我們要將人生前最完美的狀態呈現出來,就要把握好皮肉的尺度。
然後就是重新造一副皮肉了。
師父將配好的「玉脂」倒在女孩身上,那透明粘稠的膠體一碰到骨頭,就乖乖地固定了上去,就好像在「長肉」一樣。
重塑肌膚的過程不能間斷,玉脂溶液的濃度、劑量,都是根據剛剛量骨的結果決定的。
師父在進行著最後的微調,然後由我給女孩上妝。
這就是陰妝能讓屍體保持不朽的原因,只有曾經活過的東西才會腐爛,而玉脂不過是人造出的皮肉,除了外表酷似人皮,再沒有其他功用。當然,我們不會告訴委託人這一切,他們也天真的以為只是給屍體化了妝而已,畢竟剝皮割肉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將真正的皮肉溶解清理完畢,又燃起了線香,我才喚侍女進來。
侍女看到主子生機勃勃的面容,一瞬間露出懼怕的神情。
「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只能儘力畫成這樣。」我說道。
侍女似乎鬆了口氣,將報酬爽快的給了我們。一直到走出院門,女孩的母親始終沒有露面。我忽然有些遺憾,不知道那位母親見了女兒生前的模樣,會是什麼光景。
「賞錢,買肉。」師父吩咐道。
每次接完活,師父都會買肉吃,我也從最開始的抗拒,漸漸轉為習慣。
這一天,有新的生意上門。是宮裡有位娘娘死了,天子聽說民間有陰妝術,特意請了我們進宮。
師父倒沒有多緊張,我一路上都在想像傳說中的皇宮究竟有多氣派,只可惜我只能坐在轎子里,透過帘子的縫隙張望幾下。
死去的娘娘的住處種滿了竹子,十分幽靜。年輕的妃子安詳地閉著眼,清麗如同畫中人。
宮女屏退一旁後,我們照常支起了屏風。
師父卻沒有開始動作,而是朝木床跪下,流利地說道:
「民女只能為死者化妝,請貴妃高抬貴手。」
原來師父您會講人話啊!我下意識想的竟然是這個。
床上的「女屍」緩緩睜開了眼睛。
「大師哪裡的話,」女人坐起來,「我可不是什麼貴妃,只是一個小小的桐妃罷了。這次召你們進宮,就是為了這陰妝的駐顏之術。」
「娘娘是千金之體,陰妝術用在活人身上有損氣運,過猶不及呀!」
師父睜眼說瞎話的技能也十分熟練。
「我一個要死的人,還在乎什麼氣數不氣數嗎?」桐妃的表情變得凄楚,「我悄悄請人看過了,這病最多撐不過一個月,到時必定形容枯槁,讓陛下看了厭惡。」
晚風擺過殿外的翠竹,發出悅耳的聲響。
作為陰妝娘,我們常常遇到更高貴的人,她們擁有高貴的不幸。
「能不能趁我面容尚好,將我做成······不腐的屍體?」桐妃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要是不同意,我也只好送你們先上路了。」
幽暗的燭火閃爍了幾下,宮女們依舊如同雕塑,連喘氣聲也只有我們三人的。
良久,師父才嘆了一聲。
「活人陰妝,一日耗氣血百日,娘娘三思。」
「即便只有一日可活,能漂漂亮亮見他最後一面,我也心安了。」
我不由得拉緊師父的衣角,那桐妃似乎看出我的顧慮,沖我笑笑:
「小師父放心,幫我了了這個心愿,自會有人安排你們出去。本宮好歹受寵過,這點事總能辦到。」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盯著那雙晶瑩的眼睛回道:「除非你發誓,做不到的話就永遠不能再投胎為人——」
「玖兒!」師父喝斷了我。
「好,我答應你。」桐妃卻沒有生氣,反而溫柔地看著我,這一刻她好像就只是個纖弱的普通女子。
「請讓民女先為娘娘蒙住眼睛。」師父說道。
「你們這些人規矩真多。」桐妃配合著,也許是心情轉好,語氣有些嬌嗔。
師父將銀針排好,很快完成了封穴。
桐妃一聲不吭,師父定然用什麼方法免除了她的痛覺。
接下來就是行雲流水的手起刀落,師父的一舉一動似乎伴隨著韻律,我不由得看呆了。搖曳的燭火,上下翻飛的衣袖,以及,終於袒露在眼前的剔透的美人骨。
輕攏慢捻,玉骨生肌。
眼看著光潔的皮膚從白骨上生長出來,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讚歎吧。
師父親手在那張新生的臉上描畫,重新裝扮過的桐妃真是芙蓉之貌,冰雪之姿。
「小師父過獎了。」桐妃的聲音響起。
我臉一紅,竟然不自覺把心理話講出來了。
桐妃望向鏡中的自己,呆愣了半晌,才落下兩行淚。
臨行前,桐妃向師父施了一禮,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們行禮。
出宮那天,下雪了。車輪碾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馬蹄聲在雪地上迴響。
雪連下了三天,我忽然想起死於天花的少女,那天晴空萬里。原來真正的貴人死了,天地也要為之縞素。
從此以後,師父連話都很少說了。不過沒關係,她一個手勢,一個眼神我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再者,師父的技藝退化得十分厲害,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在獨當一面。
漸漸地,別人不再叫我「小師父」了。
不到半年時間,師父的衰老速度超過我的想像,難以想像這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幾個月前還那麼年輕。
活人陰妝,一日耗氣血百日。
「一日耗氣血百日,不只是說被畫上陰妝的人。給活人畫陰妝,有違天理,此後每過一天,妝娘就失去百日精氣。師父,我猜的對不對?」
師父沒有說話,我已經從她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師父,我給你化妝好不好?」
我扶師父躺下,她輕得如一片殘葉。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不要······給我畫完,把我的骨頭,留著,我知道你喜歡。」
「嗯,師父的骨頭,一定很漂亮。」
那一天,師父離開了人世。明明是黃梅季,卻連一滴雨都沒有落。
我開始一個人遊盪,不,箱子里還裝著一具屍骨。
望著街上匆匆走過的行人,我的眼睛漸漸開始看到不尋常的東西,比如能透過皮膚直接看到他們的骨骼。
一切活人在我眼中,不過是行走的屍體。
當我在不知道哪座城,不知道哪條街上被人叫住時,是不知道哪個年月的事了。
那個聲音,忽然把人拉回到很久之前。
「就是在說你啦,大師父。」
華麗逼人的小女孩從錦蓋之下走出,她身量不高,氣勢卻很強:
「我找了你好久,姑姑們攔著我,但我一定要早點看見你······娘死前穿著青衫時的樣子,被父皇找人畫了下來,掛在書房裡。父皇說,娘親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大師父,我要謝謝你。」
這就是天下最受寵最驕縱的六公主了吧。
好想看看那個害師父早早逝去的桐妃的女兒的臉。可惜即使看見了,也只是一具骷髏而已。
「你進宮陪我好不好,她們都不願意和我玩。」
「好啊,公主。」
在依稀的微光中,眼前人與夢裡想要殺死千萬遍的人重合了。
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
纖纖玉骨。
————完————
曾經有一個玩伴兒,和我一個村的。
他小我兩歲,屬豬,排行老大。
於是,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叫「pig one」,翻譯成中文叫「屁個萬」
屁個萬不愛讀書,上到了初二就輟學了。
然後,整天不學無術,遊手好閒。
並且好吃懶做,尤其愛吃餃子。
他的口頭禪是「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
一開始,我沒在意,以為他是隨便說的順口溜。
而且,屁個萬排行老大,他沒有哥,哪裡來的嫂子?
可是最近,屁個萬有嫂子了。
原來,屁個萬老大不小,得想法掙錢了,不賺錢哪能總吃餃子啊!
他一不想搬磚,二不想活泥,想不費勁就把錢賺了。
可是,怎麼不費力能賺錢呢?
不知道他從哪學了個絕活,可以噴糞。
他噴的糞又臭、又黃,而且特有節奏感。只要他拿一苞米桿兒,嘴裡念上咒語:「哦哦~耶耶~嘿嘿哈嘿~」
就開始滿嘴往外噴,當化肥苗地特別好使。
可是有技術,客源也很重要。
前一陣,他不知道在哪個村子,認識了一對夫妻。
這兩口子認識人多,對屁個萬不薄,給屁個萬介紹很多種植大戶,讓他的特長發揮到了極致。
之後,屁個萬整天像打雞血一樣,因為他逐漸有了名氣,找的人特別多,錢掙的一把一把的。
我看到屁個萬發達了,作為朋友,很為他高興,對他講:「這回你可以天天吃餃子了。」
屁個萬對我嘿嘿一笑,說:「餃子有啥意思,這回我要玩嫂子了。」
他的這句話,震的我耳邊發出「嗡嗡」的響聲。我以為聽錯了,又讓他重複了一遍。
屁個萬仰著頭,對我得意的說:「這回我要玩嫂子了!」
一下子,我感覺對這個人很陌生。
這怎麼可以呢?我對他苦口婆心的勸導,他推了我一下,轉身而去。
但我還是不相信,因為他認識的哥嫂,對他那麼好,他怎麼可能做出pig都不如的事來呢?
可是,毀我三觀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有一天,屁個萬和那個嫂子獨處一室,「哦哦~耶耶~嘿嘿哈嘿」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發現了就發現了,那個人還用村子的大喇叭廣播了。
這件事被四外八庄的人都知道了。
每個農戶都以用了屁個萬噴地而感到恥辱,寧願以後自己拉屎苗地了。
屁個萬徹底失業了。
我聽說後一下子暈過去了。
因為,朋友妻,怎麼能戲啊!
我覺得這種人,太可恥了!太不道德了!!太不屬於人類了!!!
他在我心中已經死了!!!!
恨過之後,我為失去了一個朋友而心痛。
我坐著板凳在門外發獃,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屁個萬回村了!」
我扭頭一看,果真。
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我不擅長處理屍體,但這是工作。
刺鼻的消毒水,白花花的填滿了整個游泳池,冰冷的屍體像珊瑚礁一樣層層擠壓,那種特異的幾何造型其實是我偷懶的結果——只是因為不想費神去規劃每一具屍體的位置,就是這樣。
雖然隔著手套,但那種滑膩冰冷的觸覺卻愈發的凜冽了,這種朦朧的噁心好像隔著塑料薄膜吞咽一隻蟑螂。這樣的形容很難體會啊,我凝視著沉入池底的一具女屍想,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像我一樣的經歷。
被消毒劑腐蝕的瓷磚好像老人嘴裡髒兮兮的牙齒,混雜了黃色,黑色和淡淡的白色,它們曾經是游泳館的皮膚,如今卻像斑駁的樹皮,透出了大片紅色的斑點,那是覆蓋在下面的紅磚。這和人類的血肉結構何其相似啊。我稍微感慨了一下,那是被消毒液剝掉皮膚的屍體的模樣。
氣泡在水中緩緩上升,到達水面的時候突然爆裂,彌散出嗆人的氣味,但我對此毫無反應。女人幹不了這個活,因為她們的嗅覺太靈敏,心靈又太脆弱。今天有人在面試的時候暈倒,結果掉進了消毒水池,撈上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我乾脆利落地把她又扔了回去,她那雙被絕望填滿的眼睛就這樣被一片白花花的肢體緩緩掩蓋了。
嘆了口氣,我走出遊泳館,撕掉了貼在門口的招聘啟示,把它丟給一陣混雜著油煙的風。
憑良心說,這份工作非常簡單,只需要把屍體丟進池子里就可以了,一具屍體可以換1塊錢。按照我的體力,每天可以丟四五十具,也就是每天都可以賺到四五十塊,這在經濟蕭條的現在簡直是天文數字的收入,但這個招聘啟示僅僅引來了三個人,面試之後,兩個跑了,一個死了。
我搓搓手,看著黑紅色的污漬從指縫間徐徐掉落,心裡轉著念頭:我是不是應該把那個毒字劃掉?這樣招聘啟示就變成:處理(毒)屍體,工作待遇優厚,一具屍體1塊錢,詳情面議。嗯,這樣的話應該能招到更多的人吧!
僅僅是一瞬間,我又把這個念頭塞回了腦袋,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弧度:屍體能沒有毒嗎?這個謊話誰都不信啊。
戰前,也許可以通過焚化和掩埋的方式處理屍體,高溫的火焰會把屍體燒成無害的灰塵,而土地中的細菌也會將屍體化作自身的養分。我比較偏向後者,相信這才算是真正的回歸:與其變成無用的灰,不如讓自己滋養更多的生命。這並不是基於信仰或習俗的選擇,而是一種身為生命的基本責任。
但戰後,一切都變了,污染,災害,曾經在世紀末甚囂塵上的種種預言一一實現,而變化最大的則是人類本身。
就是說,人類劣化了。
我的頭髮沾滿了油膩的塵土,它們藏在風中,只要一抓到機會就附著周圍的物體上,如果有化學式表示,它們的名字中包含了多種讓人膽戰心驚的金屬和有機物,在人類外力的作用下,這些曾經孤傲的殺手們集合在一起,齊心合力危害一切能被危害的東西,而沒有毛髮覆蓋身體的人類,則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毒物從毛孔滲透的人體內,然後隨著血液循環布滿身體的各個角落,悄悄積累起來,一點點啃食著免疫系統,這一切看似平靜,但最後的死亡卻異常猛烈,屍體像一個千瘡百孔的布袋子,透出大量出致人死命的氣體,普通人靠近一點就會暈倒,只有我這樣的人才能處理它們。
至於殘留的肉體,卻連土地中細菌都無法分解。那已經是某種程度上堪比鑽石的物質了。我的看法是這樣的:鑽石之所以難被分解,在於它的純粹,人類的屍體也是如此,它們是純粹的毒,是和鑽石同樣頑固的存在。
於是,包含了消毒液的容器替代了棺材,親人死亡後的第一件事不是痛哭,而是將他們迅速塞到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里,再拔下塞子,消毒液會從特質的內壁中湧出,填滿盒子的整個空間,此刻大家才有時間痛哭,但更多的人選擇在第一時間將盒子運到我這裡,再回家抱著遺照的鏡框哭。
畢竟,誰都希望危險能離自己遠一點,我的工作找不到人也正是基於這個理由。
這裡沒有人知道我從哪裡來,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但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工作,那份只有我一個人敢做的工作,或者說只有我一個人做了卻沒有死的工作。
那天,我來到這座城市,掏出大把錢買光了周圍藥店里的消毒液,一股腦倒入了游泳館的水池。有人問我錢是從哪裡來的,我告訴他們是從上一個游泳館掙來的。當然這只是不完整的真話。
接著我便住進了游泳館,人們都認為我死定了。在我來之前,被屍體折磨的焦頭爛額的人們只能選擇逃避,一旦有人死了,就意味著一塊地方空了。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只能做出一個殘忍的決定:凡是屍體,無論年齡和性別,全都被集中到一個地方——游泳館的用泳池內。我到來之後的首要任務就是處理在游泳館中堆積成山的屍體,幾天後,我在人們驚訝的目光下走了出來,貼了一張簡單的告示。於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幹了什麼,以及今後將繼續幹什麼。
我教人們製作放置屍體的盒子,但警告說光這樣做遠遠不夠,因為消毒液的量太少了,屍體放置一段時間就會重新散發毒氣,緊接著就是廣告:游泳館才是最保險,只需要10塊錢的處理費用。
這個價格很高,簡直就是勒索,但生命永遠都是最寶貴的,既然我可恥的壟斷了整個市場,人們只能在咬牙切齒地抱怨後乖乖掏錢。當然也有不願意掏錢亂扔屍體的,這時候政府護衛隊會親自上門履行保護環境的義務——畢竟亂扔屍體受害的是所有人。
也有例外的優惠,如果你有膽子和我在游泳館一起送別屍體,就特別算你免費。這個額外條款被我用紅色大號字體標在了告示上,但漫長的歲月過去了,至今這一條款從未生效過。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人們本來就是為了逃避屍體才去找我的,誰還會傻呼呼的和屍體告別?儘管那行字是如此顯眼,人們照樣向丟垃圾一樣把盒子丟到游泳館門口,再用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簡直就像一個個做賊心虛的殺人犯。
我相信聽到今天的消息後,人們只會更加心虛,「一個女人消失在陰森恐怖的游泳館裡」,多麼好的八卦題材,足夠一本小說的分量了。
還好政府不會來找麻煩。我心想,畢竟不好和他們解釋一個女人如何在看到游泳池的瞬間尖叫著逃跑卻失足跌落並緩緩沉沒的情景。
我和政府很少打交道,甚至至今連一分稅錢和房租都沒交過,但政府壓根不敢斷我的水電,只是不斷地寄賬單,間接幫我省掉了手紙的支出。
負責送賬單的郵差每次都要感慨:「逃稅逃到這個份上簡直可以封神了。」
我則不屑地回應:「我沒有逃啊,錢都在屋子裡,他們好好上門找我要,我一定會給他們。」
沒人知道我在說這句話時心裡有多麼難受。這讓我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那時我和生病的爺爺生活在一起,縮在一個搖搖欲墜的破房子里過活,但收稅的人仍然找來了。
「出來!」他們蠻橫地命令,爺爺實在走不動了,我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卻被一腳踹開。
「我們找那個老東西!」
我抓住他們的褲腿苦苦哀求,爺爺病得很重,根本下不了床!
「哦,那他的四肢還在啊,走不動可以爬出來嘛!」
殘酷的言語讓我一下子愣住了。接著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他們踩著我的肚子,一下又一下:「老東西,你再不出來這小崽子就被我們踩死了!」
我最初叫了一下,但立刻就閉嘴了,但這一聲包含了慘痛和無助的聲音還是傳進了屋子。隨即是重物跌落的悶響,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爺爺在地上翻滾,用兩隻手拖著自己的軀體,艱難地挪到了門口,他的嘴角印著一道鮮紅的痕迹,滴滴鮮血從堆滿皺紋的下巴上滑落,砸出一串細小的血花。
爺爺向他們賣力地磕頭求情,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躺在地上的我卻看到爺爺嘴裡又少了一顆醬黃色的牙齒,想來是從床上掉下來時磕掉了。
他們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我抓住機會用力滾到一旁,艱難地跑到額頭見血的爺爺身邊抱住了他。
「記住,下次準時點,我們的時間非常寶貴!」
這就是他們折磨一個老人的理由嗎?
是的。
那天晚上,爺爺永遠閉上了眼睛,我用家中所有的食物作了一頓簡單的飯菜,擺在爺爺床前的小桌子上,雙手合十默默拜了三拜。這是祈禱爺爺能夠在走入那個世界前吃一頓飽飯。
接著,我含住了馬路上撿來的工業用塑料薄膜,把抓來的蟑螂丟進了嘴裡,一隻,兩隻,三隻,這就是我的晚飯,自己還是懦弱了,不敢去嘗嘗蟑螂的味道,只能混合著薄膜一起吞下肚子,不過蟑螂和薄膜的毒性一定會殺死我,一定。我強忍住嘔吐的慾望,雙手抱著肩膀坐在爺爺的屍體旁邊,等待著死神的宣判。
死了,就輕鬆了。可事情出了一點偏差。
一個月後,他們再次上門,一開門卻發現一具散發惡臭的屍體突然爆炸,他們大驚失色後落荒而逃,最後還是死於急性中毒,那座屋子也變成生命的禁區。我用一個小小的機關加上爺爺的屍體完成了他生前未能完成的復仇。
吃下了蟑螂和薄膜的我既沒有死亡也沒有病倒,花了幾天時間確認這一事實後,我下定決心,背起行囊開始一個人的旅行。在爺爺屍體身邊的這幾天,我發現自己不再懼怕屍毒了。在下一個城市的游泳館,我貼出了第一張告示。
這是最後一具。我中斷回憶,把一具男屍丟進了池子。游泳館的池子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屍體佔據了,一眼望去就像地獄裡埋葬生靈的黃泉。
「嗯,差不多該走了。」搓搓手,我自言自語道。每次屍體堆滿一個池子,我就會拿著錢去下一個城市。
一陣響亮的鈴聲自游泳館的大喇叭中傳出,那是有人送屍體過來的信號,我挑了挑眉毛,走向門口。
一般情況下,門口往往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裝著屍體的大盒,以及盒子底下壓著的10塊的紙幣。但現在,我卻聽到了聲音,那有些謹慎但又不捨得就此沉默,於是只能偷偷壓抑音量的哭聲,也就是,一個女孩的哭聲。
門緩緩開啟,我遇見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平常的容貌,在一身黑衣的搭配下可以忽略不計的身材,惹人注意的是她通紅的眼睛,還有自眼中滾落的大滴淚水。
淚水,讓一個平凡的女孩變得如此顯眼。
我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了,嘴角抽動了兩下,環起手臂靠在門框上,卻有點掩飾自己的意味,也是在用這個姿勢無聲地催促她開口。
她止住哽咽了,掏出一張紙,我楞了一下,因為那不是自己想像中的10塊錢,而是貼在門口的告示。
潔白的手指壓著紅色大字的部分,她抬起頭,淚眼婆娑。
我點點頭,大拇指指了指身後:「你願意進來嗎?」黑漆漆的大門好像一隻凶獸的大嘴。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卻堅定地伸出了手。
這是同意的姿態嗎?我歪著頭,眼前這隻白皙的手來自於一個女人,難道她不知道今天剛有一個女人死在裡面了嗎?
最終,我還是保持了沉默,直覺告訴我她是認真的,認真到無視自己的生死。光用語言無法打動這類人,只有冷酷的現實才會讓他們清醒。
我突然想到,現在正是池子最恐怖的時候,午夜,堆滿死人的游泳池,斑駁的磚牆好像凝結著大片血跡……希望她不會重蹈上一個女人的覆轍。
好吧,既然是第一個履行這個條款的人,我就算你特別優待,如果你也跌下池子了我會全力救你的。下定某種決心後,我沖她眨了眨眼睛。她卻毫無反應,讓我一陣掃興。
「如果你死了,我會給你選一個舒服一點的地方。」說著和我內心念頭截然相反的惡質語言,我伸手握住那隻細小的手掌,草草晃了幾下,卻沒有鬆開,也許是太久沒有接觸活人了吧,那種溫暖讓我有些戀戀不捨,便一直拉著好像在夢遊一般的女孩來到游泳池。
刺鼻的味道鋪天蓋地地湧向我們,從她捂著鼻子的指縫間溜進她的體內。咳咳,劇烈的咳嗽聲被空間無意義的放大,拉伸。池子中,一排排靜默的屍體無言地凝視著我們,投影到池底的濃郁陰影好像死神遺落的披風。
我回頭瞄了瞄女孩,眼前的景象早已經超出了我面試的需求,不知她能否接受?
沒有反映。
女孩的肩膀隨著咳嗽聲劇烈的抖動著,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恐懼的陰霾,也許消毒水的味道太濃了,一雙大眼睛又充滿了淚水。
哦,仔細觀察後終於看出來了,那雙晶瑩的大眼睛裡黯淡的瞳孔。
瞎子。
我猛然有種被愚弄的感覺,怒火瞬間燒掉了他的理智。一用力,我把女孩小巧的身體拉了過來,再雙手一推,隨著一聲細小的尖叫和響亮的水花,女孩落入了裝滿死屍的游泳池,那一排屍體也因外力的波動微微顫抖,好像在歡迎新來的同伴。
「該死!」我立刻就後悔了,這完全是沒有道理的發泄,為什麼會如此敏感?簡直一點都不像我!
也許,自己太渴望尋找到同類了吧。
這個念頭僅是一閃而過,我現在要面對更嚴重的問題。毫不猶豫地脫掉上衣,我一個猛子扎了下去。我的水性很好,但這裡不是水池,消毒液雖然被稀釋過,但還是相當粘稠,我這是在玩命。
幸好她的身材很嬌小,我終於繞開無數擋路的屍體抱住了她。池底交錯的手掌似在拚命抓我的腳踝,而一雙雙獃滯的眼神更讓我渾身乏力,冰冷的消毒水正迅速剝奪著我們的體溫,咬了一下舌頭,借著痛楚的刺激,我用手指勾住池邊的石頭,身體拚命向上一挺,胳膊上的肌肉塊塊繃緊,連同她一起翻身,滾動,最終濕漉漉地躺在堅硬的地板上。
「哈哈,哈哈哈!」上氣不接下氣的我突然艱難地笑了,笑聲乾澀,充滿了屍體的霉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的身上沾滿了黏糊糊的消毒水,右腿上還纏著幾縷烏黑的頭髮。
笑是因為在上岸的瞬間,我突然明白了她來這裡的原因。
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卻沒有裝屍體的盒子。
因為她就是那具屍體。
她只是一個想在這裡自殺的瞎子,這就是全部的事實,可笑的是自己問都沒問就拉她過來了。
多麼可笑,自己竟然豁出性命,拯救了一個執意尋死的人!
嘴角溢出一絲鮮紅,剛才咬舌留下的傷口還在陣陣抽痛,提醒我剛剛發生的一切。
「喂,還活著嗎?」我粗暴地踢了她一下,卻換來一聲無力的呻吟,接著她開始嘔吐,一團污物迅速弄髒了我的鞋。
但我卻沒有反應,因為我看到了熟悉的東西,那些曾被我當做最後晚餐的東西,一坨半消化的蟑螂和塑料薄膜。
我腦中突然略過曾經讀到的一句話:悲慘世界的原則就是,一切悲劇都至少重現過一次。
「你,就吃這個嗎……」
「我只是……不想餓著肚子去死……」她捂著肚子,費力地抬起頭:「我……不想再給媽媽添麻煩了……她今天說……去外面找工作……晚上卻沒有回家……我很高興……終於可以讓媽媽拋下我了……我終於可以去死了……」 說著,她的眼淚如同雨滴一般不停地落下,嘴角的笑意卻令人意外的堅挺。
「哦。這樣啊。」
我的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最初只是一個微弱的火苗,卻漸漸演變成滔天的烈焰,在我的心中熊熊燃燒。難道那個死去的女人是她媽媽?不,也許是巧合……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她不怕消毒液,她不怕屍毒,這不就是我一直在追尋的同類嗎?
內心僅僅掙扎了一秒鐘,我便做出了決定。
「你害怕嗎?」
她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你敢碰屍體嗎?」
她沉默了一會,又搖了搖頭。
「哦。」我有些滿意地點點頭,拉著她的手,來到一個隱蔽的房間,讓她用手去摸幾個大箱子的鈔票,那些加起來恐怕有上萬之多,在這個時代足夠很多人幸福很多輩了。
「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同意的話,這些錢都是你的。」說完之後,我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心中最後的擔子終於放了下來。
她猶豫了,但鈔票的觸感絕不是騙人的,我的話也是真誠的。
她有些不安地開口:「你給我這麼多錢,想要什麼?」
「我想要死。」我看著她有些戰慄卻又茫然無神的瞳孔說道,「但我一直害怕我死後沒人能夠處理我的屍體,所以我不敢去死,今天你來了,你不怕屍毒,所以你能幫我處理我自己的屍體。不過在我死之前,會教你如何製作盛放屍體的盒子,你學會後,就可以像我這樣去一個個游泳館幫助人們處理屍體——直到你找到下一個和我們一樣的同類為止。」
頓了頓,我又開口了:「你不知道我已經活了多久了,這是不正常的。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疑問,不過我們還有時間。」
她咬著牙,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但我並不在乎,只是拉著她的手一同走出隱蔽房間,來到了池子的邊緣開始授課。能夠迎接死亡是一種奢侈,它會讓你變得一點也不著急。
一年後,我和她站在池子邊。
「沒想到你這麼笨啊,我當初一個月就學會了,到你這裡卻花了這麼長時間。」我的語氣有著我自己都說不出的情緒。
她低下頭,咬著嘴唇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只是拉著我的手怎麼也不鬆開。
我掏出從隱蔽處找來的繩索,將它圍在腰間,把另一頭遞到她手裡,沖她點了點頭,接著又失笑了一聲,拍了下她的肩膀。
「我要一個舒服點的地方,用繩子操縱我擺一個好姿勢。」面對著她,我一步步後退,終於來到了那曾經讓我奮力掙扎過的池子邊緣:「好好乾你的工作,我在對你微笑哦!」
撲通一聲,掛著自以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倒入了消毒水的池子,池中的屍體突然活躍起來,隨著那一圈圈擴展的漣漪,它們竟飄到了我的周圍,似乎齊齊圍成了一個圓圈。
呵呵,你們一直在等待著我吧,這裡有沒有她的媽媽的屍體呢?我這也算是贖罪了吧……閉上眼睛,我的思緒漸漸凝固,任由黑暗將自己的意識吞沒。
只希望她能別再這麼笨了。
後來,人們發現那個游泳館裡那一臉病容的老頭子似乎消失不見了,但沒人敢到游泳館裡核實,城市又重新變回他到來之前的模樣,人們逃避死亡,驅逐死亡,詛咒死亡。
在另一個城市,我戴著墨鏡站在商店櫃檯前,一邊和商家討價還價一邊在心中回憶回遊泳館的路。
「算了,消毒劑請送到游泳館門口,價錢就按你說的辦吧。」不善言辭的我被商家狠狠宰了一刀,鬱悶地杵著導盲杖走出商店。此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嘆息。
「你怎麼還是這麼笨啊。」
黑暗中,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
這篇故事改編自我早年寫就的短篇小說習作,希望大家喜歡,不喜歡也沒有關係,反正我還是比較喜歡的。據說通過這篇故事改編的某劇本還獲得了金龍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熱愛這片土地;他,熱愛他的人民……」
大喇叭里傳來充滿深情的共鳴腔,反覆歌頌著主人生前豐功偉績和柔情大愛,渾然不覺外邊揣著各色願望來膜新年第一道祝願的人們排出小一公里長隊在最低零下十九度寒流啐下來那幾抹北風撫弄下或瑟瑟發抖,或僵若古屍。
我也在。我也僵。我也抖。
「他,從不拒絕人民的呼喚;他,把一生都獻給了祖國和人民……」
我把呈蜷曲狀僵直雙手塞進後脖頸想稍微換來一丁點兒溫度,心裡不由狠狠地罵了句,「您心繫人民,倒是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個排隊開光的信徒吶。要不是靈驗,誰受這罪來……」
前頭人流忽然大亂,有人驚呼,有人鼠躥。
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你知道嗎?如果人變成喪屍就會僅存本能例如行走例如進食我不一樣我的本能是愛你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變成喪屍你會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向你走來
2044年,與第二軸心的戰事愈發不利。
戰爭是要死人的,而帝國的兵員已支撐不起大規模的戰役。
「豬還能做成罐頭運往前線,你們這幫宅男能做什麼,消耗糧食,貪生怕死,真是浪費了這副寶貴的軀殼。」我一邊罵著,一邊熟練的將電極刺入他的額葉。
三分鐘後,這宅男就變成了我們口中的「屍體」。
電極只要刺入額葉,三分鐘就就可以完全抹除本體意識,而這具無意識的軀殼沒有正常人類的情感的,稍加改造,他們就是無畏的,忠誠的,完美的戰士!
而我的工作就是製造「屍體」。
我也記不清何時做起了這份工作,每當我成功製造出一具屍體我都會發自肺腑的高興,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隻可愛的小狗。
戰爭開始後,人們的情感是單一的,生活是單調的,記憶是匱乏的。以至於剛才宅男在遇見我時大呼「可憐可憐我」,我都一時間想不起可憐是什麼意思了。
可憐是什麼?倒是像早餐吃的蛋糕般柔軟,又好像有點咖啡般苦澀。
「戰爭必勝!」
「戰爭必勝!今天你交的早,走運了,還能趕上本月最後一次閱兵,批准你可以觀看。」我隨眾高呼萬歲,剎那間,我的肢體逐漸僵硬。
我掀開我從未脫掉的衣服,卻發現身體陌生而恐怖。
我有落淚的感覺,而眼睛逐漸合上,耳後響起高頻的蜂鳴。
思想警察關閉了我的系統,封閉了我的意識。
「明明已經改造了意識,為何還會出現其他情感?」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發明哪裡出了差錯。
在閱兵中,我看到,一具熟悉的屍體向我走來。
說熟悉是再合適不過,因為前二十年我都在那具屍體里活著。
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
——————————————————————我們在一起九個月了,大大小小的架吵過無數次,我曾經得過抑鬱症,輕度抑鬱,情緒尤其不穩定,經常就會走極端。因為他割過兩次腕,手上的疤到現在還在。我們的性格一樣,脾氣都很大,尤其是我。終於,一次次的分手,消耗掉了所有感情,他也失去了所有耐心,指著我的鼻子:「我忍你忍得還不夠嗎,老子謝謝你,你他媽總算放過我了!」
說完,我被嗆不出話了。
他轉身要走,我想攔,可我的自尊心和那份倔強驅使我呆在原地,看著他一步步邁出去,越來越遠。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像電影里的分手情節一樣,指著他的背影大喊
「cao你媽的,你去死吧!」
他頓了一下,嗤笑一聲,繼續走遠了。
我崩潰了,癱在路邊,北方的一月格外寒冷,我在外面晃悠一晚上,直到天亮才回家。
這次,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笑嘻嘻的來給我送早餐,沒有在我床邊撒嬌「老婆我錯了,你那麼好原諒我一次好不好」,也沒有可憐巴巴地跪在我面前哭著求我不要離開他,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做地太過了,我要不要去哄哄他。
熬了一個星期,我下定決心去找他。
找來的卻是他葬禮的通知。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參加葬禮,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真實的生離死別。我有些不敢相信,這個陪伴了我九個月的大活人就這樣沒了?他再也不會出現了嗎?我再也看不到這個男人了嗎?往事就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回到我的腦海里,我在葬禮上哭得面目全非。他媽媽一把扯住我,給了我兩個耳光,哽咽著,一邊推我一邊沖我喊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他就不會自殺!我就這一個兒子!他才十八歲,就這樣沒了!你要我和他爸怎麼活!啊?你說話啊!你把我兒子還給我啊!」
很早就聽他說過,他媽媽是個很溫柔的女人,不化妝,知書達禮。我沒有覺得他媽媽對我的推搡有什麼過分的,我甚至希望死掉的人是我。他媽媽把我趕出葬禮了,一個人坐在走廊里哭得快要瘋掉。
突然我想起之前我們的約定,如果有天,我們找不到彼此了,就去學校海邊的那個山頭上,一定會等到對方的。
我堅信他還沒有走,他一定在等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信念,我從這個偏僻的樓,一路奔跑到高速公路上,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個方向走,就那麼跟著車走,最後碰到好心人幫我送去了市內。
我一個人走著,那是學校的周圍,那裡處處都是我們的回憶我們的故事,每天放學牽著手在海邊溜達,朋友都說我看他時眼睛裡是藏著愛的,可為什麼曾經那麼開心的兩個人,會變成今天的樣子。我坐在那個山頭上的長椅上,冷冷的海風打過來,刺骨又痛苦。
零點了,我抬頭看了一眼。
嗯,他沒有來,也許他不會再來了,也許真的永遠都見不到了,眼淚又啪嗒啪嗒落到地上。我抱著自己,蜷縮成小嬰兒的姿態,自言自語著。
夜深了,卻傳來腳步的聲音,像喝多了的醉漢搖搖晃晃。我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可不想在還沒等到他之前,就先被別的男人姦汙了。
這個人穿著一身像病服一樣的衣服,從山路的那邊左晃右晃著,這該不會是哪個神經病出逃了。我開始警惕起來,越走近越眼熟,他臉色有些發青,眼睛看起來也像喪屍一樣,青白色的混濁,手腕的血流了一手的黑紅色。
這是一具屍體,我熟悉的屍體。
我想責備他為什麼這麼晚才來,為什麼讓我等這麼久,卻全咽在肚子里了。一把抱住他,緊緊的,他的身上摸起來涼涼的,他摸了摸我的頭。
「你知道我路痴。」
————————END————————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是一年前就有這樣的喪屍吃人事件了吧,也可能更早。不過那時候只是偶爾有那麼一人兩人,而且那時候的喪屍也並不具備感染的傳播性。大家即使看到了這樣的新聞,也不過是當成在現代生活下壓力太大而被壓垮的精神病患者,或者是報復社會的心裡變態。畢竟它們那時候還是時而清醒的。它們又從什麼時候開始擴散的呢?
這還真沒人在意,彷彿就在一夜之間,街面上就已經到處是這種吃人的喪屍,其中可能會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是你自己。它們沒有智慧,一切憑著本能生存,新鮮的血肉對它們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只要聞到一點兒生人的氣息,它們就會一撲而上,將他們啃食殆盡,只留下帶著血絲的屍骨。
說來也是有些好笑的,或者說是慶幸,因為它們貪婪愛吃的這點特性,喪屍並不是像很久以前看過的電影里那樣一望無際的不知數量,成群的喪屍還是很少的,呵呵,也可能是因為我所生活的這處小鎮人煙稀少的關係吧。
大多數人類被它們抓到之後都會被它們吃掉,根本不給他們『叛變人類,改過自新』成為同類的機會,當然也偶爾會有那麼幾個『幸運兒』在喪屍的魔爪下逃生,受了感染之後遠離群眾投入了它們的懷抱。
可惜喪屍是沒有智慧的,否則的話我想會有人做喪屍的走狗,當個『人奸』帶路黨吧。
哈哈,反正我是會投奔它們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己一個人擔驚受怕的疲於奔命,至少它們當中有我的家人、同學、朋友.....呵呵,裡面有好多我熟悉的人,當然也有一些沒那麼幸運變成喪屍,而是被吃掉了,就像剛剛我在逃生的路上碰到的我一直暗戀的那個姑娘一樣,被兩隻喪屍啃食的只剩下帶著驚恐和絕望表情的俏麗頭顱。
那兩隻喪屍我也是認識的,那是她的父母。逃生路上的人很多,大多數互不相識,彼此之間都保持著距離和警戒,在災難來臨的時候人性的劣性暴露無遺,我已經見過不止一起為了自己的性命而出賣同伴的事。
這是錯的嗎?也不完全是吧,畢竟求生是生物的本能。一路狼狽的奔波,我總算到達了縣城,縣城的名字叫錦安,我曾聽我母親說過,這是錦繡安康的意思。
呵呵,錦繡安康?如今看上去到很是破敗。逃難的人群穿過層層嚴謹的安檢,確定我們沒有被喪屍感染後總算是被安置到了城裡的難民營處。
縣城裡和縣城外是不一樣的,安全的環境使人鬆懈,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樣,有可能明天縣城外那越聚越多的喪屍就會攻破這座小縣城進行一場饕餮盛宴。
所有人都在及時行樂,甩開平時的道德束縛肆意的放縱。我眼色迷離的看著人群,走入其中和他們一起享受著狂歡。酒精麻醉我的大腦,漂亮的姑娘在我身下婉轉呻吟。我沉迷於這樣的瘋狂之中卻又感覺到深深的厭惡,我突然覺得人性竟然還不如城外那些只是簡單的想吃肉的喪屍單純。我想要離開了。
我偷偷的溜出縣城,走向喪屍群。
我看見喪屍群中有一具熟悉的喪屍朝我走來,那是我的母親,她對我張開懷抱,猶如之前一樣的慈愛,懷抱里容納著我的委屈和孤獨。我眼噙淚水的跑向她。「我回來了,媽媽!」咔嚓一聲,天花板中央火花一閃,屋子瞬間被黑色填充。
「哥,停停停停停……」
「停電了!有什麼好害怕的?就你這德行,還發誓要做最厲害的賊光宗耀祖?別給你祖宗丟人了!」我一邊說,一邊拍著剛子的腦門,一直拍到他的腿不再打顫為止。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在剛子的大臉上,看見他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汗珠,順帶兩條鼻涕。我撇撇嘴,有些反胃。
「是,哥教育的是。可是你剛剛不把主人打暈了么?他腦袋都破了,一直流血,我我我我害怕……」剛子的腿又開始打顫。
「那麼大人,破個皮流點兒血死不了。這還不都怪你太笨,把主人吵醒了。我不打暈他,怎麼悄悄偷東西?別怕,快找鑽石,找到我們就走。」
我瞥一眼沙發前躺著的人,見他胸膛還有起伏,有幾分安心。沒死就好,俺是賊,只謀財不害命。若他死了,我的職業身份就不保了。
這間屋子不大,也不算奢華,卻藏著本市最名貴的鑽石。這鑽石是這家主人,也就是躺在沙發前面淌血的那個人畢生的積蓄。他賣了房子公司地產拍下這顆鑽石,只為了討好一個叫阿桃的明星。起初我也不了解他這種愚蠢的行為,直到我看見女朋友阿芳看著鑽石圖片驚羨不已的樣子。
三流公司董事長傾家蕩產買下價值連城的鑽石,只為求一個二線女星的芳心。浪漫。
一流飛賊不費吹灰盜得連城之寶,將其當做普通水鑽獻給自己清純的大學生女朋友。瀟洒。
想想我的阿芳戴上鑽石的樣子我就興奮。她水蜜桃般的臉上一定開出桃花兒來……
「哥你口水流衣領子上了。」剛子的大手突然拍上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隨機回過神來。
「這麼大力氣,你想打死我啊你。鑽石找到了嗎就來打擾我。」
「哥你一直在這兒杵著,我打擾你什麼了?鑽石找到了,給你。」剛子把那亮閃閃的東西扔給我。「說好了我幫你偷到鑽石你就請我吃一個月的肯德基,你可不許賴賬!」
「行行行,我請你吃三個月。」我把鑽石拿在手裡來回撫摸,這個頭,比鴿子蛋大好幾個號。沒想到這寶貝這麼輕易就到了我的手裡,我內心興奮不已,以至於笑的頗失風度。
剛子看著我,裹緊了衣服。「哥你笑的有點兒滲人,咱還是別笑了。」
我一腳踢在他小腿上。「說什麼呢!你哥我怎麼滲人了!」
「哥我錯了,你沒他滲人。」剛子指著沙發前躺在血泊中的人,面色越來越驚恐。他躲到我的後面,「哥他好像死了,我害怕。」
我眯眼望去,他的胸膛已無起伏之狀。該不會是真死了吧?這麼不禁打,不可能吧。我的後背突然一陣發涼。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幾秒後我如雷貫身,跌坐在地上。
「剛子,他沒氣了。」
「啊?不是吧哥,他不是動了嗎?你看他把你的腳抓住了。」剛子走過來,忽又吃驚地退到門口。
「詐詐詐詐詐……」
「詐屍了!你這個笨蛋,怎麼一受驚嚇連兩個字都說不出來!」我訓著剛子,隱隱覺得右邊的褲腿越來越緊。朝下望去,一隻血淋淋的手正抓著我的褲腿。
「啊——詐屍了……」我驚恐地向後退,右腳不停地甩動。那隻手抓的卻越來越緊。驚嚇之餘,我感到一股暖流自體內緩緩流出。
我那花了三百高價買的緊身小皮褲特別鎖水,以至於我的肌膚感覺很不舒服。我哭著再探那人的鼻息,的確是沒氣了。
「媽媽……!」我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那隻手的力氣越來越大,抓的我小腿生疼。我鼓起勇氣,用手掰開他的手指,才得以站起來,跑到剛子的背後。
我和剛子互相擁抱著,哆哆嗦嗦地看著那個人翻身朝下,雙臂支撐著身子站起來,眼睛緩緩睜開,死死地盯住我們。
「啊——」我和剛子的血液似乎全部倒流入腦,神經好似要爆炸一般。
「啊你個頭,還不快跑!」我回過神來,一把將剛子推開。
我和剛子火速打開門,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小區。我們在小區門口的馬路牙子上喘氣的時候,小區來電了。萬家燈火齊亮,讓驚弓之鳥的我們又一陣心驚。
有點兒晚,先停。最近寫的全是點兒變態的故事。讓我想想怎麼能不把這個寫成變態的故事。有贊就更。餅乾
"周周呀,你要去哪?"我還沒回答,對方已經出聲:"能不能幫我拿點小餅乾,有點小餓。""好呀。"我回答。我先進了廁所,換了衛生巾。洗手時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對自己笑了一下。
小餅乾,有巧克力的,抹茶的,和牛奶的。
她喜歡哪一種?都拿吧。"謝謝周周啦~周周超好的,么么噠!""沒有什麼的。""吃一塊吧!"我還沒來得及拒絕,餅乾已經送到嘴邊。"呃,謝謝。" 太甜。電話。
"閨女呀,下班來家裡吃飯啊,有個好小伙來家裡吃飯。""媽,我……""你什麼你,你給我說說你都多大了!"聽起來媽媽生氣了啊,上次醫生好像說她的血壓有點高,周末還要去檢查一下才是。"喂?有沒有在聽?""那好吧。""好好好,做你最愛吃的炸排骨。"報告
"小周,下了班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停下敲擊鍵盤的手,站起身望向聲音的來源,應了一聲是。結束手頭的工作,我按著脊椎走向經理辦公室。
"請進。"進去時經理正在打電話,"好了好了,不說了呀,爸爸待會去幼兒園接你。""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小周,你把這裡的資料整理一下。明天交給我。""好的,那我帶回家,明早交給您可以嗎?""可以,辛苦了。"我搖搖頭,轉身準備離開。"小周,這一屆新人我最看好你,做事踏實。"相親
"怎麼那麼晚才回來,飯菜都要冷了,一家子人等你。"媽媽穿著圍裙給我開了門,家裡瀰漫著油煙味。"下班臨時有點事,對不起呀媽媽。""你這客氣勁到底哪學的。"媽媽一邊嘀咕一邊走進廚房。我換了鞋,看到有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和爸爸喝茶。媽媽在廚房叫爸爸去幫忙,爸爸吩咐了我一句就趕忙去了。"真是不好意思,來晚了。請問怎麼稱呼?""陳林,比你大三歲,你可以叫我林哥。"男人笑容爽朗。吃飯
"小陳啊,我跟你講我家閨女可老實了,這快30還沒交過男朋友。""媽,我才26。""哈哈,我總覺得我去年還在20歲,轉眼是真的奔三了。"陳林一邊用他的筷子給我夾菜,一邊笑道。討厭的茴香,我喝了一大口水才咽下去。送客
"小周,我就直接把話說明了吧。""嗯,沒事,你說。""哥不小了,我看伯父伯母也很滿意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明年可以領證。"他的手像蛇一樣,輕輕滑到我的肩膀上。電話響起,是媽媽,我接起電話。"閨女,小陳人挺好的,我和你爸覺得這孩子是個能擔事兒的。""媽,我……""不說了,你和人好好處,我先掛了。"尾聲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裡是陳林送的熱奶茶,好甜。迎面是辦公樓的玻璃,保安在一盞盞滅掉燈。玻璃里印著的我變得清晰起來。我走近,走近。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我看見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
那不是他嗎?
可他不是永遠不會死的嗎?
可那是熟悉的眼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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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主】
我看除了前面的那個外,沒人寫,那我來貢獻一篇好了。《黑夜傳說》——1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總會聽說:在大山的後面,有一片墳墓,那裡有很多很多屍體,數不清的屍體。有的是新鮮的屍體,才死了沒幾年,身體還非常完整的。有的死了有十幾年上百年,身體早已不同程度的腐朽敗爛。大人們總是把他們描述得很可怕很可怕,我經常在晚上聽完了之後做噩夢。我覺得他們只是為了讓我可以好好獃在家裡睡覺而編造出來的恐怖神話。畢竟,是啊,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殭屍呢?我是這麼想的,我也是這麼想的呢。於是,就有一天,我為了冒險,不顧家人阻攔,背起行囊往那座大山走去。——2我走的時候正好是黑夜,我往那座那座大山走去。天空上一顆星星也沒有,月亮也被烏雲遮住,一路上黑漆漆的,可怕極了。我忽然有些退縮,但是很快搖頭。不行,我不能退後。不然就被他們恥笑了。我可不能這樣,我討厭被恥笑的感覺。我繼續往前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總算到了。我略微停下來休息片刻,看著面前的道路。就算已經現代化了半個多世紀了,我們那裡都是水泥路,但是這裡還是爛泥巴路呢。抬腳,一腳踩下去,滿腳泥巴。咿——好臟!這地方怎麼會這麼臟!我在心中這麼嫌棄著。我往山上走去,然後走到對面去。——3這個地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我在這裡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有一個接一個的墳墓與墓碑,除了陰森一點、嘯戾一點,其他的也沒什麼了嘛。真是的,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這麼恐懼這個地方。我稍微抬手扶住了差點滑下去的我的背包。啊,有點累了,有點餓了。沒帶食物,以為很快就能回去的。回去吃飯吧。我將背包隨手扔到了一旁,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裡。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把原本就是一片爛泥巴的道路弄得更加稀里糊塗。啊、啊,好煩、好煩啊,為什麼會這樣啊。上天,你就不知道這樣會讓我走路更加困難的嘛?我抬起手臂,輕輕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後放下,繼續往前面走。走到大山另一面的時候,雨停了。——4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朝我走來。我高興地抬手揮揮手。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青梅竹馬。我高興地抱住了他。能夠平安無事地回來可真是太棒了。我抱著他的脖子,輕輕拍了拍他的屁股。我可真是太高興了。能夠重新遇到他可真是太好了。我跳下他的身體,看著他軟趴趴地趴在地上,狗們撲了過來啃咬著。然後我轉頭又跟其他人打招呼,同樣是抱著脖子拍屁股。我喜歡這樣打招呼的方式,只是不清楚為什麼別人都要繞著我走了呢。但是啊,我只是餓了,想吃飯。有錯嗎?這時候,我看到一具熟悉的屍體朝我走來……—end—正入夜時分,醫院神內科值班室內一個家屬模樣的人正不斷向他對面的大夫祈求著什麼,那大夫面色陰沉正不斷的搖著頭。
李志軍最近精神有些恍惚,因為他最近攤上了一樁麻煩事,5號床一個他負責的老太太前天突然過世了,老太太的兒子這幾天正帶著一群人來醫院鬧,每次看到那塊大黑布上血淋淋得庸醫害人四個大紅字他的心就說不出的難受。
「李哥,醫務處劉處長讓你過去一趟」還沒進辦公室,護士台的小劉便叫住了他,他哦了一聲,在一眾小護士竊竊私語下走進了辦公室,他的腦袋真是亂的很,這兩天他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
「小李啊,這件事你一定要確認清楚,到底是不是臨床事故,現在家屬開口要50萬,你明年還要提副主任,別被這件事影響了你的前途」從劉處長那裡出來後李志軍更像是失了魂一般,大學五年,讀研三年,規培兩年,好不容易熬出來了,可為什麼讓自己碰上了這個事。
「法醫那邊出結果了嗎?」主任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把李志軍驚得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嗯,初步斷定是氣體栓塞」,主任點了點頭離開了。
三天之後結果出來,老人是自殺。家屬不服結果,院長把家屬叫到會議室,投影上播放出一段畫面,那是老人的對床,那天她正在給小孫子錄視頻,視頻的角落裡正好記錄下了老人如何拔下針管將空氣注射進自己的體內的樣子。
晚上李志軍不禁又回想起那天老人兒子和自己的對話
「大夫,我媽這個腦梗已經第二次了,是不是肯定會癱瘓了」「堵塞面積很大,送來的也不太及時,確實有這方面風險」那人思襯良久說到「大夫,不瞞你說,我最近房子沒了,媳婦帶著孩子跑了,工作也丟了,你說錢都給我媽看病,我怎麼活啊,你看能不能不救了」第二天結果下來了,雖然老人系自殺,但醫院看管不利,對相關醫護人員記過一次,賠償家屬3萬元。
李志軍看著朋友圈有人轉發了一條「學醫救不了中國人」的文章,他本是極其厭煩這類文字得,但今天卻點了個贊。
那天晚上他做夢夢到了一具熟悉的屍體向他走來,是那個老人,老人沖他安詳的笑著,彷彿在和他說不要怪我的兒子非原創,作者未知,具體情節記不清了,有些改動↓
和男友度過了許多艱難的時光,甚至只有一個蘋果時,他願意將蟲眼咬掉,好的地方留給我。
然而當喪屍危機爆發時,男友只電話我一句「還是各自逃吧」,便再也不通。
直到我在路邊看到那具皮膚腐爛大半的殭屍,正在掏著一個人類的心臟。
他察覺到旁人的存在轉向這邊,見是我,一愣,我看到這具熟悉的屍體向我走來,一邊啃掉心臟腐爛的那塊,把剩下的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