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鳳當時知道自己戴綠帽了么？

01-24

她一生中曾有一段短短的時光，對武功感到了一點興趣，那是丈夫的一個朋友來作客的時候。那就是這個英俊瀟洒的田歸農。他沒一句話不在討人歡喜，沒一個眼色不是軟綿綿的教人想起了就會心跳。但奇怪得很，丈夫對這位田相公卻不大瞧得起，對他愛理不理的，於是招待客人的事兒就落在她身上。相見的第一天晚上，她睡在床上，睜大了眼睛望著黑暗的窗外，忍不住暗暗傷心：為什麽當日救她的不是這位風流俊俏的田相公，偏生是這個木頭一般睡在身旁的丈夫？
　　過了幾天，田歸農跟她談論武功，發覺她一點兒也不會，便教了她幾路拳腳。她學得很起勁，雖然她還是不喜歡武功，只因是他教的，就興緻勃勃的學了。
　　終於有一天，她對他說：「你跟我丈夫的名字該當對調一下才配。他最好是歸農種田，你才真正是人中的鳳凰。」也不知是他早有存心，還是因為受到了這句話的風喻，終於，在一個熱情的夜晚，賓客侮辱了主人，妻子侮辱了丈夫，母親侮辱了女兒。
　　那時苗人鳳在月下練劍，他們的女兒苗若蘭甜甜地睡著……
　　南蘭頭上的金鳳珠釵跌到了床前地下，田歸農給她拾了起來，溫柔地給她插在頭上，鳳釵的頭輕柔地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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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書中的描寫，以及金庸小說高手的普遍特性，一般這種高深武功的人耳力都非凡。南蘭和田歸農苟且的時候苗人鳳當時自己知不知道？還是練劍太專註就悲劇了？

肯定不是在院子里練劍。。

苗人鳳離得近點的話，再給田歸農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終於有一天，她對他說：「你跟我丈夫的名字該當對調一下才配。他最好是歸農種田，你才真正是人中的鳳凰。」也不知是他早有存心，還是因為受到了這句話的風喻，終於，在一個熱情的夜晚，賓客侮辱了主人，妻子侮辱了丈夫，母親侮辱了女兒。

她是南蘭，他是田歸農，而那個「人中鳳凰」則是苗人鳳。這個三角關係像極金庸版的王寶強、馬蓉和宋喆，但南蘭卻絕不是馬蓉。

其實，愛與不愛很容易甄別；其實，木納之人的愛尤其綿長深厚。

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苗人鳳是金庸小說里一位被帶綠帽的大俠。比起金庸後期的那些男豬腳，苗大爺除了一身武藝，一腔俠肝義膽，真的是又醜陋、又粗俗、又窮酸，而且比起乾坤大挪移、降龍十八掌、六脈神劍這些撼天動地而又鍾靈毓秀的武功，苗大爺那幾手功夫實在不值得一提，在武學成就最高的《天龍八部》里，武學修養小於或約等於岳老三吧。但在《雪山飛狐》里，苗大俠的武功還是很拉風滴。動不動群雄一聽到「金面佛」的名號就打幾個哆嗦，或驚或愧，或敬或懼。

苗人鳳長得很磕磣，「他身材極高極瘦，宛似一條竹篙，麵皮蠟黃，滿臉病容，一雙破蒲扇般的大手」。而南蘭是官宦家女子，一出現在小客棧便是讓眾人眼前一亮，不由得都有自慚形穢之感，只是感嘆「別說北地罕有如此佳麗，即令江南也極為少有」。

那時那刻，苗人鳳也在小客棧喝酒，但是神劍想，他自始至終應該是沒有眼前一亮，更沒有對南小姐一見傾心的。

在雪地里遇見南小姐和她父親馬車的前一秒，他還在回憶十年前的臘月，他與遼東大俠胡一刀的滄州比武，還在不斷喟嘆當年若不是一招失手，今日就可以與胡氏夫婦三騎漫遊天下，三人紅塵作伴活的瀟瀟洒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苗大爺，so huge的一個電燈泡，好不好咧？若干若干年後，胡斐和苗若蘭在一個山洞裡，苗若蘭對胡斐說，我爹我媽不般配也罷，可是我爹有一件事大大不對，他一天到晚念叨胡夫人如何如何英風颯爽，比男子漢還有氣概，苗人鳳平日不說幾句話，一說話就是羨慕胡一刀，哇，胡大俠得此佳偶，活一日勝過旁人百年。

是的，我們總以為苗人鳳愛南蘭如何深切，但是，我們卻不了解，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苗大爺心中的女神一直是也永遠是胡夫人。

因他救南蘭殺了鍾氏門徒，而被鍾氏三雄圍攻，他看到南蘭這個嬌怯弱女如此勇敢還留在廳角觀戰，苗人鳳是大感喜慰，並在那一刻決定對她生死以之，傾心相愛。因為，在這一刻，在南蘭身上看到了胡夫人的影子。

而後，鍾氏三雄放火，苗人鳳因為之前腿中毒針，動彈不得，而南蘭自己跑出去了，至此這根刺永久的扎在了苗大俠心裡。八年後，又遇到鍾氏三雄，又是起火，那時的南蘭早已離開苗大俠，而苗大俠還記得南蘭不顧他而逃離的前塵往事。

在苗大俠心中，若是胡夫人斷不是這樣的，胡夫人可以拍著初生的孩子睡，見窗外來了敵人打攪夫君睡眠影響他比武，便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執了白綢迎敵，三兩下解決了敵人，孩子丈夫都沒被驚醒；胡夫人可以在丈夫倒於刀下那刻，三言兩語託孤，然後橫刀隨了夫君。

苗人鳳因救南蘭，腿中毒針，重酬之下並無勇夫幫他吸出毒汁，而南小姐將柔嫩的小口湊在他腿上，將毒血一口一口的吸出來。在那個空氣中男女對視超過兩秒就差不多要明媒正娶的年代，南小姐此舉，苗人鳳的心理活動是：「這幾口毒血一吸，自己無牽無掛、縱橫江湖的日子是完結啦。他須得終身保護這女子。這個千金小姐的快樂和憂愁，從此就是自己的快樂與憂愁」。

說實話，此番心理活動，神劍只讀出了千萬個不情願，哎，就這麼著吧。而那年，酒樓外郭靖牽馬北望，在長街那頭，扮作小乞丐的黃蓉的一個回眸，便決定了郭靖一生一世的羈絆……

每次苗大俠行俠仗義、大戰各方英豪，他從不告訴南蘭；他厭惡田歸農陰險狡詐，卻從不告訴南蘭為何厭惡他，而他為了迴避田歸農，還要南蘭代為接待田歸農。

所有的解釋都是，苗人鳳原本沉默少言，之後再補一句，對南蘭更無言說的必要。苗人鳳以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胡夫人，或者至少自己的妻子是胡夫人。胡夫人是誰？是他苗人鳳不用開口多說話，卻已在他處事的方式中，清楚的了解他的為人的女人。滄州決戰，胡夫人第一次看到苗人鳳，他只是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塊雞肉、說了一句話，胡夫人便慧眼識英雄，知道這也是一位鐵錚錚的好漢子。

苗人鳳和胡一刀說不完的話，於是兩個男人還可以同枕共眠在床上接著說。在胡氏夫婦死後的那麼些年，苗人鳳又恢復了原有的沉默寡言，哪怕南蘭的到來也未改變他什麼。胡苗比武的時候，苗人鳳感慨如果殺了胡一刀，天下再無可交之人，胡一刀道：「我若死在你手裡，你可和我內人時常談談。她是女中豪傑，遠勝你那些膽小鬼朋友」。

試想，胡夫人如果真還在世，也許根本就沒有南蘭什麼事了。也許，苗人鳳從未忘記去祭拜胡一刀，作為大俠的身份，他是在懷念平生的唯一知己胡一刀，也許作為男人的本能，他在永遠的思念第一次讓他如此心動的女人胡夫人。

所以，有人說胡一刀、苗人鳳加胡夫人是一個令人喝採的三角，苗人鳳、南蘭加田歸農則是一個令人嘆息的三角，所有的指責都倒向南蘭的時候，卻未留意這兩個三角的恆定一角便是我們的金面佛苗大俠。

對眾生俠骨有餘，對南蘭柔情太不足

要論醜陋，胡一刀比苗人鳳更丑，苗人鳳還只是臉色總是蠟黃，跌打醫生閻基（後來的寶樹和尚）回憶胡一刀容貌直接用「惡鬼」形容，一張黑漆臉皮，滿臉濃髯，頭髮又不結辮子，蓬蓬鬆鬆的堆在頭上，他和美艷的胡夫人在一起，就是貂蟬和張飛；要論粗俗，胡一刀更是毫無形象，連閻基看了兩位大俠吃飯，都感嘆，苗人鳳吃菜的模樣可比胡一刀斯文得多。

可是胡一刀雖丑雖粗雖蠻，對胡夫人卻是永遠俠骨柔情、深情款款，胡夫人要他不要傷人了，他就笑笑著停手了；決戰前，一個這麼粗糙的跑馬漢子抱著胡夫人哭，左一句捨不得右一句捨不得；和胡夫人一天到晚說不完的話嘮不完的嗑；當然，在後來胡斐的口裡，我們知道了一個更甜美的愛情故事：

當年胡一刀老早就找到了李闖王所留寶藏，只是當年還不是胡夫人的胡夫人問了他一句，要她還是要寶藏，兩者只得其一。胡一刀哈哈大笑，說道，世上十萬個寶藏也不及你。胡氏夫婦就是在彼此的成就和欣賞中成了彼此的寶藏。

南蘭一家因為一柄冷月寶刀而遭遇橫禍，父親慘死，自己為苗人鳳所救，可以說，冷月寶刀也算是苗南兩人的定情之物，要是胡一刀，定會將此刀珍藏，在懷念一下岳丈之時，再來兩句煽情之詞，然後還要把這把刀傳給胡斐，世世代代傳下去，見證他兩愛情。而我們的苗大俠卻是把這把冷月寶刀埋給胡氏夫婦，他的解釋是，這樣的好刀只有胡一刀配使。

一個人的努力從來就不是愛情，它需要的是你來我往的和諧。在南蘭曾經努力的時候，苗人鳳是消極應對的，在南蘭背叛並放棄的時候，苗人鳳是奮起直追的，只是終歸已經太遲太遲。

愛情是這世上唯一的救贖

在武俠的世界裡，什麼樣的女人值得男人長久的愛？

南蘭在容貌上應該不輸胡夫人的，如果就此結論說，男人往往高估了自己對漂亮的喜歡，低估了對聰明的喜歡，所以男人總是希望一位和他並肩而戰的女王，而不是一位嬌羞柔弱的公主。神劍不由自主想到了霍青桐，這位「蒼天總把紅顏妒，不叫翠羽遇蕭峰」的女中蕭峰，容貌絕倫、星燦月朗，而又文韜武略、智勇雙全，奈何渣男陳家洛遇到單細胞動物香香公主後，就感嘆「那少女的之美之中，似乎蘊蓄著一股極大的力量，教人為她粉身碎骨，死而無悔」，自此霍青桐於情天恨海沉浮糾纏、肝腸寸斷。

同樣的盛世美貌，同樣的智識過人，是不是就要拼背景了，佐證便是張無忌對生於湖南芷江邊的貧家女周芷若只能是又敬又怕，對天下兵馬大元帥汝陽王之女的趙敏卻是又愛又恨，若如此，華箏定會痛哭流涕跳出，汝陽王算的了啥？我爹可是成吉思汗好不好？

那總歸須在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或者大波、長腿、屁屁圓或者聰穎過人、品味高雅、心地善良裡面選擇一個特質來愛吧，程靈素的師姐，那個駝背跛腳、陰險毒辣的薛鵲分分鐘呼喚神獸來教導我們一番---兩個對她如痴如狂的師兄。

果真是「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果真是世間並沒一種特質為所有男性喜歡；果真是最光芒萬丈的女子也有不喜歡她的男性；果真是最平淡無奇的女子也有喜歡她的王子。

所以，很多事越努力越幸運，很多事只要努力總歸可以爭取，可是唯有愛情例外；所以，《星際穿越》里說，愛是唯一能夠穿越維度的能量。

其實，愛情是這個世界最大的不自由，卻也是唯一的自由，世間唯有它超越了因果關係的大網，不是你擁有ABCDEFG的優點，我就必須愛你，我就會愛你。而有時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種種不足，才讓她具備了被愛的能力和權力。

而這個道理，很多人不懂，包括苗人鳳。比苗人鳳早一個世紀的西班牙哲學家巴爾塔沙·格拉西安在他的傳世之作《智慧書》里寫道，有些人將他們最初得來的印象當成明媒正娶的正室，一切後來的都作為偏房。我們的意志總是塞滿第一個出現的目標，腦子也被第一印象佔據。許多人就像嶄新的木桶，總是保持著它盛裝的第一種物品的氣味，也不管它是好是壞。

於是，苗人鳳的眼中、心中，老婆只有胡夫人那一款。但是後來，當他們的女兒苗若蘭長大以後閃亮登場時---活脫脫的南蘭升級版。群雄見了無不動容，都在感嘆金面佛威名赫赫，萬想不到他的女兒卻是嬌柔靦腆，望之若非侯門巨室的小姐，就是世代書香人家的閨女，絕不像江湖大俠的女兒。跟著老爸出去比武打架，除了帶著奶媽、廚子、貼身丫鬟，還帶著花花草草、鸚鵡和香爐，說兩句話，就要焚個香搞點氛圍。但我們的苗大俠就喜歡自己的女兒如此。而且他不教苗若蘭任何武功，情願苗家劍法就此失傳，他的解釋是，希望胡苗范田四家終止無窮無盡的仇殺。

苗大俠永遠都不會對人說，他的南蘭自始至終從心底里最厭憎武功，所以他不再教他們的女兒任何武功。就像當年雨中追到商家堡，希望南蘭回頭一樣，那一刻就是靜靜的站著、默默的看著，僅僅總共「呵呵呵呵」四聲，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心裡的一場場海嘯。

一個男人把女兒養成了妻子的翻版，始知自己一直深愛誰，真的是悲哀。

在人世間，在兩個男人身上，南蘭攢夠了傷害、耗盡了忍耐、積滿了失望。

死前，她通過田歸農把那隻一直戴著的鳳頭釵，完好無損的交還給了苗人鳳，裡面藏著田歸農一直想要的藏寶圖。

死前，南蘭來到飄雪的滄州，佇立在胡氏夫婦墓前良久良久，也許她猶記苗人鳳唯一對他袒露心胸的一次，便是在新婚後，他帶她來到這裡祭拜胡氏夫婦，並且辦了許多酒菜來祭奠胡一刀，擺滿了一桌，就像當年胡夫人在他們比武時做了一桌菜那樣。沉默寡言的苗大俠在那天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說了很多很多的話，說到了造化的弄人，說到了人世的無常，更是說到了胡夫人對丈夫的情愛，而且他無比惆悵的說：「像這樣的女人，要是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裡，她也在水裡……」

當時的南蘭哭著跑開了，也許那刻南蘭就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苗大俠心中想要的妻子。

苗人鳳不懂，生命中最引以為憾的不是沒有人懂你，而是你從來不懂你自己；等苗人鳳總算懂得了自己，總算學會如何去愛，可惜她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奈何，世間，終有弱水替滄海，再把相思寄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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