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白之年,和朴樹聊一聊青年和狗

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正在遛狗,原本我想遠遠地看過兩眼小朴也就夠了,再怎麼說這也比看演唱會要近啊。就在這時候,他走了過來。

很多年前我和高曉松坐著聊過一會,那是我還不識人生之味的年代,那時候朴樹第一張專輯爆火,拍了《那時花開》,那時候我經常在學校各種晚會上表演吉他彈唱白樺林。

後來我和黎明見過兩次,再後來我和黃偉文同一班飛機,英文粵語普通話混合著尬聊了幾句合了個影,再再後來我和崔健聊過數次,我以為這個圈裡我最喜歡的幾個男人都見過了,除了朴樹,這個我從沒抱過幻想。

朴樹看到我牽著妞妞,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摟過它在背上撓著。

「它好胖啊。」

第一句開場白,是這樣的。這是句實話,妞妞比同色的法斗要重了1.5倍,如今21斤。

我們一群人圍著狗,就著養狗的話題聊開了。上次妞妞借去拍姚謙的廣告片,姚謙很關心它的體重問題,這次朴樹也尤其關心妞妞的健康問題,他聽說妞妞已經6歲了,告訴我該給它減肥了。

旁邊的攝像小哥說,可以嘗試給它喂老年狗的狗糧,正常狗糧營養太豐富。朴樹點頭支持,說應該在狗糧上改善一下,節食減肥不一定是好辦法,關鍵是不能再補充營養了。後來朴樹說到他自己的兩條狗,感情都寫在臉上,他說有次他的狗動手術,正好他要演出,站在舞台上完全沒心投入。說到情深處,我看到他皺緊眉頭。

「怎麼辦,我想在這玩狗。」他再度蹲下擼狗。

妞妞老老實實站著讓他蹂躪,他喜形於色。

後來我回想,當時事發突然,我完全沒想過有什麼事情需要當面問朴樹,只顧著說我們的狗,只顧著緊張。其實我有不少東西想了解,比如新專輯有沒有CD(我還是習慣聽CD),比如獵戶星座是啥意思,比如新專輯裡Newboy改的詞太糙,再比如上次去他演唱會時他說《召喚》是他最喜歡的歌,其實這首也是我最喜歡的。

但是我意識到,和他聊這些東西未免太過無趣,最近他在不少媒體和攝像機前說這類話題應該都說累了。如果和他聊音樂,可能就像某個00後設計師拉著我強行探討移動設計趨勢一樣,我會很無趣,但是又得敷衍著給答案,結果就是想儘快收場走人。

高曉松說,那些都是文藝作品,都是假的,都是創作。

黎明說,不管好的壞的,總得笑著面對,優雅地面對,有風度地面對。

Wyman說,被重視就能治肚餓。

老崔說,中國的年輕人太壓抑自我,你們瞻前顧後,什麼都不敢做。

朴樹說,今年沒別的,就想賺點錢。

我欣賞的人,是在台上台下都誠實的人,作品有好有壞,有人愛就有人損,沒有人三頭六臂,不要裝。

朴樹要賺錢,有千百種方法。

當年我們在準備Windows10中國發布會的節目環節時,我提議過要不要請朴樹上台,把Newboy再唱一次,但是把歌詞里的Windows98改成Windows10。後來想想他肯定沒興趣,於是也沒嘗試。

如果放在今天,這事情說不定,還是不能成。

兩年前許飛和我想做個音樂類的創業項目,我時間有限不能投入太多。她說她去問問朴樹要不要加入一起玩,我一下來了精神,說如果朴樹加入,我放下所有在忙的事情,也不出去旅行,百分百精力投入。

顯然,朴樹拒絕了。不然這張專輯今年還出不來。

又哭窮又不太想賺錢,因為不想失去本心從善如流。要看的書要寫的字已經侵蝕掉了睡眠的時間,哪還有時間去賺錢,哪還有時間去幫別人賺錢?

後來他進了玻璃房子,開始了線上訪談,訪談中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太關心房子和錢,他們應該把握青春做一點酷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我打開QQ音樂播放《No Fear In My Heart》,之前沒認真聽歌詞,現在居然都聽清楚了。我慶幸在我的清白之年能有這樣的偶遇,起初我遠遠看著並沒有想以迷弟的身份去打擾他,但是後來的交流完全是Gods comes into my mind。我慶幸我扔掉了工作去尋找別的生活方式,因為那才是我。

生活縱有百般壓力和無奈,在錢的面前誰都得屈尊尋找出路,我們清高又難免媚俗,我們忠於質量但又得向銷量妥協,我們不想樹敵但是不認識的敵人總會隨時隨地跳出來。以至於我經常會想,如果沒有那麼多思想和標準,就做一條吃飽睡睡醒玩的狗,天天搖尾巴,該多好。

但是我們總能謙卑地保持優雅待人,隨時掛著微笑,我們總能在各種適不適宜的場合,把那些曾經痛哭的事情笑著說出來。

當我一微笑,所有的苦難都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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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居然寫了我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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