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如何以演算法組織醫院、埃及法老統治,並通過抽象符號統治社會
本文內容整理自《未來簡史》,作者尤瓦爾·郝拉利
前篇:一匹馬是怎麼學會算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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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字出現之前,故事受限於人類大腦的能力,不能講得太複雜,否則就沒人能記得。
但文字出現之後,忽然人類可以開始創造長篇複雜的故事,不再單靠人類大腦,而能記在黏土板或莎草紙上。
古埃及人不記得法老所有的土地和稅收數據,貓王也從未完整讀過所有以他之名簽署的合約;沒人真正對歐盟的所有法律和規章了如指掌,銀行家或中情局探員也不清楚全球每一美元的流向。但這些細節都寫在某個地方,把所有相關文件集結起來,就構成了法老、貓王、歐盟和美元的身份和力量。
正因為如此,文字讓人能夠以演算法的方式組織整個社會。
在沒有文字的社會裡,人類通過大腦完成所有計算,做出所有決定;而有了文字之後,人類就能組成網路,每個人完成龐大演算法里的一個小步驟,而最後的重要決定由整個演算法做出。這正是官僚體系的本質。
以現代醫院為例。一到醫院,挂號處就會給你一份標準表格,詢問一套預先設計好的問題。
你的答案將會轉交給護士,由護士依據醫院規定判斷該做哪些初步檢查,比如,她可能要量你的血壓和心率,另外做個抽血檢查。值班醫生評估初步檢查結果,遵照嚴格的規定,確認你該前往哪個科室就診。到了專科診室,就會進行更全面的檢查,例如X射線或功能性磁共振成像,厚厚的醫療指示手冊詳細規定了檢查流程。接著,專科醫生根據權威的統計資料庫分析結果,決定該用哪種藥物或進行哪些進一步的檢查。
有了這種演算法架構,誰是挂號人員、護士或值班醫生無關大局,他們的人格類型、政治傾向或當時的心情也無關緊要,只要他們遵守所有規定流程,把你的病治好的概率就會很高。
根據這種理想演算法,你的命運實際上操縱在「系統」的手裡,而不是碰巧在這個或那個崗位上的有血有肉的人。
醫院的情形同樣也能套用到軍隊、監獄、學校、公司和古代王國。
當然,古埃及的科技遠遠不及現代醫院複雜,但整個演算法的道理是一致的。
在古埃及,大多數決定同樣不由某個智者來決定,而是用記在莎草紙、黏土板上的文字連接起由所有官員組成的網路。以法老這位「活神」之名,這個網路便重組了人類社會、重塑了自然世界。
舉例來說,從公元前1878年到公元前1814年,埃及由法老辛努塞爾特三世(SenusretIII)及其子阿門內姆哈特三世(AmenemhatIII)統治,挖了一條巨大的運河,將尼羅河連接到法尤姆谷地(FayumValley)的沼澤。他們運用複雜的水壩、水庫及運河支渠系統,將尼羅河的部分河水引至法尤姆,建成一個巨大的人工湖,蓄水量足足有500億立方米。
相較之下,作為美國最大的人工水庫——胡佛大壩攔截形成的米德湖(LakeMead),最大蓄水量也只有350億立方米。
法尤姆工程計劃賦予法老權力,讓法老得以約束尼羅河,從而避免破壞性的大洪水,並在乾旱時提供寶貴的水源。此外,法尤姆谷地本來是一片鱷魚肆虐、沙漠圍繞的沼澤,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埃及的糧倉。
在這個新的人工湖岸邊建起了一座新城,埃及人稱之為「Shedet」,希臘人則稱其為「Crocodilopolis」,也就是「鱷魚之城」。全城最重要的建築物就是鱷魚神索貝克(Sobek)的神廟,索貝克的地位等同於法老(當代雕像有時也會看到有鱷魚頭的法老)。
神廟裡有一隻名為佩蘇卓斯(Petsuchos)的聖鱷,被認為是索貝克的神靈轉世。就像活神法老一樣,這位活神佩蘇卓斯也由滿懷關愛的祭司悉心照料,為這隻幸運的爬行動物提供美食和玩具,讓它穿上金色披風、戴上鑲嵌著寶石的王冠。畢竟,佩蘇卓斯正是這些祭司依附的品牌、一切權威和生計的依靠。一旦佩蘇卓斯過世,立刻就會有一隻新的鱷魚被選出填補空缺,而過世的鱷魚則被進行仔細的防腐處理,並製成木乃伊。
就這樣,文字催生了強大的虛構實體,這些實體組織了數百萬人,也重塑了河流、沼澤和鱷魚的現實。
同時,文字也讓人類習慣了通過抽象符號的調節來體驗現實,於是更容易相信這樣的虛構實體確實存在。
狩獵採集者整天爬樹、找蘑菇、追野豬、抓兔子,於是,他們每天的現實就是樹木、蘑菇、野豬和兔子;農民整天在田裡勞作,耕地、收割、磨玉米、照顧家畜,於是,他們每天的現實就是赤腳踩著土地的感覺、牛拉著犁散發出的味道,以及剛出爐的熱騰騰麵包的口感。
相較之下,古埃及的抄書吏將大把的時間花在閱讀、書寫和計算上。於是,他們每天的現實就是面對莎草紙上的墨跡,以此來決定誰擁有哪塊地、每頭牛該值多少錢、哪個農民每年該繳多少稅金。
用莎草紙和鐵筆,抄書吏就能左右整個村落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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