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即使是星辰,也會有憂鬱的影子。——讀《我執》
《我執》,讓無數文藝青年像染了毒癮般,每次談起時又激動得語無倫次的一本書。
梁文道,這個中國知識分子先進代表的傑出人物。用鄧小樺的話來說,梁文道是「一個理性睿智的公共人物」,梁文道「為傳播知識和理性、匡正時弊做著無數工作」,無疑,在當下思想雜亂的時代,一個理性知識分子的聲音顯得何其重要。
平常,我們都只在大眾傳媒平台,譬如梁文道的讀書節目《開卷八分鐘》、《一千零一夜》中的隻言片語來捕捉梁文道的性格或者私人生活,而梁文道通過《我執》將他與眾不同的另一面成功地展示出來,「平時挾泰山而超北海的,原來內在也有諸種深沉的軟弱、難以排解的焦慮,諸種人際必有的摩擦原來也如藤蔓糾纏在他那看來水鏡鑒人的心靈里,長成一片過於深邃的陰霾。」鄧小樺如是說。
何謂「我執」?我執,小乘佛法認為這是痛苦的根源,是輪迴的原因。我執一般以內容分類,為人我執、法我執;以緣起分類,名分別我執、俱生我執。佛教中指對一切有形和無形事物的執著,指人類執著於自我的缺點,包括自大,自滿,自卑,貪婪……,放不下自己,心中梗著非常大、非常粗、非常重的「我」,執著自己的想法、做法、人格等,提不起自己和他人的義務與責任,自我意識太強而缺乏集體意識和奉獻精神,或太關注自己而忽略別人等等。
也就是說,即使是作為中國先進知識分子的梁文道,也有正常人所擁有的缺點,也會陷入後悔與懺悔的泥潭,也會墜入愛與痛的深淵,正如書中「題解」說的:「我都知道了;這一切謊言與妄想,卑鄙與怯懦。它們就像顏料和素材,正好可以塗抹出一整座城市,以及其中無數的場景和遭遇。你所見到的,只不過是自己的想像;你以為是自己的,只不過是種偶然。握得越緊越是徒然。此之謂我執。」
鮑德里亞說過:日常的死亡已經被乾淨文明衛生的醫療系統隔離,而愛情就一枝獨秀地成為今日最普遍的經驗及主題,經得起無窮詮釋。梁文道也在《我執》中對「愛情」進行了獨特的詮釋,比如『不可分類』,梁文道借用古希臘文中的一個詞——atopos來說明一種獨一無二,難以收納入任何類別任何範疇的人,就像巴特所說,那點東西是描述不了的,甚至連「東西」二字也難以應用。簡單的說,在你所愛的人還未出現時,你總是幻想自己未來的愛人是何種類型,是可愛,還是成熟,但當你愛的人真正出現時,他卻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也許說不上可愛,也說不上成熟,可你就是愛他,這就是「不可分類」。
又比如梁文道所說的『真名』,傳說世界萬物俱有真名,這與一般的名字不同,由於它掌握了事物核心的秘密,所以隱藏起來。只有獨特的人和經過修鍊的魔法師才能找到這個名字,並且呼召它,從而操控事物。這就是為什麼法師可以呼風喚雨了,因為法師知道風和雨真正的名字,他知道它們的本質是什麼。這像極了宮崎駿的《千與千尋》中琥珀川對千尋說的:「名字一旦弄丟了,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故事中的人名字一旦被巫婆呼召,名字的主人就會被操控。
而梁文道巧妙地將「真名」這一概念與愛情交織在了一起。梁文道在書中說道:「戀人也相信真名的魔力,他們總不滿足於對方表面的名字,那些人盡皆知、身份證上工整列印的通名;他們喜歡別造昵稱,覺得這才是對方的核心」,就像某些影視劇中情侶之前從來都不是相互稱呼本名,而是自造昵稱,你叫我「菜牙」,我叫你「豬婆」。「戀人活在別樣的真理領域,以為自己看穿了對方,甚至狂妄地相信這個他人聞所未聞的名字可以捆綁兩人的關係,束縛原本不可制約的魔魅」。
除了所謂的「愛」與「被愛」,梁文道對「暗戀」也持一定的肯定態度。托馬斯·曼在《魂斷威尼斯》中不無附會地引述了蘇格拉底教訓斐德若的話:「求愛的人比被愛的人更加神聖,因為神在求愛的人那一邊,而非在被愛者那頭。」梁文道同樣認為,「神站在求愛者那一方」,因為暗戀中單戀不會傷害人,它不會像當下偶像劇中複雜的三角戀那樣勾心鬥角傷害彼此,它是一種不採取任何行動的戀愛,從倫理道德上來說,它並不會傷害他人。
同時,單思的人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願意為了對方最微小的幸福而付出最大的代價,願意犧牲一切去完成對方的心愿。正如這句「好像突然有了軟肋,又好像突然有了鎧甲」。
《我執》有濃厚的懺悔錄風格,很像每天晚上一到那個時刻,梁文道便走到書房,來到書桌邊,打開復古的台式燈,提起筆寫下一章章平靜的文章。每天寫一點,每天就寫一點,卻又思路連續。梁文道不單單是談愛情,他是學哲學出身的,自然也談人生哲學。
在梁文道看來,「所有美好的東西都不應過度發展,都該保留在萌芽狀態,將發未發,因為那是一切可能性的源頭。未開的花可能是美的,未著紙的筆有可能畫出最好的畫。可是事情只要一啟動,就不只可能,而且必將走向衰落與凋零。」這何嘗又不是納蘭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見,何時悲風秋畫扇」。這樣一想,也許梁文道也嘗試過觸碰美麗或者愛後迅速衰落與凋零的痛苦。
也不知梁文道是不是深受美麗所帶來的痛苦,他認為,「一個美麗至極的人必定見過人間所有的諂媚與心計,了解一切可能的手段和交易。所以當他到了十六歲那一年,其實已經有四十五歲那麼老了。而且在他眼前,眾生莫不陰暗,他不知童真,也不信單純,所以美麗是危險的。」我想,這定是回答「為什麼最迷人的最危險?」的最佳答案吧。
縱然閱讀《我執》三四遍,我還是要說,《我執》這本書,有些文章我還不太懂,正如我還不太懂梁文道一樣,但在看懂了的那些文章中,我知道,星辰也有憂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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