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特丹|萌奇建築和高冷影節

來到一座新的城市,諸位的第一落腳點大約是機場,與我的感覺想必大不同。兩年前的這個時候,也是年關將近,也是寒意中夾雜著冬日的暖陽,風吹面頰的三分涼意,正好配得馬斯河兩岸偏冷色調的風景。從這條河慢慢駛入歐洲首席港口鹿特丹,經過代爾夫斯舊港的大風車,經過歐洲之桅,一直到白天鵝般優雅的伊拉斯謨大橋,這趟進港就已經把鹿特丹的水上風光看了個七七八八。

歐洲之桅

舊港風車

由河進港,遠處馬士基大廈為成龍電影《我是誰》外景

挾歐洲門戶的地理優勢,鹿特丹一直以工業城市的面貌示人,年貨物吞吐量4.5億噸,Maasvlakte 2碼頭(MV2) 400萬TEU的集裝箱處理能力,依託港口發展起來的巨大綜合工業帶,都讓城市充滿了雄性氣息,據說鹿特丹人的握手都是工人范兒,特別有力。然而我是不太信的,因為這城市有河。除了新馬斯河從整個城市南面流過,還有條條水路從市區到市郊蔓延無垠,在斯皮多碼頭(spido)坐白色雙層船游港,或找水上巴士去金德代克(kinderdijk)都是被人津津樂道的旅遊項目。河流總是溫柔的。一座有河流的城市,縱然外表粗獷,也必然有柔軟而興味的生活情趣。

夜色下的海洋博物館

市中心夜景

要問這情趣何處覓,最直白的就是鹿特丹的夜晚,和風沉醉,水色旖旎。沿著河邊散步,白天那些不近人情的鋼鐵建築彷彿失了稜角一般怡然起來,星星點點的燈光成了活潑潑的生氣,上映夜幕下照街市,五顏六色的光亮跳躍著流動著,最後都失足掉進水裡,摻混著融合著反射著,波紋一盪更是曖昧不清,像印象派多色彩多筆觸的堆疊。這樣的夜,最適合約個姑娘隨便走走,吃個haring(生鯡魚片),喝瓶喜力,看風吹垂楊柳,吹到燈火闌珊。

當然並不止於此。對我來說鹿特丹的魅力所在,其一是有趣的建築。沿著sciedamsedijk大街走過海洋博物館,向右轉是雕塑「失去心臟的男人」,東北方向走200多米就是blaak社區,首先映入眼睛的立方體房屋de kijk-kubus,讓人感覺整個世界都斜了。

雕塑「失去心臟的男人」

立方體房屋

這個小型建築群由58個明黃色的立方體以反重力的姿態組成,橫跨四條汽車道和兩條有軌電車道,是荷蘭建築師Piet Blom設計的唯一作品,建造於1984年,房體牆面傾斜54.7度,每套公寓總面積約100平方米。最初這些方塊屋是作為私人住宅發售的,但由於參觀者實在太多,原居民不勝其煩紛紛退出,乾脆把這些房子改造成了咖啡館或商店,或者專門供人參觀,只要花上2.5歐,你就能一窺立方體屋的內部空間。現如今連鎖青年旅社品牌Stay Okay加盟,50歐元就可以體驗入住感受了。

像這樣精美的一幢建築,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大約是什麼公司或寫字樓,說不定還是個藝術展覽館之類,然而,人家是個菜場。

頂棚上都是色彩斑斕的圖案,在這裡買菜是不是心情都好多了?

馬斯河邊的Z形建築

狀若切糕的鹿特丹中央火車站

諸如此類有著鮮明時代感和個性的建築,在鹿特丹比比皆是。沒有巴塞羅那的審美,沒有迪拜的窮奢極欲,既算不上大師級高水準,也沒有體量和設計上的嘩眾取寵,這些建築趨同的一種風格,大約是「我就不打算四平八穩當個正常樓」這種萌感,有點不安分,有點小脾性,就似乎賦予了建築一股悶騷的生氣。

與建築的萌感相映成趣的,是這座工業港口在精神上有點潔癖的藝術追求。每年1-2月,國際電影節的虎頭小旗就飄滿了大街小巷。和歐洲其它流光溢彩的影展如威尼斯、戛納以及柏林國際電影節相比,鹿特丹低調地近乎樸素。這裡沒有紅地毯,沒有明星秀,沒有不停閃光的快門和聞訊而來的影迷,只見義務為電影節服務的熱心市民和名不見經傳的導演演員來回穿梭,與其說是一次影展,還不如說是電影從業新人的一次茶話會。

電影節主會場——杜倫音樂廳

IFFR的這種氣質,和創辦人休伯·巴爾斯(Huub Bals)的性情息息相關。1972年夏天,35歲的巴爾斯用從鹿特丹藝術基金會申請的資金舉辦了一次放映活動,即為IFFR前身。首場放映只有寥寥十幾名觀眾,場面一度十分尷尬,觀眾們紛紛表示我可能來了假影節。不過習慣了尷尬就好,冷清也是一種風格。電影節的主會場設在火車站南面的杜倫音樂廳,很不起眼,筆者差點就沒注意。進入內廳後,雖然人聲鼎沸但是非常去商業化的感覺,音樂廳一樓就陳放了一些手冊,掛著身份牌的工作人員來來去去的忙著,導演、演員和記者坐滿了整個餐廳,邊吃邊熱烈地討論。我沒有看到一個熟臉,看到反而不正常了,因為鹿特丹本身就要求是導演的處女作或是第二部參展,來的自然多是尚無名氣的新銳。我想我若是演員,每年必須來此廝混熟絡,畢竟諾蘭在《追隨》參賽前,連燈都快打不起了;婁燁在《蘇州河》獲獎前,又有幾人能識?

杜倫音樂廳內景

從電影海報和放映單的華語電影比例來看,鹿特丹的確是華語電影對外交流的重要舞台,雎安奇在01年《北京的風很大》之後闊別十多年帶來了《詩人出差了》,塵封的老素材新剪輯;另外還有一部《再見烏托邦》,作者是名不見經傳的丁世偉,光看電影海報就很有等待戈多的感覺,不過可能是片子時間太短了,不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至今還是寂寂無名。

在此成名的也不少。1994年「七君子事件」,或可稱為中國第六代導演的起步。當年廣電總局因為其違反報批程序私自參加海外電影節而下文封殺的七名導演,分別是田壯壯、張元、王小帥、何建軍、吳文光、寧岱和王光利,現在大多已為人熟知。國內獨立紀錄片影人中的佼佼者如叢峰、於廣義、張贊波、季丹、徐童等,也是通過鹿節的特別策劃單元暫露頭角。

所有參展電影都會在音樂廳旁邊的帕特電影院安排放映

如今國內商業電影越拍越沒有下限,國外商業電影越來越依仗技術支持,電影向來引以為傲的一些語言範式,比如書寫行為、精神分析、世俗寓言和意識形態批評等等,似乎逐漸在蛻離電影本身,這就讓人不得不想起上個世紀的影界經典問題:Où est le cinéma(電影在哪裡)?如此我可以肯定地說,鹿特丹是一個必選答案,至少有一部分真正的電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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